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刑 与作品无关之散文一则

作者 : 市井幽人

更新时间:2012-11-01

灰色旅途

盛夏之夜,灰色的空气中处处充斥着闷热。拥挤的房间像一鼎火炉,沉默、无形的火焰炙烤着一切——屋顶、墙壁、地板、床垫……我**的身体像一条煎鱼,躺在滚烫的平底锅上挣扎着,被煎出黏糊糊、滑溜溜的黄油。整个房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汗液的臊臭。我难以入眠,思绪遄飞,想起两个月前的一些事情。

腊黄的手指在油腻、光滑的键盘上飞快地跳动着,鳞次栉比的按键经不住指尖的蹂躏,发出此起彼伏的咔嗒咔嗒的宛如歇斯底里的叫声。我就这样坐在学校外的一家网吧里已经七天了,除了偶尔早上回寝室睡觉,剩余的包括吃喝拉撒的时间都花在这里了。刚放暑假没几天,学校几乎见不到人影,只剩下一些和我一样的孤魂野鬼在学校周边游荡着,偶尔也在学校里出没,似乎有什么执念,始终不愿意离开。明早十点多钟就是火车票上指定的上车时间,今天是我在广汉上网的最后一次,所以尽情地玩儿玩儿,我认为是理所应当的。不过,晚上我将回寝室好好地睡一觉,以保证明早醒来的时候,有与兴奋、紧张的心情相匹配的精力。

我的脑海中不禁时而幻想着父亲慈爱的目光、严肃的微笑,沿途美丽的自然风景,向往已久如海市蜃楼的大都市。美好的幻想刺激着我的心房,我的心房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于是我迫不及待地希望立刻就能飞向东方。指尖停止了跳动。我起身离开网吧,迈着匆匆的步伐回到寝室,准备行囊,打算即刻动身,坐车在日落之前赶到成都,以确保第二天能够准时上车。毕竟,我还从来没有搭过火车呀!

下车的时候,天色将近傍晚。在火车站周围的一家面馆吃了一碗面,又在公交车站附近闲逛了几圈,我的心情一直是惴惴不安的。伫立在彷徨的十字路口,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忙忙碌碌的行人、陌生的城市、自身的影子……心想:今晚上睡哪里呢,听说在成都住宾馆是很贵的。模了模裤兜里所剩无几的钱,我甚至不好意思当众拿出来清点清点。

我在人山人海的火车北站门外的广场上无助地徘徊着。这里,有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作短暂露宿的旅人,——或站着,或坐着,或躺着。嘈杂、混乱的场面使我想起了难民集中营。这时,我自人流中瞥见一个人,他也瞅着我,并向我迅步走来,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中老年人。他身前握着的牌子——上面用朱红色的颜料涂写的”住宿”两个大字——引起了我的注意。看来我是他理想的猎物,由此可以推断他凭着多年累积下来的经验,肯定已经看出我是一个脸皮薄、羞赧于讨价还价所以故作阔气的”菜鸟”。因此,没对上几句话,我就被他牵着牛鼻子走了,一副呆头呆脑却又故作傲慢的蠢样。我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只是服从这位服务周到、待人热忱、在我看来有些可怜的老大叔的安排。办完手续,我伫候在门口,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只是等着。

良久,我的身后突然响起这位老大叔震耳欲聋的大嗓门:”车来啦!车来啦!快走!快走!”前面,堆着几包垃圾的人行道旁,一辆看来有些年月的小汽车刚刚停靠下来,一群人——大约有二十个——宛若鱼群一般向着才被推开的车门口挤去。先前,还没引起我的注意,我以为他们是一些和我不同目的地的旅客或者本地人;所以此刻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要我跟这么多的人同挤在一辆车上,而且是在汽车如此小、天气如此闷热的情况下?答案是肯定的。这位老大叔在此时将他那待人殷勤的传统美德展现得淋漓尽致,通过把我塞进车子里这个粗鲁的举动。狭小的空间犹如一个鱼缸,里面被塞满了鱼,空气像水一样被挤了出去,我立刻感到一阵窒息。难受极了,简直就是地狱:孩子的尿臊味、成人的汗臭味、像鱼鳞上的粘液般湿润、粘稠的感觉……幸而没过多久,车子就停下来了。仿佛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我拖着被汗水浸透的短衬衫黏住的躯壳下了车。湿热的微风吹来,我还未及尽情地体会到一阵凉爽和快意,皮肤上的汗液就被迅速地蒸干了;于是刚刚才浅尝到的惬意的感觉荡然无存,立刻被另一股使人恼火的——又黏又滑又粗糙的感觉——取代。这一刻,我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过这种生活了。可是我羞涩的软囊却提醒我,就现状而言,这是一种奢望。

