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有什么东西在改变着。拉牛牛
缓慢地,切实地变化着模样。
仿佛是黎明时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梦境那样,在眼前变幻着色彩,想要告诉自己某些模糊地讯息,又像是将断未断的警告一般,似乎想要将最深刻的色彩映照在自己的记忆深处。
——景色变化了。
大火在燃烧着。
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炙热火焰,正一点一点确实地在吞噬着他。
——为什么?
即使他怀抱着这个疑问,也不会有人告诉他答案,而身体正遭受的痛楚,让他连思考其他问题的余裕都没有,被重重铁链所捆缚住的此身已然失去了翱翔于天际的能力,引以为傲的钢铁之躯现在却是四分五裂的模样,如同卑微的蝼蚁一样匍匐在了大地的深处。
但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心中十分平静。
即便是在身体的最深处,潜藏着难以遏制的愤怒与怨忿,望向天空的目光,却是一汪湖水那般澄澈,静静地注视着,那连自身的黑暗也无法照亮的稀薄光芒。
可惜的是,那一方天空实在是太过于渺小了,而且,也不会有飞鸟特意从火山口的上方飞过,凭借他的目力,那空无一物的狭窄洞口早就已经了然于胸,但是,那双眼睛却仍然只是注视着那一个方向。
——在一旁冷眼旁观着的自己,仅仅只是那一刹那,忽然了解到了他心中的想法。
他只是想要看着那个方向而已。
那片,他曾经翱翔着的湛蓝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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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睁开了双眼,猛然映入眼帘的光芒让视界只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使劲转了转稍稍有些僵硬的脖子,甩开那种暧昧的眩晕感后,还有些懵然少年才稍稍看清楚了这个并不陌生的房间的模样。
不如说说,这个房间他是再也熟悉不过了。
“呃……保、保健室?”
空气里和身下白色的床单都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被整整齐齐摆在了架子上的瓶瓶罐罐,作为常客的少年见了还真有一种亲切感。
“哟,慎二,你已经醒了啊?”
一个规规矩矩地声音在少年的边上响了起来。
“一成……?”
被称为慎二的少年转过了头来有些迟疑的说出了对方的名字,正习惯性用单手推着眼镜的好友则瞪大了眼睛。
“喂喂喂……你不会连我的名字都忘记了吧。”
“怎么可能?!”
虽然刚刚的一瞬间确实有一种记忆突然中断的感觉。
“那就好”
就算是开玩笑也总是一本正经的一成露出了放下心来的模样。
“虽然你因为经常受伤的关系所以还挺结实的,不过刚才莜原同学那一下也实在是太狠了一点。”
一成笑着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做了一个被打倒的手势。
看着好友刻意露出的开朗笑容,慎二的心却遽然沉了下去。
因为他现在已经完全想起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以及他正躺在这里的原因。
“一成……”
干涩的声音仿佛是贴着喉咙一般从慎二的口中缓缓挤出。
“我……输了,对吧?”
用力揪紧着白色被单的双手关节处因为过于用力而一片惨白,但是少年却恍若未觉。
“……是的。”
一成偏开了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莜原同学的最后一击直接命中了你的面罩,然后你就因为脑震荡昏了过去,是士郎把你送到这里来的。”
一成口中的士郎是慎二的另一位好友,弓道部的主将。
“那么说……”
在既成事实面前已经再也无力挣扎,说出来也无法改变什么,不过是用结果再次折磨一遍自己,让本人清晰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已。
“已经没有男子剑道部了……对吧?”
揪紧的双手乃至全身仿佛都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少年苦笑着躺倒了下去。
“就是这样。”
大概是认为长痛不如短痛,让慎二快一点接受这个结果反而比较好吧,一成干脆地肯定了这一点。
“而且现在男子剑道部根本就是名存实亡了吧?”
