江哲见尤太后甚是中意柳水,眉头暗皱,可是在这个不许自由恋爱的年代,柳水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要才华有才华,除了看起来身子有点儿弱之外,自己实在也难以挑出什么毛病来,如果硬是反对,只怕反而引起太后的怀疑,到时候这事儿只怕更不好办。没办法,江哲只好选择拖字诀,沉吟着说道:“母亲,这选婿的事情,比不得旁的事,是姐姐一生的幸福所依,万一选错了人,岂不误了姐姐?儿子的意思是再斟酌斟酌……”
尤太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知女莫若母。岫心喜欢什么样的夫婿,哀家还不明白么?依哀家看,就这个柳水能遂岫心的心意,岫心也老大不小了,哀家找人算过,四月初六就是黄道吉日,这事儿不能再拖了。朝堂上的事情已经够你操心的了,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嗯……就是他了!”
江哲不由地连连苦笑,别的事情还好说,可是在公主的婚事上,尤太后确实有着“一票否决权”啊,自己虽然是皇帝,可是总犯不上为了姐姐的婚事和太后闹翻脸吧?就算自己真跟太后闹翻了,这事儿传出去,也不会有人支持自己啊!中国自古以来最讲究的便是孝道,儿女不听话就算是忤逆。想到这儿,江哲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先走一步是一步吧。
太后见江哲也没了意见,便冲尤浩谷说道:“国舅!哀家和皇帝已经选定柳水为岫心的驸马,你去吩咐弘德轩用印传旨,着柳水回府。阖府上下,设香案候旨。”
听到太后下了旨,江哲心里先是一紧,再是一松。现在的旨意都是要经过监察学士这一关的,等待会儿出去之后,就让人去跟陆空海说,让他先找个理由把这个旨意给驳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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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哲在慈宁宫陪着尤太后聊了会儿家常,又一块儿用了午膳之后,便急匆匆地往弘德轩赶,打算让人去中枢府授意陆空海作弊。没想到,等他到了弘德轩,一问之下,才知道这道旨意已经用了印送走了。
江哲当场鼻子就气歪了:这个陆空海是摆明了和自己作对是怎么的?平时无论是弘德轩直接发出的旨意,还是中枢府起草的圣旨,他都是要仔细研究来研究去才能答应的,今儿这是吃错了什么药?批的这么快?
他却不知道,封建王朝的文武大臣们向来是不插手皇帝家事的,除了立后和立太子这种关乎朝政的“家事”,其他的,大臣们都是唯恐躲之不及的。陆空海虽然比较耿直,却也并不是政治白痴,皇帝嫁姐姐这种事,他自然是连想都不想便批了。
想想这赐婚的圣旨已下,江哲恍恍惚惚地觉得江岫心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眼中尽是愤怒和幽怨……
江哲无奈地坐倒在龙椅上,叹息道:姐姐,不要怪我!怪就怪你生在一个女人不能自己选择夫君的时代吧!其实就算自已选择的就一定天长地久永远恩爱么?自己穿越之前的那个时代,大家倒都是自由恋爱,自己选择恋人来着,可又有多少人短短几年之后便劳燕纷飞地?爱情这东西,本来就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姐姐,我尽了力了,天作之合的最完美爱情,只有神话故事里才有,缘生缘灭缘自在,情深情浅不由人。姐姐,真的不要怪我啊!
皇宫之中,永远也不缺少各式各样的耳报神,圣旨发出不久,便有人跑去江岫心那儿报信去了。
江岫心正在擦拭着雪亮的宝剑,听着慈宁宫跑来的小太监一脸兴奋地描述着选驸马的情形,最后又指手划脚地详细描述了太后指定的驸马人选模样,脸色越来越难看,却始终未发一言……
那名小太监犹未发现,仍在兴高采烈地大讲特讲,冷不防被江岫心的贴身宫女用力一扯衣袖,身形一个趔趄,看了看那名宫女冲他一个劲儿地挤眉弄眼,这才发现长公主脸上的表情跟高兴是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再看看江岫心握着剑柄的手因用力而发白的手指,顿时吓的冷汗都下来了,结结巴巴的说道:“长公主殿下,奴婢……奴婢先告退了。”
江岫心的心思显然早已不在这儿了,并没有说话。那名小太监吐了吐舌头,悄没声地退了出去。
良久,江岫心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手握宝剑便向外走去。
公主府内的太监宫女们顿时吓的魂都掉了,纷纷跪倒在地,苦着脸说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你们都拦着我干什么?我是去弘德轩找皇上!”江岫心冷着脸说道。
贴身宫女侍剑伸手指了指江岫心手中的宝剑,苦着脸说道,“公主,你的剑!”