一台老旧的小型彩色电视机和电风扇;一张被老鼠啃过似的,多处”皮开肉绽”的木床——坐上去还吱呀吱呀地摇晃;和床一样只容得下一人的过道;涂了一层白石膏的木板墙——从隔壁传出一对男女的切切私语声,自缝隙中穿来一束微弱的光线——:这是我分配到的房间。里面的布置使我又回到了2000年以前。不过我勉强感到满足了,相较于门口走廊上铺设的几张单调的床的布置,简单地吃喝了一块面包和一盒牛女乃,接着草草地洗漱过后,我躺在床上期待起明早的启程。

由于太过紧张和兴奋以及闷热难耐,一整晚我都没睡好觉,四五点钟就睁开了眼睛。从门缝射入的光线像一条蛇爬上了我的胸膛,它身上的蛇皮发出的微弱的光将漆黑的空气搅得一片昏黄。电风扇像迟暮的老人有气无力地呼出闷闷沉沉的风,又像扭动脖子的壮汉骨头咯咯作响。好不容易熬到八点多钟,期盼已久的来接我们的小汽车终于来了。

提着有些干瘪、破旧的”耐克”牌手提包,排在长长的队伍末尾,我环顾左右,像这样的长蛇阵一眼望不到头,眼睛被攒动的人头挡着。我怀着紧张的心情通过票检,进入火车北站的门口。望着头上的电子表(姑且这样称呼),距离火车开动已不到二十分钟,时间相当紧迫。可是从来没有搭过火车,没有相关经验的我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路该这么走。想到会错过这班火车,错过这班火车后父亲在电话那头的责骂,我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慌乱和压抑。幸而我能及时厚起脸皮,向柜台处的年轻小姐打探一下,不然我的幼稚和愚蠢准会受到来自内心和外界的严厉的谴责。顺着指示,我来到验票员面前,按照前面的人作出的示范,我如法炮制,通过了票检;接着又经过一条短短的地下隧道。浮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条纹路红白相间的笔直的巨蟒,它横卧在锈迹斑斑的铁轨上。我不放心,又看了看站牌上所示的路线,然后加快步子走进车厢。

车厢里并不是我想像的那样拥挤、炎热,而是空荡荡的,没有多少人;又因为开着空调,所以十分凉爽。我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心想:旅途看来是可以很愉快的。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我的幼稚和愚蠢并不仅仅是这样。每到一个站点,就有陆陆续续的人群上来,没过多久,我所在的车厢就变得十分拥挤了,甚至于有许多人被迫站在狭窄的过道上,——后来我从别人那里得知这些人本来买得就是站票,所以站着。可是我的幼稚和愚蠢到这里仍然没有被我意识到。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本来属于我的座位和我现在所坐的位置已经被别人占据了。我只能苦丧着脸,一边对照着车票上的座位号,一边在拥挤、嘈杂的过道上经过一节节车厢,寻找本该属于我的座位。可是由于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并且在过道上行走非常困难,我便在一个空出的位置上坐下了,也不管它的主人是谁,是否像我一样正在寻找它——本来所属的座位。

四个人围着一张桌子,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凝视着窗玻璃上悬挂着的风景:追赶的铁轨,倒退的桥梁,奔跑的山峦,飘动的河水和静止的云彩,以及火车经过一个又一个隧道时窗玻璃上明灭的自己。我的脖子实在受不了这种因长时间保持着固定姿势而酸疼的感觉,可是我又尴尬于面对一双双向我看来的陌生眼睛,眸子里闪烁着冷漠和戏谑的光泽,仿佛我是一只猴子;于是我向对面的一对老年夫妇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我是绵阳的人,你们呢?””哦……我们是成都人……””你们的孙子可真活泼啊,读小学几年级了?”坐在我左边的小男孩因为好动所以不小心踢了我的腿一脚。”……她是我孙女……我跟他是老乡……”老婆子说道。”哈……真对不起……我去找我老爸,他在浙江……”

