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擒龙和李骥这次要执行的任务决定着八路军炮兵的建设,是一次八路军作战能力的升级换代,所以上级的命令是不惜代价。
这样,曾科长在北平城里布置的内线想了一下,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说:“如果上级要求不高,那咱们去弄一些旧车床是不是也行?”
沈擒龙心想,以前的行动的要求也不是太高,八路军什么时候用过崭新的东西了?
大概旧机器也行吧?
但是沈擒龙马上强调说:“可能旧的也行,不过可千万得能用啊!咱们这个是要办大事的,别弄一中看不中用的东西,那咱们整个八路军的大事都要给耽误了!”
那个内线笑着说:“那能找不能用的机器呢!”
沈擒龙说:“那你说说你的主意。”
曾科长的内线说:“我的掩护身份不是生意人嘛!我找一个有点交情的小厂主帮忙。”
沈擒龙心想,把事情说得那么困难,结果你这边有认识人,那还折腾个什么劲!
但是沈擒龙还是多了一个心眼,他问道:“这个人可靠吗?”
“绝对不可靠。”
“啊?!”
内线说:“虽然这个人人品相当不可靠,但是他却有一点好处。”
“什么好处?”
“这个人见钱眼开,什么事情都敢干。”
沈擒龙苦笑了一下:“看来也只能找这种人帮忙了。那么,咱们把办事情的计划好好定一下。”
当天晚上,内线带着沈擒龙和李骥装成生意人的样子,把一个工厂厂主约到一个饭馆吃饭。
内线事先已经向沈擒龙介绍了这个厂主的情况,内线和这个厂主只见过几次,是在别人的酒席上面刚到的,也就是点头之交而已。
这种人国难当头,没有一点爱国热情,他的心里,只有一个钱字。
沈擒龙倒觉得,和这种人办事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替他多想,只要用钱砸倒他就可以了。
这种人为了钱,什么都敢干,可以让他们去干所有的冒险的事情,而不必替他们着想。
要是那些真心帮助八路军的人,让他们做了危险的事情,沈擒龙总是为他们担心他们会不会落到鬼子手里,害怕鬼子报复他们。
可是对于这种见钱眼开的人,沈擒龙利用他们做什么都不感到内疚,管他后来死不死的呢!
要是有机会,沈擒龙自己就能骗他们一把。
不过呢,现在这个小厂主是他们能够抓住的唯一机会了。
这个小厂主自己有一家做小金属工具的厂子,虽然不大,但是有好几台机器。
要想弄机器,只能从他这儿想办法了。
到了约好的时间,那个厂主来了。
他曾科长的那个内线一抱拳,笑着说:“抱歉抱歉,黄先生,兄弟事忙,来晚了一点。”
曾科长的内线一指那个厂主对沈擒龙和李骥说:“这就是我要给你们介绍的唐先生了。他门路可广了,这种时候,就唐先生这样的人还能做生意,我们是全都不行了。”
厂主客气了几句,大模大样地在桌子旁边坐下,这就等着点菜了。
沈擒龙递过菜单,让那个厂主点菜,在等着上菜的时候,沈擒龙对厂主说:“兄弟从保定来,希望能弄几台车床,听说唐先生这儿有货,能不能转让给小弟一点?”
厂主愣了一下,他本来以为就是一般的见个面,大家本来就不怎么熟,他是想来吃冤大头的。
最多就是和沈擒龙他们谈一点生意,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生意。
这个生意意思就完全不同了,厂主也正色起来,沉吟着不说话。
沈擒龙当然知道,这个生意有点敏感,否则他也不会找这种人出来了。
如果不是为了公家的事,以沈擒龙家的家训,好手不碰烂肉,他们家的人是不会跟这种下四滥的家伙往一块凑合的。
沈擒龙等着那个家伙说话,可是那个家伙眼珠子越转越快,就是不说话。
显然这是在权衡这里边的利弊。
沈擒龙本来还想要加点鱼饵,诱惑他一下,一看到这个家伙的这个表情,就知道这小子又动了坏心思。
这种人,看来是见利忘义,胆大妄为了。
沈擒龙还就喜欢这样的,要是那种又想要贪财,又没胆子的家伙,还真比较麻烦。
曾科长的内线本来想要说点什么,但是他看到沈擒龙没有说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也就不说话了。
酒席上一时冷场,一片寂静。
又过了一会,那个厂主说话:“这个车床啊,我那儿是有几台,不过我正在用着。这个生意恐怕要做不成。”
沈擒龙和李骥都冷笑起来,心想,做不成你琢磨半天干什么,怎么了,想明白怎么坑我们了?
以李骥的脾气,如果遇到了这样的家伙,那就不用象沈擒龙那样磨磨唧唧,还跟他废什么话呀,直接把这小子绑了,让他家用机器赎人不就完了?
