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0-08
回城的这几天布老虎也没闲着,观风口是他立业之基不能不管,寨里虽说有李江哲打点,有些重大事情还需要他来拿主意。一次两次,布老虎偶尔还会失踪那么几天,到后来,干脆直接就让苦命的叶毛来回折腾,弄的这厮愁怨不堪。
布老虎这趟回城,告知真实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其中有个就是王屠夫。
这浑人果如布老虎所想,他心中还有些余热,懵懵懂懂活了小半辈子,王屠夫终于点透了许多事。第二天他就找上布老虎,表示愿意效命。
那天晚上两人讨论了半宿,第三天整个关城开始热腾了起来,到了第四天,原四海赌档重新开业,以十里门面为中心,陆续的将其他四条街收容麾下,成为了**于夫子庙跟桥洞的第三方势力。
王屠夫的四海赌档强势崛起,自然引来了许多瞩目,可令一些市井混混诧异的是,李涛跟苏洗河两尊关城“大鳄”既然毫无动静,任由四海赌档招兵买马以狂飙突进的速度成长。
作为四海赌档的幕后老板,布老虎对李涛跟苏洗河的态度十分“不满意”,却
院子里,布老虎躺在凉椅上,上面垫着厚厚的褥子,他手里捧着壶热茶,在这个并不温暖的小雪纷飞天,享受着难得的安逸。
“哥,我就想不明白,你说吧,咱好好的马贼不当,跑城里来折腾个啥?那夫子庙还有什么桥洞,咱用的找费心思弯弯绕绕吗?别的咱不敢说,只要你下句话,今晚,就在今晚,给老子三个人,老子把夫子庙那些小瘪三全砍了。”
布老虎躺在竹椅上侧过头,淡淡瞥了眼马三放。
这厮也捞了个竹椅躺上头,身上穿着件红蓝描金袄子,头上戴的是雀尾嵌宝冠。
说是冠,这玩意其实就是顶帽子,跟唱戏的武旦戴的花翎子差不多模样,不过两边少了拂巾,正中额顶倒是镶嵌了颗尾指大小的蓝宝石,威风赫赫。
被布老虎瞧了眼,马三放挠挠脸笑笑道“哥,咋啦,我脸上起花了?”
“没有,是有人心里起花喽。”躺在布老虎另一侧竹椅上的叶毛懒洋洋道。马三放最瞧不得这厮猖狂模样,横眉怒眼斥道“老猫,怎么着,皮痒痒了?”
扬扬嘴角,叶毛不作答话,这会儿功夫洋子端上了火锅,热腾腾的香气,肥流油的肉块,新鲜水女敕的蔬菜,让人垂涎三尺。
四个人靠拢吃喝,布老虎因为对叶毛下了禁酒令,马三放故意抱着酒坛子馋他。
吃着吃着叶毛心里不是个滋味,布老虎瞧他模样好笑,把自己的酒坛递给他,乐呵的这小子立马眉开眼笑了起来。
夹了些兔肉放锅里煮,这到了城里不比山上,外头是没有牛肉贩卖的。大明朝初期那会,洪武大帝是三令五申不准屠宰牛马以供农用,为此还颁布了一系列法律。
靠在竹椅上,布老虎从怀里拿出封信,瞧了两眼不屑的丢进火炉子里,指着道“老子还道那夫子庙跟桥洞多大的眼面,他娘的,这高驴子还真浑,你说这父母官有他这样折腾的么?暗地里还扶持一帮混混替他收敛钱财。”
“所以说嘛,咱干脆来个为民除害,直接给他抹脖子算了。”马三放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道。
叶毛喝了两口酒,脸儿有些微红,他笑骂道“你小子是马贼不是侠盗,老虎哥都没发话,你挑个啥头。”
马三放扬着脖子要拌嘴,布老虎笑着摆手道“老马,你小子也是该磨磨杀性了,这样吧,晚上你去找小神棍,让他带你去城里流花巷子找找乐子。至于这高驴子嘛,猫儿,回头你跟王叔说声,卖他高驴子一个脸面,夫子庙咱不碰了。”
“哥,这”
“你们也别问这问那,老子就一句话,高驴子爱财如命,却也懂收敛。老子要是看不过眼宰了他,那皇帝老子大不了在派个县老爷过来,到时候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城里城外又是阵折腾,划不来的买卖,老子才不会干。”
马三放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叶毛喝上瘾慢慢的靠在椅子上眯起眼来。
吃喝差不多有半柱香的时间,这会儿从院门外冲进一人,上气不接下气嚷嚷道“老虎哥,好事啊,桥头那边起热闹了。”
“喂喂,慢点说。”布老虎微嗔道。
那马贼挠挠头,大口喘了会粗气,平复了起伏的胸膛,兴高采烈道“老虎哥,刚刚我去西河转悠,瞧见驴庄被砸了,卫傻子当众被抽了巴掌,怎么着老虎哥,咱要不要去添把火?”