我想他们是不愿和我这样乳臭未干的陌生人过多接触的,而我呢,由于尴尬也没想再继续这毫无营养的谈话。于是在短暂的闲聊过后,气氛又陷入了沉默,仿佛空气都变得凝滞。我扭过依然酸疼的脖子,向着窗外稍纵即逝的景色望去。

火车进入一条长长的黑漆漆的山中隧道。光影明灭的窗玻璃上渐渐浮现出一张脸,是父亲的脸,还是那张高兴时即便把他的头当作茅坑他也乐呵呵的脸,傻里傻气的笑容中隐藏着地痞流氓愤世嫉俗的气质的脸。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无产阶级,尽管曾经他也有过年轻时候的冲动和叛逆,干过许多荒唐事。父亲属马,母亲说他天生就是一匹野马,总是不能安分地在一个地方长久地呆下去;所以从小到大父亲很少和我在一起,逢年过节,我才见得到他。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是带着一种兴奋、期盼的心情迎接他——来自远方的陌生而又亲近的”客人”。他会给我讲故事、外面发生的事情。他就像一位船长或是一位火车司机,我坐在车厢里——就像现在这样——我的思绪在他的带领下,宛如一只小鸟挣月兑了长久地束缚着它自由的囚笼,飞向更为广阔的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转过头来的时候,那位老婆子和她的孙女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老大爷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打着盹儿。这时候,火车已停了下来,又一批旅客蜂拥而入。本来就已经很拥挤的车厢,现在变得更加拥挤。第一次坐火车的那点新鲜感到现在已经被磨得只剩下厌烦。我只想找到属于我的座位,我随便坐的那个位置在刚才被人家占据了。走在过道上,像是插在深陷的泥淖里,我则是一条浑身长满脚的变异的蚯蚓,十分艰难地在泥淖里蠕动着。就这样过了几节车厢,幸运的是我总算找到了与票上的号码一致的座位,是属于我的座位。但我的心情并不会因此高兴起来,因为它现在已经被别人的占据了。三个比我年轻的小伙子同挤在一张沙发上,似乎都睡着了,我不好意思弄醒他们,叫他们为我腾出一个的座位——即使他们是醒着的,我也不敢叫他们让出座位,因为我怕他们拒绝,徒生尴尬。所以我只好站着,并做好了就这样站一天半的准备。可我毕竟是一个虚荣心很强的人,不希望别人以为我穷,买不起坐票,以至于站着,甚至宁愿站三十多个小时。于是我向周围的人控诉他们——不点明是哪些人——不道德地占据了我的座位,——由此可见,我是多么得可怜、慈悲和善良啊。上天对于幼稚的愚蠢、愚蠢的虚伪这样的人的褒奖是丰厚的,而我理应受到褒奖。

火车在时间的轨道上似乎越跑越快,越跑越远,渐渐远离了尘嚣,向着天涯海角驶去。黑色的天幕不知何时已经拉了下来。我背靠着沙发,站在过道上,呆滞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对面窗玻璃上映着的自己。窗外的夜色宛如幽深的隧道,又像是黑魆魆的无底漩涡似要将整个车身吞没。由于我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此刻空调放出的冷空气使我的身体感到一阵阵凉意。白天喧嚣的环境到此时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静谧。耳边不甘寂寞的车轮声连绵不绝,在车厢里回响着,似乎想要唤醒横七竖八地蜷缩在过道上的人们。他们从白天站到夜晚,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仍然难以得到片刻安宁。餐车总是在他们快要睡着的时候借道路过;想要上厕所的人也是如此。自然,我也难以有片刻消停。时间就在为餐车和想要上厕所的人让路的过程中悄然逝去。其间,我没吃过一顿饭,这不仅是因为我软囊羞涩,还因为面子作祟——手提包里只有便宜的一块面包和一盒牛女乃。我所以软囊羞涩,无怪父母,全怪我不知节俭——才打给我的一千块钱,除去买火车票的花费,其余的都浪费在网吧里了。所以我是自作自受,只能眼馋于别人在餐车被推来时有底气掏钱。在火车上的这三十多个小时里,我是在疲劳和饥饿中熬过的。