甚至可以说,实际上有在一板一眼进行部活动的就只剩下二年级的慎二一个人了,比起拥有大量新鲜血液的女子剑道部,男子剑道部这边则是仿佛被诅咒了一般的一个新生也没有。
不,倒不如说是真的被诅咒了也不一定。
在那个让整个学校都蒙上了一层阴影的恶**件的诅咒之下。
——原男子剑道部的主将,在一次普通的晨练时,用上了带来的真剑向着往日里一起有说有笑的部员们砍了过去。
虽然没有人死亡,但却造成了数人受到轻重不一伤势的恶果,还有人留下了难以痊愈的残疾,而在警察敢来之前,当事人却切开喉咙自杀了,那鲜血淋漓流满了整个部活动室的样子,如同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真相随着原主将的死亡而一同被埋葬了,他给众人留下来的记忆,只有“是个待人相当不错的人”这样暧昧的信息,即便是询问当事人的父母,也完全无法找出死者会如此做的理由。
看见活动室就会想起那可怕一天的老部员们陆续退出了社团,而不知从什么时候,校园里煞有介事地传起了“男子剑道部被诅咒了”这样谣言,让新生们也对此敬而远之。
结果最后,只有慎二一个人还在活动室里挥动着木刀。
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刚刚入部,只有一年级的慎二则是恰好不在场,从而避免了被卷入这一场事故。
“你到底想要证明什么呢?”
看着露出苦笑沉默不语的慎二,一成突然出声询问道。
“莜原同学说,如果是以公平的方式对决的话,你一定比她更强。”
“还真像是她会说出来的话啊……”
慎二哈哈干笑了几声,然后伸出了手轻轻抚模着覆盖在了他脸上,那个少女口中“不公平”的要素。
他的左眼看不见。
解开眼罩来的话从外表来看也是普普通通的正常眼睛,去医院检查也看不出什么外伤留下的痕迹或者是其他毛病,但是就是看不见。
而且不仅如此,明明连光线都感觉不到,但解开眼罩的话,一对着光又会莫名其妙地流泪,所以慎二只有在睡觉时才会解开眼罩。
“呃……”
大概是眼罩的带子和头发缠在了一起的缘故吧,拨弄眼罩的时候,耳际传来了一阵阵的刺痛感,慎二的头发是稍微超过了肩膀的长度,虽然在联系剑术和戴着眼罩时都有些不方便,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慎二就是不想要剪掉。
并非是为了美观之类的,而是剪短了头发的样子看起来总让自己觉得非常不爽……所以虽然现在这个样子老是会被嘲笑看起来很娘,但是在连慎二自己都不明原因的理由下还是坚持了下来。
小心拨弄着带子将眼罩取了下来,因为刚刚才剧烈运动过的缘故,眼罩下的皮肤起了一层细密的汗渍,用毛巾抹干净后,一直皱着眉头的一成却突然凑了上来。
“稍微等一下。”
一成抓着慎二拿着眼罩的手俯身靠了过来,凑近了观察着那只只剩下了外形的眼珠。
“怎么了?”
慎二莫名其妙的问道。
“……是我看错了吗?总觉得刚才眼睛的形状不太一样,而且好像还有点红的感觉。”
一成有些疑惑嘀咕着,可是凑近一看,方才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完全消失了。
“呃……对了,士郎那家伙呢?”
被一成的眼神瞅得有些发毛,慎二顾左言他地想要扯开话题。
“哦,士郎啊,他去通知你妹妹去了。”
——咦?
原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慎二却一下如堕冰窟,浑身发冷。
“虽然你一开始的比赛是瞒着令妹的,不过你都昏过去了,不通知一声家人还是说不过去啊。”
还真是模范生的回答,不愧老于世故的学生会长。
“而且慎二你是因为怕令妹担心的缘故吧?但一味瞒着人家还是不好的。”
好友苦口婆心地想要纠正整个人都僵住了的慎二的想法。
“呵呵。”
——这个时候,大概也只能够微笑了吧。
——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但是小樱可远远不止是会担心那么简单,
虽然的确是会担心没错啦。
砰!
“欧尼酱——!”
仿佛猛兽破门而入,又或者是怪兽登场的画面,保健室的们被猛的推开了,用力之大连躺着的慎二都感觉到了床板的震动。
少女气喘吁吁的模样固然惹人怜爱,不过看她单手抓着、仿佛是抹布一般被一路拖行过来的少年就让人有点笑不出来了。
——弓道部主将那满身灰尘的模样看起来比慎二要更值得同情。
“我的妹妹啊——可不只是会担心而已哟。”
在目瞪口呆的一成身边,慎二捂着额头喃喃自语道。
“——她还会发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