自打那天卫泊上门提亲,之后叶毛便把这事四处张扬开了。观风口马贼知道这事,各个义愤填膺,这群汉子现在打心眼里瞅得丑娘舒坦,认定了她就是咱当家的正妻,观风口的压寨夫人。
卫泊那小子来提亲,观风口马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丫的一泥腿子敢打咱观风口的主意,行啊!当天晚上,从观风口出来的十个马贼拎着菜刀就要来个“打家劫舍”,好在布老虎发现的早,不然还真出了岔子。
这会儿,驴庄遭了打砸,那马贼瞧得心儿雀跃,不忍独享好事儿,特意回来这么吆喝声。叶毛酒醒了,马三放精神了,柴房忙活的弟兄兴奋了,全都起来撸袖子准备看热闹了。
布老虎瞧得满院子都是鼓噪声,这脸儿有些冷了,大吼声道“嚷嚷个屁啊,怎么着,一个个脸面上长鸡眼啦,瞧见热闹就想钻?成啊,这么有精力,回头全给老子蹲横岭捞买卖去。”
打了个哈欠,叶毛伸伸懒腰道“哥,你别装的跟大尾巴狼似的,依我看啦,驴庄被砸,是不是你叫王叔干的?”
“对,肯定是这茬!”
底下人又闹腾了起来,布老虎怒道“全给老子闭嘴!他娘的,老子有这般龌龊吗?成了,全给老子滚去该干啥干啥,心里不舒坦?成啊,现在给老子滚横岭去。”
见布老虎发怒了,底下人悻悻然退了去。
报信的马贼吃了个闷葫芦偷溜着想要出远门,布老虎轻哼了声,这小子忙又去柴房里劈柴。
等到院子里重归寂静,叶毛跟马三放像斗败的公鸡无精打采座椅子上,这会儿,布老虎背负着双手,反倒迈着八字步朝院门口走去。
“哥,你这是去哪?”
“唔,出去转转。”
布老虎丢了句话人已经出了门,叶毛闻言精神一振,悄悄的跟了上去。马三放正抱着坛子喝酒,瞧架势不对,呛的咳嗽连连跑了出去,紧接着洋子偷溜了,报信的马贼开溜了,所有人全溜了。
驾
布家宅院外雪花四溅,马蹄踏响
“我说猫儿,这马儿你是不是没喂着啊,咋就迈不动蹄子了?”
“哥,那是你心儿飞的太快了。”
“哦,对了,朗子,阿丑早上去学女红是你送去的吧。”
“嗯,老虎哥你放心,大嫂,啊,不,是大小姐,嗯,大小姐去学女红了,估计黄昏才回,你放心,驴庄那边的事弟兄们绝对不说。”
西河桥头,驴庄。
两层楼的驴庄,建筑风格注重朴实,一楼厅堂能摆放三十多桌酒席,二楼是精品阁,桌子一行排开,两两用屏风简单遮挡。
此时,原本宾客满座的大厅,疯涌的人群朝外头逃离,能吃的起二楼价位也算城里头脸人物,倒是兴致勃勃等着热闹看。偌大的驴庄,管事、跑堂如临大敌,驻足在楼道上翘首难安。
“我说卫家小哥,咱今儿也别提啥,你直接划个道说说,咱兄弟吃你驴肉犯病,到现在还生死未知,你怎么着也得给个说法是不?”