我找不出什么有特色的词语来形容这里,苏州,就给我的印象而言,并不像它的园林那样出名,而是极为普通,正如一路从西至东我所见到的城市那样毫无特色。我是在这里下车的。只需要再搭一班去南浔的汽车,我此行的目的地就抵达了。然而我下车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多钟,汽车站已停止售票了。迫不得已,我只好在网吧暂住一宿——在父亲把钱打给我以后。

翌日晌午,我终于抵达南浔。父亲是在我等了一个多钟头后来接我的。艳日下,他骑着一辆微旧的三轮式电瓶车,牛山濯濯,神情冷漠,相比于一年前似乎矮了一点、胖了许多。他看见了我,并向我这边走了几步。虽则只是几步,却难掩左腿微跛的样子。这让我想起了他因车祸住院的情形以及之后的一些事情……

从窗外闯进来的不速之客——街上的噪音:卖菜的吆喝声、汽车的喇叭声、行人的说话声……震痛了耳膜,我从酣睡中惊醒过来。低矮的屋檐下的天空像宝石蓝的窗玻璃一样明净。我伸出手想模一模这片近在咫尺的天空,但是立刻又缩了回去,因为我不想腊黄、油腻的手模”花”了这块洁净的玻璃,玷污了这片宛如少女回眸顾盼的眼波般澄清的天空。

我拖着像泥鳅一样湿滑、粘稠,像狐狸一样骚臭的驱壳,蹑手蹑脚地从父亲赤条条的身上跨过,努力不使床摇摇晃晃、吱吱作响;接着轻轻地挪动脚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终于挣月兑了牢笼,我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我快步走下楼梯,一下子打开卷连门,迎接第一缕晨曦和吵闹的路边菜市场。紧接着将店里的一切打点完毕,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qq和yy,于是百无聊赖的一天生活就从这里开始了。

阿姨——父亲的第二任妻子,严格算来也是我的后母——是一位形容枯槁得不副年纪却敢于吃苦的女人。身为这家麻辣烫店的老板,她自然是最早起床的;不过,这是就我来之前而言的。就这点来说,凭心而论,父亲是不及她的。父亲总是最后一个起床。在父亲之前

的,是红姐——阿姨的小女儿——她不得不去工作。父亲和阿姨共同经营这家店,红姐参加工作,而我无所事事,坐在电脑旁从早到晚,活像个僵死的人,一动不动的样子,任由汗如雨下浸透我的衣裳。我就这样干坐了近两个月,这期间,除了偶尔给红姐送饭,我几乎没有踏出过店门一步。由此看来,我勉强可以算得上是隐士或者”宅男”了。为什么说是勉强呢?因为我手上有电脑嘛,我可以说是达到了古人望尘莫及的理想的境地——”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因而我只能算作半个隐士。既然是隐士,自然是与世隔绝,不与外人接触的。这外人想当然包括我的父亲,每天我跟他的谈话不超过三句,这三句还是出于礼貌的客套话。其实我是很想和他像朋友一样交谈的,就像过去一样。他现在面目可憎、神情冷漠,似乎我是他的仇人,他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他态度上的转变,使我的内心一度感觉痛苦和折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关系成了现在这样的呢?自从父母离婚以后,我甚少见到他,只偶尔跟他在电话里联系,可即便是在电话里联系,所谓的”距离美”也没能将他冷漠、愤恨、傑骜的态度磨平,反而让他的态度变得更加恶劣起来。为拉近彼此心灵间的距离,不致父子反目成仇,我必须采取措施,所以才有了这次暑假不顾炎热、不远千里到浙江南浔看望父亲的东向之旅。

