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名魔术师与他们的servent,运用各自的智慧与实力,进行只属于魔术师的决斗——这,就是圣杯战争。
至少,直到刚才,韦伯·维尔维特还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直到刚才,在那个身心都伟岸无比的servent面前,韦伯已经彻底失去了身为marster的全部威严。
想起自己方才的丑态,沐浴在温柔的月光下的韦伯,却有一种想要飙泪的冲动。
而现在,自己的servent——rider,丢下了自己钻进了图书馆,在那个已经完全占据了主导权的征服王回来之前,韦伯必须好好想想,怎么才能保住自己身为魔术师的最后那点骄傲。
对于魔术师来说,servent只是一种工具罢了,能让他们达成夙愿——通往根源的工具。
而被自己的servent呼来喝去的魔术师,还能称之为魔术师么?
正胡思乱想的韦伯,甚至没有感觉到正在靠近的那一丝微弱的气息。
“晚上好”
伴随着一声有些稚女敕的呼唤,韦伯抬起了头。
然后,世界歪斜了。
狂乱的呐喊,直接从耳边响起,血色的世界充盈了视线,让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
不想死不要死想要活下去求求你饶了我吧为什么救救我对不起请原谅我放弃吧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韦伯发出了不成声的惨叫。
耳边响起的痛苦哀嚎,那是无数人死前的不舍和怨恨,悲伤地叹息,仇恨的诅咒,低声的哀求,似乎还在耳际回想着。
而这一切,最后都只化为了无助的惨叫声。
那惨叫声仿若实质,刺入了韦伯的太阳穴,将那些人临死前的痛苦直接注入了韦伯因为恐惧而沸腾的脑浆之中————
“噢噢噢噢噢噢噢伊——!”
随着一声熟悉的怒吼,韦伯一下从幻觉之中回过了神。这才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经布满了脸庞,连鼻水也流了出来,不用说,现在的形象一定是逊毙了。
而刚才还一副自大样子的servent——rider,正举着站在自己的面前,冷冷注视着袭击者。
而韦伯这才得以看清袭击者的真面目。
“小、小孩子?”
面前是出乎意料的年幼身形。
大大的兜帽看不清面容,但是那身高怎么看都是还应该背着双肩背包的年龄。
“……这家伙,也是主人之一?”
随着还带着稚女敕的声音抬起了头,对方的脸也在月光的照射下显露了出来。
“!”
韦伯失言了。
这真的还是人类么?
清秀稚女敕的面容,看上去最多六、七岁,但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少年的魔术师,注意力绝对会全被少年那不同寻常的双眼所吸引。
绝不符合生物学的浑浊血色双瞳,但是,奇特的外貌并不是重点,在看见少年双眼的一刹那,韦伯就隐隐觉得自己身体中的魔术回路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这让他有些慌了神,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对王的人出手,小鬼,你的胆子不小嘛。”
如同高塔一样耸立的rider,声音中压抑着某种气息,那是仿若猛虎下山一般的气势,有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崩塌感。
对于不识时务,前来挑衅的敌人,只要干脆地出手将之消灭就行了,这就是rider——伊斯坎达尔·亚历山大,身为征服王的一贯作风。
“不,没有那个必要,我并非为争斗而来。”
年幼魔术师的反应却大出韦伯的意料。
袭击在先之后,居然干脆地示弱退却了,让韦伯感觉自己被耍了一道。
似乎感觉到了韦伯傻乎乎的惊愕眼神,对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笑意。
“我没有恶意。”
“如果有的话,这片土地就已经留下了你的鲜血了。”
rider哼了一声,但是声音中已经不在咄咄逼人了。
“嘛……只不过对于明显还在状况之外的master,稍微有点嫉妒罢了……”
看着对面随意的摊开双手的魔术师,韦伯现在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对方的嘲弄。
“什么意思?”
这回不仅是对面的魔术师,连自己身边的master都是一副想要摇头叹气的样子。
“还真是素食主义者哪,rider的master哟”
如同在已经腐朽了的魔术师大本营——时钟塔所感受到的轻视那样,虽然并没有恶意的轻蔑,但是这已经足够挑动起韦伯那脆弱的神经了。
“你这家伙,少瞧不起人了!!”
