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9-02
殉情
如不能救你,我为何存活?
望着车外一闪而逝的霓虹,林君的眼神深邃而哀痛,在他旁边,一对小情侣在不时的嬉戏,他们并肩坐着,女子坐在窗边,男子守护在一旁,他们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一种名为幸福的味道便在他们周围环绕,四周的乘客不时的向他们投去羡慕祝福的目光。
两年前的那天,也是在这种公交车上,那个女子第一次向林君开了口,第一次与这个几乎每天都会遇到的男子攀谈,她之后说过,其实她什么都知道,知道林君去上班并不是乘这趟车,也知道林君其实更习惯起得早一些,喜欢比别人先一步赶到公司,更甚者,她甚至知道,一个礼拜七天,除了星期天的早上,林君都是不吃早餐的,而且她还知道,林君最喜欢吃的,是徐记老店的包子,因为她也开始喜欢吃了。
她还知道许多林君不知道的事,比如,她也不是乘这趟车去上班,比如,她其实比林君更早注意到对方,比如,她经常会带上一个空包,只是为了给他占一个座位,然后在他上车的时候立马将那个包包拿掉,比如,那天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向一个男生开口说话。
所以,他们开始相识,然后相爱,然后相知。
一切都发展的那么自然,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或许他们没有这对情侣的耳鬓厮磨,没有他们的热情如火,可每当女孩靠在他的肩膀的时候,林君的心就像找到了港湾,找到了归宿。
这是一种让他无法理解却又如此自然的温馨感觉,活了二十五年,从没有过那么热烈的喜欢一个人,甚至不知道为何会为另一个人变得懦弱,变得胆,变得可以放弃一切。
这就是爱吗?他无数次问自己,也无数次告诉自己,这就是爱,是他活了二十五年从未体会过的爱,当他第一次明白什么是孤儿,什么是父母的时候,他冰冷了几十年的心,在她的身边,融化了。
所以,原本冷酷的男人变得温柔,原本一切以利益为中心的男人变得仁慈,原本被所有下级诟病的领导变得众人仰慕,甚至,因为女人的不喜欢,他连自己最热爱的运动都放弃了,那是一种危险而且刺激的运动,没有她的生活里,林君便是靠着这样一种运动排解寂寞,赶走苦痛,有了她之后,那种硝烟弥漫的热血就显得如此可有可无,所以他放弃的他三冠王德荣誉,把一颗心都交到女人的身上。
可现在呢?
紧了紧腰间冰冷的硬物,那是一种熟悉而且残酷的感觉,它原本只是一个道具,或许在以前的他手里是一种道具,然而现在它是他的武器,一种原本就是用来杀人的武器。
女人已经消失两天,他的世界崩塌了,从没有过的恐惧,从没有过的害怕盘踞在他心头,他像疯了一样四处打听,尽管警察多次告诉他他们会努力寻找,甚至有人说是他的女人跟别人跑了,可他不信,打死他也不信,两天两夜,他滴水未进,更没有吃一点东西,他虚弱的连站都站不起来,他的秘书,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女生,哭着将饭端到他的面前,代表所有员工祈求他吃饭,他们安慰着这个伤心绝望的男人,林君感激与他们的善良,一口干饭扒进嘴里,眼泪也随之掉落,他的女人是否也能吃上这样温暖的饭呢?想到这里,那口甘爽的米饭变得苦涩,变得如此难以下咽,甚至他都要呕吐出来,他终于不支的摔倒在地上,所有的地方都已找过,所有的希望都已寻过,他的女人去了哪里,真的是跟别人跑了吗?想到这里,他几乎都要昏厥过去。
小秘书怜惜的看着这个痛苦的男人,这个平时像哥哥一样照顾,体贴着她的人,多少次她都庆幸,刚出大学的她是多么幸运能够遇到这样一个领导,公司的人都很尊敬他,也很羡慕他,因为他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他们的家庭是如此美满,是如此温馨。
小秘书也见过他的女人,一个长的不漂亮,而且有点肥肥的女人,她没有告诉其他人,其实,她也喜欢过经理,也曾经以为,凭自己的美貌可以俘获林君的心,可她失败了,她从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如此将他的妻子放在心上,所以,她只能默默祝福这对夫妻,希望他们幸福。
现在,女人走了,留下的男人如此痛苦,原本她还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因为所有人都说,经理的女人和别人跑了,她也愿意相信这种话,也多次向男人暗示这种意思,可每次她见到的,都是男人痛苦不堪的表情,还有他颤抖的双手。
她多么想告诉他,不要伤心,不要难过,更不要哭泣,那个女人不要你,我要你,那个女人不爱你,我爱你,可这句话,无论如何,她都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一旦说出这句话,他和经理之间的距离便会变得咫尺天涯,变得相同陌路。
所以她也只能在饥饿的时候送上一碗可口的饭菜,还有奉上默默的祝福,同时祈祷那个女人早点回来。
手机铃声响起,男人疯了一般冲出大门,仿佛刚才的虚弱只是一种假象……
天已经全黑了,寒风又起来了,窗外橘黄的灯光下,三三两两的行人往来穿行,其中有不少挽手散步的情侣,他们的路很温暖,柔和的光线一直延伸到远方,在这城市的一角,总有他们能够栖息的家园,可我呢?林君默默问自己,我们还有希望吗?