可是,沈擒龙却要把事情办踏实一点,沈擒龙是一个谨慎的人,他倒是也没什么耐性玩什么放长线钓大鱼之类的把戏,他如果是一个慢性子,他早就跟着曾科长他们当地下工作人员了。
沈擒龙当然也是一个喜欢使用暴力,做简单直接的事情的人。
但是,沈擒龙的心思却很长远,他要把整个事情的全盘控制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到了最后再下手。
于是沈擒龙笑着说道:“那么,咱们的生意是不能谈喽?那好,我们抓点紧,赶紧找别人去。我们这边是投资了一大笔钱,就等着弄到车床就开工,我们实在是等不起。”
说着,沈擒龙站起身,对曾科长的内线说:“黄先生,这次多谢你帮忙,帮我们张罗这些事情,下次兄弟再请客吧!”
李骥也跟着站起来,两个人转身朝饭馆门口走去。
那个厂主没想到沈擒龙他们不是玩的,说走就走。
他本来想要跟人家拿个架子,没想到没拿好,把人家拿跑了。
他这下真的急了,急忙跑过去沈擒龙的胳膊说:“哎呀,老弟,我也是这么一说,生意虽然不好做,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沈擒龙用责怪的眼神看着这个厂主说:“怎么,唐先生,你到底懂不懂规矩,做生意那能这么没诚意呢?我可不是只能找你谈生意,只要我肯出钱,十台八台机器在那儿摆着呢!我可没闲功夫哄你玩!”
厂主没想到沈擒龙连起码的面子都不给,臊得满脸通红,只好说:“也不是,我这不是在算价钱嘛!来,兄弟,快回来,哥哥就是这么个鲁莽的人,这次吃饭哥哥来请好不好?”
沈擒龙这才和李骥回到旁边,但是仍然拉长了脸,一脸债主似的表情,根本不和这个厂主说话。
曾科长的那个内线本来还想要帮助打个圆场,结果一看这个厂主这次得主动巴结沈擒龙,不断地说好话,而且还主动说要请客,他不禁心里暗笑。
本来计划是他们用钱收买这个厂主,从他那儿弄到鬼子管制的机器,没想到这个专门占别人便宜的家伙居然先让沈擒龙敲了一笔竹杠。
曾科长的内线不禁暗暗佩服沈擒龙的急智。
但是,事情到了后面,谈到具体的机器的购买和价格,以及手续方面事情就又变得麻烦起来。
倒不是这个厂主又长了本事,可以敲诈沈擒龙了。
事情出在鬼子身上。
原来,这时鬼子已经把手伸到中国的所有方面,任何东西都要进行管制。
这种机器,鬼子当然也要进行严格地管制。
没有一定的手续,没有一定的熟人,这种机器是不能弄到手的。
这都是这个厂主敢于要好好敲诈沈擒龙他们的原因。
没有一定的渠道,别说是要购买机器,就是想要向鬼子申请,开办工厂,得到鬼子的许可都是困难。
而这个厂主是家传的小工厂,有一份正式的执照,这样他才可以在沈擒龙他们面前有恃无恐。
这个厂主觉得,沈擒龙他们没有他就玩不转,根本没有机会弄到机器。
沈擒龙于是装出很诚恳的样子,打听到底应该办什么样的手续才能买到机器。
这个厂主还端起架子来了。
沈擒龙冷笑着朝李骥一歪嘴,于是李骥的强项上场。
李骥端起酒壶,先用酒壶麻利在地几个人面前的酒杯上点了几点。
接着,4个人开始猜拳行令,热火朝天地喝起来。
本来李骥就是绝顶的高手,天生的酒坛子,加上旁边有沈擒龙和那个内线帮助推波助澜,就象打麻将作弊一样,3个玩一个,没一会,那个小子就开始舌头根发硬了。
这时沈擒龙开始热情地谈起生意,不时在打听到底应该怎么才能买到机器。
这个厂主让几个人合伙一灌,加上沈擒龙和那个内线不停地用话捧他,他一兴奋,话就顺着嘴往出溜。
原来,鬼子对于中国的工业控制得非常严格,对于中国的工厂的家底模得非常透。
除了要想方设法地促使中国人开的工厂破产之外,他们还要掌握中国工业的生产能力,以便控制整个社会的生产,掠夺中国的财富。
这个厂主大着舌头得意地说:“最、最近兴亚院还来调查过一回,可是,我把我的那、几台机器的折旧,全都多、说了好几年,把成本多、多报了两成。那个小子原来是他妈、当、当兵的,一点也不懂,我又请他吃了一顿饭,他就那么写上了。”
沈擒龙他们明白了,原来这个家伙也是用这种手法要欺骗鬼子,他倒不是出于什么爱国思想,他大概过去也是用这种办法欺骗民国的政府管理机关的。
沈擒龙和那个内线又捧了他几句,然后接着问道:“那这和我们买机器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厂主又得意地说:“傻、傻子!你傻呀?我只要说我的那台机器坏了,不能用了,不就能弄到证明去买新的机器了吗?等到新机器买来了,我就把我的机器换下来,交给你,你不也就有了机器了吗?”