韦伯·维尔维特,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来到这个国度的,堵上了自己的性命的魔术师。胆小也好,懦弱也罢,但是这份决心,绝对不是可以被肆意嘲笑的东西。
虽然眼角还残留这从刚才的精神攻击中遗留下的泪水这点,让人看起来非常没说服力就是了。
“是吗”
年幼的魔术师翘起嘴角,用着仿佛看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眼神看着韦伯。
尽管被那份不符合年龄的气息所摄,但是韦伯还是努力挺起了胸膛,堂堂正正地和对方对峙。
因为——得到他人的认可,正是韦伯站在这里的理由,堵上了自己身为魔术师的尊严与性命的,怎么可能因为区区精神攻击就退却。
“好了,到此为止吧”
粗豪的声音驱散了阴霾,一只大手重重地落在了韦伯的头顶,砸的他那为之自豪的聪明脑瓜一阵耳鸣。
另一只手则是驱赶苍蝇般地举起来向对面的魔术师挥了挥。
“既然不是来共饮美酒的,那就没有款待的必要了,而且,本人不露面也是对主人家莫大的失礼呢。”
“啊?被看穿了么。”
魔术师的身影遽然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随时都要消失一般。
“幻象?不……分身么”
姑且不说别的,理论知识至少十分丰富的韦伯看出了魔术师的真实身份,从刚才进行过攻击行为来看就因该不会是幻象,应该是属于炼金术一类的高级魔术,通过使魔之类的小生命造出的,由本尊遥控的类似分身的东西,并没有多高深,但应用性却很强的魔术。
“那么”
从兜帽下望过来的眼神,已经没有了笑意,但是,韦伯并没有感受到类似开始那样的压迫感和攻击性。
“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别死了哦,菜鸟”
渐渐谈去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
“什么嘛,那个家伙!”
在亚历山大成功对图书馆实施了“属于征服王的掠夺”后,韦伯的还仍然无法从刚才与魔术师的见面中释怀。
“没有恶意的敌人哪,对于现在的master来说是好事也说不定哪。”
“没有恶意?”
转到自己的servent面前,韦伯努力做出了“我现在很生气”的表情。
“刚刚我还真的以为自己真的要死掉了。”
回想起刚刚侵入大脑的情景,韦伯还心有余悸。
随着痛苦的哀嚎笼罩而来的,是死亡的阴影。
与其说是要死掉,不如说,是真的死了一次。虽然逞强地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但现在也还是手足发冷。
“不做好死的准备的士兵,是真的会在战场上死去的哟”
rider望着前方,身高差距使韦伯看不清rider的表情。
说到见证死亡,没有什么人比这个男人更有资格了吧。
“比起试探,那个魔术师更像是在提醒你呢,小master。”
“……不要在称呼前面加‘小’”
韦伯有些无力地反驳。
雁夜回到间桐家的宅邸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将睡着的小樱抱进房中,本来怀着必死觉悟的雁夜,当看见大大方方坐在客厅里,沐浴在阳光中的慎二时,吃惊的程度可想而知。
看上去,除了那双红色眼睛,现在的慎二外貌完全和普通的小孩子没啥两样。
当然,这只是“普通人”的眼里罢了。
即便是雁夜,也能够清楚感受到,慎二身上那股属于“非人”的压迫感。那是一种让雁夜特别不爽的,在脏砚和时臣身上所感受到的魔术师特有的神秘感,或者说是不协调感。
“……我暂时不能回这个屋子了”
慎二的眼神并没有转移到雁夜身上,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魔术师……基本上都是不择手段的存在,虽然昨晚的master还完全没有那个觉悟,但是其他魔术师很有可能会袭击过来。”
终于,慎二将目光转移到了雁夜身上。
慎二的双眼除了还是红色以外,已经没有那种诡异的浑浊感了,但是却有一种像是表面结了一层眼翳样的粘稠感。
“如果两周后我还没有回来的话……小樱就拜托你了,雁夜叔叔。”
用着如同在问早饭吃什么般的闲话家常的口气,述说着自己的生死。仿佛丝毫没有注意青年的表情,慎二站起了身向外走去。
“……脏砚呢?”