大厅里,十来个粗膀子闲汉大声嚷嚷,他们中间桌子有个汉子趴在上面口吐白沫双眼翻白,身子还不停的痉挛着。
柜台那边,卫泊被个白头发老翁护在身后,左右两边簇拥的是他家忠仆,跟了三代人,对卫家忠心耿耿。
卫泊这会有些狼狈,他白色的儒袍胸口有团油渍,右脸隐约可以看到巴掌印,特别是他衣服下摆,被人泼了一盆子肉汤,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少爷,这伙人都是夫子庙的泼皮,咱们得罪不起,我看不如破财免灾,给他们些银子算了吧。”
白发老翁双手展开护住卫泊,又用不大的声音让满厅堂的人听个真切。
卫泊那张俊朗的脸儿憋的通红,大喝道“不行,东叔,他们这摆明了是敲诈,是碰瓷儿,我们驴庄拿着良心做买卖,不可能做那黑心汤水,他们要是心中无愧,凭什么不让我把汤拿去衙门仵作检验,他们分明是做贼心虚。”
夫子庙那边领头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他长得不比卫泊俊俏,尖嘴猴腮,四肢短小,不过眉眼中却是狠戾暴虐,看的出来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那汉子瞧得卫泊两叔侄唱戏般红白脸乱奏,大手一挥,冷笑道“弟兄们,给我砸,使劲的砸,今儿咱就把这破酒楼给砸个窟窿,就算闹到县太爷那里,也是咱有理!”
十来个泼皮得了令,他们别的不行,打拿抢砸那是个顺手。
不消盏茶的功夫,偌大的厅堂里锅碗瓢盆砸的哗啦啦作响,桌椅更是拎起来往地上碰摔,弄的遍地狼藉。
卫泊被护在柜台里眼睛都怒红了,他喊叫着要冲出去打那为首的汉子,却被白发老翁拼死抱住了腰杆子不得动弹。
“东叔,东叔,报案,报案,就是拼的血本无归,我,我也要告他们。”卫泊跳脚怒吼,站在楼道的跑堂一溜烟跑出去朝县衙狂奔。
夫子庙那边为首的汉子,这人叫李财,混混头子李涛的独苗苗,他双手环抱于胸前,三角眼眯起来跟毒蛇似的打量厅堂,瞧见入门正首悬挂的那张“百年老店”的牌匾,眼珠子打转,指着喊道“给老子把那牌匾下了!”
“不,不行啊,顺子,狗蛋,牌匾,牌匾不能让他们拿了去啊。”
瞧见夫子庙的泼皮搭桌子上梁,白头老翁颤抖着手指嘶吼着。
护在卫泊身边的两个小厮忙跑过去奋命相难,要知道,一家老店,最注重的就是底蕴。摊子没了,可以重建,银钱没了,还可以在赚,底蕴没了,就像人没了魂儿,那就是堆行尸走肉。
卫家驴庄,这块百年招牌就是他们的命根,丢不得,失不得,那是几代人的操劳,祖辈留下的标榜,卫泊可以没了命,也决不能在眼前丢了他。
当两个小厮被李财手中的短刀吓得不敢动弹,卫泊就像出笼的疯狗,张牙舞爪朝李财扑去。可惜他就是个文弱书生,怎敌的过人家手段利索?
抬起一脚,李财轻松踹了卫泊一个锒铛倒地,这会儿厅堂地面传来轰的一声,悬挂横梁的老字招牌摔在地上,隐隐可见裂痕。
白头老翁目眦俱裂,打着哆嗦要去扑过去舍身护卫,这时有道纤细的身影比他更快。
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丑娘,跑过去紧紧把地上的招牌抱在怀里一动不动。
李财站在附近,三角眼上下打量着她,一挥手,冷道“把这娘们抬走,牌匾给老子砸了。”
“不,婵娟!”
倒在地上的卫泊也不知道使来哪股子力道,像头伤痕累累的野狼,他扑身到丑娘身边,站起来双臂展开。
一脚重重踏在他小月复上,卫泊吃力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倒在丑娘身边。
两个泼皮狞笑着走来,瑟瑟发抖抱住招牌的丑娘抬起头,恐惧的抿起小嘴,双手却更加用力的抱住了那块百年牌匾。
“婵娟,快,走。”
倒在地上哽咽的卫泊推着丑娘的肩膀,她低下头不说话,只是颤抖着身躯,倔强的守护着。
要说打女人,这终究不是什么男人都做的出来。
两个泼皮见丑娘倔在那里,对视一眼谁都不忍先开这个手。
李财在旁边有些不耐烦了,大步走过来,把手里短刀放在衣角擦了擦,伸手就要去抓丑娘肩膀,卫泊好像愤怒的狮子悍然不惧迎向了李财手中刀。
“找死!”