曾经的对手化为如今的杀人恶魔,他要完成五年前他们未曾完成的对决,他是一个人贩子,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的女人,现在还活着吗?
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林君下了车,这里没有路灯,没有广告牌,甚至连人家也没有,唯一的光源便是那渐行渐远的车尾灯,渐渐地,林君的身影被黑暗笼罩,不仅没有后路,就是连前路也看不清。
可他没有选择,他只能前进。
“林君,好久不见,你知道吗,我找了你三年。”
昏黄的灯光下,这个废弃的修车厂房里,一个萧索的身影背对着林君沉重的说道。
“是吗,郝兴,我知道你因为杀人远遁国外,不知道为什么又要回来。我的老婆呢?我们之间的恩怨,你不要牵扯她人。”
“她人?你是说她吗?”
一阵叮叮当当的锁链声响起,朦朦胧胧的角落里,一个女人被拖了出来,林君的瞳孔一缩,全身都忍不住的颤抖,他知道那是谁,那无比熟悉的衣服,那无比熟悉的体型,他知道,那就是他的女人,他的妻子,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唯一的牵挂。
即使极力压抑自己的愤怒,林君还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到底要怎样!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
“无冤无仇?你错了”那个背影平淡的说道:“不仅无冤无仇,而且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感谢你,是你的高傲,你的轻视,才造就了现在的我,你曾说过,我永远都无法超越你,你曾经如此用力的践踏我的尊严,现在,我回来了,三年过去,为了要将你踩在脚下,我在九死一生的战场上磨砺了三年,可是现在我很失望,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林君已经死了,是吗?”
那个身影微微一怔,说道:“是啊,当年的林君已经死了,那个被称为死神之枪的林君已经死了,变成了一个没用的公司经理,还娶了这么一个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的女人,你说!!你怎么能变得如此废物!!是因为这个女人吗?”
叮叮铛,背影一把将旁边的铁链拉起,一个长相普通的女人在这昏黄的灯光下朦朦胧胧的折射着光芒,林君的心像是被狠狠捏紧一般,疼的几乎无法呼吸,他看到了那个男子将一把黑洞洞的枪抵在女人的额头。
“不要!求求你!!”他如此说,想一个等待审判的罪犯,林君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伤害。
“不要?还求求我??现在的你还有什么资格要求我这样做?说!你还有什么资格要求我这样做!好,你你求我,那你跪下,你跪下我就放了这个女人,来吧,让我看看但年枪场无比高傲的三冠王,让我看看你是否真的会为了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向我跪下”
那个男人转过身来,在这斜射的灯光下,他那猩红的双眼是如此显眼,如此的诡异,那里面闪着莫名的光,似乎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希望。
可是这种希望在眼前男人的一跪之间消失的点滴不剩。
“求求你,郝兴,放了她,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之求你放了我妻子。”眼前的男人低声下气的祈求。
郝兴眼里的光彻底消失的一点不剩了,他用一种及其失望的眼神看着这个男人“你这个失败者,你这个懦夫,你怎么能逃跑,怎么能在给了我目标之后就离开那里,现在还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你所有的尊严,不!你没有这个资格,我不允许,我不答应,现在,我就要你活过来,都是这个女人的错,我知道,都是这个女人的错,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低下的枪再次提起,一直上升,直到抵住女人的肩膀。
“不要,郝兴,求求你,你不能这么做,不要啊!!”