沈擒龙点头表示理解了。
他心想,真拿老子当傻子啦?
老子还得用你换下来的机器,老子还得给你钱?
原来世界上真有熊瞎子做梦娶媳妇的事情!
沈擒龙他们又和这个厂主谈了半天,觉得把应当了解的事情全都弄清楚了,这才从厂主的口袋里边掏出钱包,付了帐。
另外,几个人还各自要一些好菜,打包给家里带去。
那个内线做事公私分明得厉害,他在外面给八路军搞情报,怎么请客、花钱,都非常大方,但是却一个钱也不肯花到自己家人的身上。
沈擒龙明白这些人的行为方式,所以这次特地给他的家里人也弄一点好吃的,让他们也享受一下胜利果实。
沈擒龙和李骥回了家,一边让家里人知道他们两个全都没有出事,还活得好好的,一边又向他们的顾问,沈擒龙的爸爸打听这些生意场上面的事情。
沈擒龙的爸爸那是专家,马上给他们指点了一些这些东家做假的惯用手法。
沈擒龙心里有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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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擒龙他们兵分两路。
李骥和那个内线到那个厂主的小工厂里边去看机器,他们一边要装出要用他们换下来的旧机器的样子,让他不发觉沈擒龙他们另有计划,一边要看看那个小工厂里边使用的机器是那一种。
沈擒龙他们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个业务,他们光是知道名字,对机器的名字和样子死记硬背下来,至于这里边是不是没有其他的讲究,机器之间还有没有其他的区别,他们还不是特别精通。
所以,他们得好好观察一阵,免得计划是好的,没跟上变化。
要是这么多的专业情报人员,让一个不入流的小资本家给摆了一道,那他们就没脸回去见八路军了。
至于沈擒龙本人,既然他打听出这里边有兴亚院的事情,那他还不借题发挥?
我们上边有人啊!
于是沈擒龙直接来找上次帮助他弄过物资的日本经济特务机关兴亚院的那个日本特务松村。
松村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沈擒龙。
毕竟,他们只是在一起呆了那么几天,一共才见过几次面而已。
相比城门那儿的鬼子宪兵,松村对沈擒龙还不是那么熟悉。
沈擒龙只好把给他送钱的事情又提了一遍。
松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虽然上次沈擒龙帮助他赚的那一大笔外快他早就花没了,但是那却是一次绝对美好的体验,这件事让他一直念念不忘。
所以,一看到沈擒龙来找他,松村立刻就兴奋起来,马上问道:“这次又要多少盐呢?”
沈擒龙大笑。
松村一下子愣了:“陈君,这有什么好笑的?”
沈擒龙笑着说:“松村君,事情已经完了,怎么还在想着盐的事啊?不是说,那是一次情报行动,已经完成很久的事情了吗?”
松村尴尬地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他不自然,不是因为他记错了事情,而是因为他想到,既然事情完了,那么也就没有了发财的机会了。
沈擒龙故意绷着,不紧不慢地说:“盐的事嘛,已经完了。以后就不要再提了。现在我有一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松村直着眼睛看着沈擒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沈擒龙心想,这个蠢货,不找他做生意,他就一点热情都没有了。
但是沈擒龙也不揭穿他,仍然慢吞吞地说道:“是这样,我现在在保定工作。保定有几个政府里边的人,想要办一家小五金工厂,想要买一批机器,不知道你能帮助买到吗?”
松村愣了一下,还是有点没回过神来:“你地,说,要买一批机器?”
沈擒龙点点头。
松村的眼睛飞快地眨着:“噢,这个机器,可不好买。现在是战争期间,不是军用机械,都要推迟生产,购买机器的额度,相当紧张。”
沈擒龙笑眯眯地朝松村点点头。
松村又愣了一下:“你,地,什么地事情的哪?”
沈擒龙心想,得,等到这个蠢货明白过来,我头发都白了。
于是沈擒龙说道:“松村君,我算是明白了,你为什么没有当上长官,你的思维也太呆板了,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买机器比买盐赚得要多几十倍吗?”
松村的脸突然变得血红,两眼一翻。
沈擒龙大吃一惊,坏了,我要闯祸!
沈擒龙这个后悔劲就别提了,我跟他又不是很熟,我跟他逗这个干什么呀?
万一这家伙一下子没挺住,一下子血管爆裂,我的计划上那儿完成去呀?
幸好,这个鬼子正在壮年,体格还没有到那种糟烂的程度,他坚持了一下,又缓过来了。
只见松村一下子冲过来,一把抓住沈擒龙的手,嗓音嘶哑地说:“什么,你是说,你要办一个工厂,要买一批机器?”
沈擒龙心想,这是几百型机器人啊?
这是多少记忆存储,这得多长时间才能反应过来起码的事实啊?
松村突然窜了出去。
沈擒龙一愣,这家伙要干什么?
但是,沈擒龙正发呆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松村桌上放着一本书――《战时华北の工场调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