江岫心冷哼一声说道:“我没忘记,我就是要带着剑去找他,我要问问他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公主!带剑入弘德轩,这是欺君大罪啊!”侍剑仍在尽着自己的义务,其实也是在为她自己着想。即便皇上真的怪罪下来,江岫心贵为长公主,肯定也不可能真的受什么处罚,倒霉的还是这些做下人的。
“欺君之罪怎么了?我就是他欺负欺负他!”江岫心满脸寒霜地撂下了一句狠话,径直奔弘德轩而去。
弘德轩外围当值的大侍卫是张伟,他远远地看着一个女人拎着把剑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却没看清楚是谁,顿时爆喝一声说道:“站住,前方便是弘德轩,何人竟敢带剑擅闯?啊?长公主殿下?”
江岫心俏脸寒霜地说道:“本宫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见皇上,你们速速闪开!”
“皇上不在!”张伟也是听说过江岫心的事迹的,知道这位皇帝的姐姐是不好惹的,所以也没再继续揪着她带剑擅闯弘德轩的事情不放,而是打算请神离开。
“骗鬼呢?”江岫心怒哼一声,斥道,“速速闪开,让本宫进去。”
张伟苦着脸说道,“殿下,皇上真的不在,如果您想要进去瞧瞧的话,请体谅臣等的难处,将剑暂放臣这儿保管……啊?……”
张伟的话还没说完,江岫心的剑便斩了过来,吓得他赶紧一个铁板桥,堪堪躲过这毫无征兆的一剑,再立起身来时,江岫心已从他身边掠了过去。
张伟惊魂未定地回过身来,愤怒地指着江岫心的背影说道:“鸣号!示警!长公主要造反!”
张伟旁边的几个侍卫慌忙上前捂住他的嘴说道:“张哥!你咋这么实在呢?那是长公主,皇上的姐姐哎,他们一家子闹脾气,你跟着搀和什么啊?再说了!皇上真的不在弘德轩啊,长公主就是冲进去也没有什么危险的!”
“那就让她拿着剑这么进弘德轩啊?”张伟生气地看着几个属下,怒道。
“什么剑?谁看到了?我们只看到长公主过来了,没有看见什么刀啊剑的。”众侍卫都是一脸茫然地说道。
“你们眼睛都是瞎的?我还差点儿挨了一剑……”张伟还有点儿气愤难消,但是说到这儿,他好像也是明白了什么,讪讪地一笑,接着说道,“对,对,对,没有剑,没有剑,谁说有剑,我跟谁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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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柳府已是一片张灯结彩景象,柳老夫人脸上笑开了花,费尽了心机,儿子终于成功成为了驸马,柳家终于要东山再起了,自己再也不用在那些官宦太太面前强装笑脸了。
至于柳水本人嘛,说实话,他心里并不乐意娶公主。他年纪轻轻地便中了进士,只要等服完父丧,正式入朝为官,熬上几年外放地方,做一方大吏,三妻四妾,荣华富贵,那是何等逍遥?
做驸马?还也不知道那份岫心公主长的什么模样呢。就算是生的漂亮,做了驸马也便受了拘束,不但一辈子不能做官,而且公主是君,自己是臣,两口子平时还不住在一块儿,就是想过过夫妻生活,也得等着公主来了兴致,临幸自己,自己还不能擅自去向公主求欢。说到底,这驸马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其实就是个活鳏夫。
柳水表面上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其实是个特别的人,十四五岁的时候,便已经将府里的丫鬟婬了一个遍,就是这两年在家服丧,他也没老实过,仍是到处眠花宿柳的,所以才会年纪轻轻便把身子都掏空了。像他这种个性的人,又怎么会愿意守着一个名份上的老婆,却绝大多数的时候只能靠手解决呢?
柳水和他老妈柳夫人都是那种享受惯了的人,原先柳老相国还在世的时候,也不用他们去操心钱的问题,可是这两三年来,柳家是只出不进,早已是难以为继了。这个时候,驸马这个身份便代表着源源不断的孝敬和金银啊。所以在一得知尤浩谷奉了太后的懿旨,在为江岫心物色驸马人选时,柳夫人便可是砸锅卖铁地凑银子打点了,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这样一想,柳水心里又开心起来,努力压抑着咳意,洋洋自得地想:“做了驸马规矩多又如何。反正公主长住深宫,她还能管得了我不成?驸马府就我一个主子,只要我小心些,还不是随心所欲?既然命中注定不能入仕,我便做一个风流潇洒的驸马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