“砰!!!”郝兴用枪声回应了男人的祈求。
“啊啊啊!!”
迅疾的子弹穿过女人的肩膀,带出一团浓烈的血腥,点点血色溅射到林君的脸上,让他的心都要碎了。
“啊啊啊”
像受伤的猛兽般,林君惨烈的嚎叫着,他的身躯在剧烈的颤抖,眼睛变得猩红,苍白的双手在水泥的地上抓出两道同样鲜红的爪印,一双冷酷的不想人类的眼睛就这样一瞬不瞬的盯着郝兴,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变笼罩在了郝兴的心头。
可他没有害怕,他期待的人,他渴望战胜的人,复活了!
就是这么一双眼睛,就是这么一个人,一次次将他取胜的信念击碎,一次次狠狠碾压他的希望,他曾预言,自己永远不能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枪手,一个第一流的对手,他的眼里没有自己,可现在不同了,三年了,他在死亡的阴影里存活了三年,现在他要将失败带给眼前的这个男人,然后狠狠践踏他的尊严。
“还不够!林君,你知道这种程度,你要打败我还不够,所以”
“砰!!”
又是一声枪响,又是一道血光划过,林君的眼睛暴睁,条条血丝浮现其上,像一颗布满裂纹的瓷球。
“不!!!”
林君嚎叫着,双拳紧握,右手的食指在一下一下的抖动着,他知道,他现在要杀了眼前这个男人,要将他的头打爆才能平息心头的愤怒,才能让自己从他手里救下自己的爱人。
低头看着林君急速抖动的食指,郝兴很兴奋,杀了无数生命的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这样热血沸腾,这样渴望扣动扳机,他将手枪收回,当着林君的面安静的把它放在腰间的枪托上,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嘴唇。
林君也站了起来,四平八稳的站着,平平伸双手,掌心朝外,平举胸前,郝兴也一般动作。
然后,郝兴下巴微收,猩红眼中的兴奋似乎要将他的眼珠挤出来,林君的眼神这一刻却显得很平静,只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冷酷弥漫其间,这一战,他没有退路。
“准备好了吗?开始!”
“砰砰”“砰砰”。
几乎是同时,四声枪声响起,“扑扑”两个身影跌倒在地。
好半晌,地上的三人中一个人的身躯动了,是林君!
尽管两年没有拿枪,他的doubleshoot依然精准的让人胆寒,郝兴的两枪击中他的肩膀,拿枪的右手费了,可他一点也不在乎,他只想知道,那个躺在那边的那个女人,她还活着吗?
一点点的挪动着,两天粒米未进的身体实在是不能支持他再次站起,他只能一点点向女人挪去。就像长征一般的艰难,他终于靠近了女人,很庆幸,虽然受伤不轻,他的女人依然活着,只是似乎被打了麻药,处于昏迷状态。
林君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女人,似乎这就是他的一切,这就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刚才那个冷酷的不想活人的男人似乎只是一个幻影。
“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为什么这样的你也能将我打败,为什么?”
即使心脏被打穿,郝兴不知为何却是没有死。
“我不会让你回去的,不会让你毁在这样一个女人手里。”
一种滔天的恐惧笼罩心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声枪响便已经在耳边回响,女人的额头,一个硬币大的孔洞在咕咕流着鲜血,林君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能想,也无法说,甚至不知道他是谁,眼前的是谁,他的眼神空洞的没有一点神采,没有一点活着的迹象。
一枪已过,郝兴也已经死去,林君呆呆的看着怀里的女人,忽然抬起鲜血淋漓的右手,抓住袖子,一下又一下的擦拭着女人的脸盘,可不知道为什么,女人的脸越擦越红,越擦越冷,终于,林君不得不停下,因为他的袖子都已经变得褐红,混合着女人的血和自己的血。
他静静的盯着女人的脸庞,似乎从上面看到了平静的味道,于是,林君不知为何,笑了。
他用最后的力气将女人抱在怀里,右手模上一旁的手枪,二十二颗子弹的手枪,用掉两颗,还有二十颗,足够了。
最后看了一眼女人平静的脸庞,林君将手枪抵在了额头,然后轻轻吻在女人冰冷的唇。
“没有你,这个世间还有什么留恋,如不能救你,我为何而活?雯雯,等我!”
“砰!!!”
宁静的工厂里,这一声响声传的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