这时,雁夜才发现了这一反常的现象。
一直如同盘踞在窝里藏着毒牙的老蛇一般的脏砚,今天全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压迫感。
“呵”
仿佛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慎二轻声笑了出来。
“间桐家,已经没有这个人了,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转过身去的慎二,雁夜只能看到其背影,但那一抹“完全不像慎二”的扭曲笑容,只是让本该感到高兴的雁夜更加不安。
“走了,berserker。”
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此时雁夜才发觉到了那一直感受到的压迫感的来源。
厚重的铠甲,双肩雕饰着巨大的骷髅头,骷髅的双眼闪烁着幽幽蓝光,头盔遮住了除毫无血色的嘴唇外的整个脸部,仅仅在眼睛部位闪烁着慑人的寒芒。
看着不知是震惊还是畏惧而无言的叔父,慎二露出了一丝苦笑。
直到少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和那个servent的气息渐渐远去,雁夜才仿佛回了魂般的大喘了一口气。
死亡。
这就是雁夜所感受到的全部。
当那个名为berserker的servent出现的时候,简直就像是“死亡”这个意义本身具现化了一般。
死亡本身——这就是雁夜从那个黑色骑士身上所感受到的全部。那是从间桐脏砚那种腐朽的魔术师身上所完全无法感觉到的东西——来自生命本源的憎恶和排斥。
间桐家的虫室——
雁夜靠在墙壁上坐了下来。
并非不信任慎二,而是作为在脏砚阴影下长大的雁夜,近乎本能地恐惧着脏砚。
他所担心的……那个怪物,并不在这里。
“这……怎么回事!?”
打开大门的一瞬间,雁夜简直要以为自己是踏入了异世界的入口。
带着刺骨寒意的冷风扑面而来,让雁夜瑟缩了一下。
地面……天花板……墙壁上,都被厚重的寒冰冰封住了,而在这些寒冰下面,全是密密麻麻让人反胃的虫子。整个虫室,都变成了虫子的冰窟。
这些……不是普通的寒冰……
用手触模着冰层,雁夜感受着那不同寻常的刺骨寒意。
这就是那个servent的力量么……
圣杯战争。
七个魔术师率领七个servent,为争夺圣杯而互相残杀的残酷游戏。
这么一来,慎二会离开间桐家的原因也就一目了然了。如果继续呆在间桐家,把这里当做大本营,那么绝对会有不择手段的魔术师向这栋房子出手。
而在雁夜的认知里,魔术师和不择手段是可以划上等号的。
脏砚和时臣签订了魔术契约,小樱是无法离开间桐家的。即便是脏砚已经死了,这个契约仍然在继续发挥着作用。
至少在小樱成年以前,是必须将冬木市的间桐宅当做自己的家,而现在,冬木市里大概已经没有能称的上安全的地方了。而自己……
雁夜紧咬着嘴唇,为自己的无能而悔恨着。
“……这还真是……”
将自己裹在与自己极不相称的厚重大衣里,只露出了鼻子以上的部分,慎二站在冬木市街道的角落里,看着从刚才开始就完全吸引了行人注意力的一对。
身穿华服气质高贵的银发少女,以及被少女勾住手臂的玲珑美少年。即使在某个电影明星云集的酒会派对上,也未必能目睹如此完美的组合。
早上离开间桐宅后,慎二随便在山里挖了个石洞作为暂时的栖身之所,虽然据点往往是一个集魔术师实力以及特点的大成所在,但是对于完全非正统的慎二来说,虽然魔力量已经到了可以说是“庞大”的地步,但除了供给servent以外,根本用不出魔术。
在植入了魂虫之后,身体本身已经发生了变化,与一般魔术师的魔术回路不同,魂虫在身体正中心伸出的脉络遍布全身,让自己的身体结构更接近于人造人。
即便如此,学习魔术的才能什么的还是一点都没有,连只学习了一年的樱都远远不如。不过作为补偿,似乎可以将作为master甚至是魔术师的气息隐藏起来,正因为如此,慎二才将berserker留在了山洞的里。
不过,抱着轻松一下的心态走上街头的慎二,迎面而来的华丽二人组将他好不容易积蓄起的轻松心情破坏殆尽。
——如果现在用令咒召唤出berserker袭击servent的话,自己去偷袭master,参赛人员或许能够就此减去一个吧?
但是,慎二只是在阴影中看着前方白色和金色的身影。
不知为什么,金发的少女servent并没有灵体化,虽然可以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警戒意识,但是旁边的银发女孩就完全像是在享受着逛街了。
在被吞噬殆尽的过去记忆里,似乎还残留着某些感觉……慎二眯着眼看着金发servent被银发少女拉扯着,显得有些僵硬的背影,被吞食干净的心中乏起一丝怀念。
自己,似乎认识这个servent。
被突如其来的冲动所支配,慎二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大吃一惊的蠢事。
“没想到除了昨天晚上那个‘菜鸟’以外,还有如此状况之外的master哪。”
堂堂正正地站在俩位少女面前,解除了伪装的慎二,散发着属于魔术师与master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