今天,我起床稍微晚了一些。红姐占据了笔记本电脑,我无所事事,决定观光游览一下这里的古镇。出门右转,便是南浔古镇(确切地说,阿姨经营的店就在古镇外围,面向对面隔着一条窄窄的河水的灯火通明的城市)。由一块块七拱八翘、参差不齐的矩形岩石铺成的弯弯曲曲的小道左右两旁,像是蠹蚀的朽木般的土木房屋次第排列开来。卖鱼卖菜的商贩沿小道两边摆着地摊,叫卖声像道上络绎不绝的行人一样忙乱。大开的古色古香的镂空木窗里,蒸着包子、馒头的蒸笼散开的袅绕热气,宛如站在拱形石桥上凝眸远望,逶迤碧波上笼罩着皂瓦白墙的迷离寒烟。杨柳扶风,碧波弄影,桥穿飞燕,除却渐渐升温的天气,这里简直就是一处春天般的景色,让人看了不免有些着迷;所以才有这些桑榆老人在石桥上闲坐,在沿畔散步;才有晨起的老婆子在临河的石阶上浣洗衣裳吧。可惜这是就艳阳未曾高照,蓝雾尚未消散而言的。一旦天变得炎热,同样的景物就失去了原先给人的美好的印象,而变得令偷闲的人讨厌起来,就像是剥了人皮的骷髅,暴露了本来的面目。尽管古镇努力地捍卫着自身的领地,保持着古朴的形象,可是终究抵挡不住隔着一条小河的对岸乌烟瘴气的城市的侵蚀。蜘蛛网似的电线,装潢时髦的发廊,时而经过的吵闹的电瓶车,铺着一层薄油的河水以及水面上以假乱真的诱人荷花……这些东西像女人脸上的雀斑,被雨水洗去胭脂后,都败露出来。值得一提的是,这里有两样东西让我颇感吃惊:打破吉尼斯纪录的“笔王”和“笔后”,这可真算得上是如椽大笔了。只是不知道这两支毛笔什么时候也会被披上迷人的凤冠霞帔呢?

鉴于这次首次坐火车的不快经历,回程的时候,我没有再选择坐火车。汽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着,我坐在它那像烙铁似的外壳的肚囊里,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山石、树木,想到这两个月的相处,我和父亲之间的感情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说不定还适得其反——在无形中抹杀了可能出现的希望。其实,这次到南浔来,我还抱着另一个目的:索要学费。本来按照原计划,是母亲出一半钱,然后他出余下一半的。可是我一直不敢开口,尽管在别人看来,他负担学费是天经地义的。这大概只能归结于我的无能,因为无论办任何事我都是亲力亲为而不习惯或者说不好意思叨扰别人的。直到假期即将结束的最后一天的晚上,我才把自己不切实际的要求——直觉告诉我,他恐怕没多少钱,至少负担不起我另一半的学费——当面说出来。当时我的心情复杂极了,为了说出这句话我付出了极大的努力;豁出去后,像是刚打完一场大仗,内心是如释重负的疲惫。我逡巡徘徊于向不向他要钱,开口后他拒绝我怎么办;不开口的话,我的学费怎么处理这些矛盾之间长达近两个月。结果,正如我的直觉告诉我一样,他确实无能为力。

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我用余光打量起坐在我右侧的一位少女。她和我年龄相当,修长的手指正在手机上飞快地跳动着,按键不堪蹂躏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声;眼睛盯着屏幕,一副目不转睛的样子。一想到要在这样沉默、压抑的气氛中走完一天半左右的路程,我实在受不了,于是试着向她攀谈起来。结果证明,我这样做无异于是明智之举。事实上,她并不像她表面看上去那样沉闷、内向,从愉悦的交谈中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健谈、阳光的女生,外向的性格和得体的言行为她增色不少,尽管她并不是一个相貌姣好的女生。因此,整个旅途我一扫先前的阴霾,心情变得愉悦。可在我们不得不分手以后,我的心情顿时被打回了原形,宛如正午炎日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在稀疏的林木庇护里躲躲藏藏的阴影,永远也逮不着的阴影。

结束语觉得无语的觉得恶心的觉得垃圾的觉得忍无可忍的觉得我欠揍的向我狂砸黑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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