三角眼里寒光乍现,李财恶向胆边生,左手如蛟抓住卫泊脖颈,右手短刀迅猛直朝他小月复捅去。
“不,不要!”
冷电寒芒,刁狼疾行!
砰的一声震响,李财手中短刀炸的粉碎,他的虎口更是传来钻心的疼。
清脆的碰撞声落在地上,一枚急速打旋的太极球顿时引来所有人瞩目。
“朗子!”
“到!”
“回家自领三十鞭子!”
“老虎哥,朗子愿意受罚。”
驴庄门口,熙攘的人群分开条岔道,布老虎背负双手当首而行。
他左右两旁分立懒洋洋的叶毛跟不怒自威的马三放,而在最后头,满眼儿怨毒的朗子也就是先前报信马贼,死死的盯着李财,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丑娘是朗子送去修习女红的,就是那么刹那的功夫,丑娘在驴庄差点遇害。观风口马贼做事比较爽快,他们注重结果,朗子没有完成好职责,丑娘如果真的惨遭不测,他当百死不赦!
布老虎没有任何表情进了大堂,楼道上有不少二楼的客人认识他,不过却没打招呼,那些人知道夫子庙的底子却不知道布老虎的根底,害怕引火**。
李财是没见过布老虎的,瞧他前呼后拥进来,以为是哪家的阔少,带些不满的情绪喝道“你是谁!”
轻蔑的瞧了眼李财,布老虎没搭理他,直接走到丑娘身边,将她微颤的身子抱起来,布老虎温柔的在她耳边轻语道“阿丑,不要怕,老虎来了。”
把丑娘手里的牌匾取来,布老虎顺手丢给了洋子,这会丑娘又被熟悉的感觉包容着心儿,浑身暖洋洋的,让她情不自禁整个人都靠了上去。
挽着丑娘的细腰,布老虎来到倒地的卫泊身边,躬下腰,他伸出了手。卫泊瞧了瞧眼儿全是期盼的丑娘,抹干了嘴角血迹搭过了手,被布老虎一把给拉了起来。
“不错嘛卫大公子,有点儿男人的担纲知道不能委屈了女人!行啦,这事交给老子来办,你找人把地方收拾收拾。”布老虎松开丑娘的细腰,走过来拍拍卫泊肩膀,靠近他耳边,含着笑意,轻轻又道“这里没你事了,跟老子抢女人,那也得学学老子这手段。”
话完,布老虎不理会欲言又止的丑娘,接过叶毛递来的大恶狼形,双球在手中盘旋,大步朝李财走了过去。
这会儿大厅里静悄悄的,布老虎的脚步声格外清脆的踏响,来到李财身边,这厮仗着身边人多趾高气扬。布老虎左顾右盼,瞧见柜台上面有坛未开封的酒,洋子是个机灵人,他细心的顺着布老虎眼神瞅去,屁颠屁颠把柜台上的酒坛子取了过来递去。
布老虎掂量着手中的家伙,满意的瞧了眼洋子,挥手让他躲过去些。李财有些纳闷的模不着头脑,正要亮嗓子来个开口,布老虎眼脸一横,劈手就把酒坛子往他脑门一砸,只是一个回合,李财翻着白眼两眼冒星星,脚下几个锒铛,脖子一歪,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杀,杀人了,少主被杀了。”
打晕了李财,他身边的泼皮吓得哇哇大叫,布老虎提着股气儿,一巴掌正抽过去,靠的最近那人吐了口血,身子在空中翻个身,重重倒地上晕了过去。
“你,对,就是你,回去告诉李涛,让他带,等下,老子先数数,一、二、三总共十八个人,每人一百两银子,你们少主一千两,半个时辰不来,等着收尸吧。”
眼瞅着有个精瘦的小流氓落荒而逃,东叔驼背着腰走来,抱拳道“壮士,你,你怎么放他走了啊,那,那李涛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头啊。”
布老虎满不在乎道“没事,放心吧,这趟梁子,嗯,看在你家公子舍身救我媳妇的份上,老子替他抗了。”
大厅里,布老虎一句话说的叶毛、马三放眉开眼笑,丑娘当他们压寨夫人,中,那是杠杠的没话说。
卫泊就有些不是滋味了,他心里好像被塞了团棉花似的堵慌慌,眼角余光瞅向角落里低头羞红脸含笑的丑娘,他抹抹嘴角的血迹,伸出舌头舌忝了舌忝,“呸”,好苦,真他娘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