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阅看的那一天了,秀女们到了阅看的大殿外,大多数秀女打扮得都大同小异,只有个别的亮眼,特别是那位郭络罗氏,只见她着淡紫色的旗装,襟口、衣袖与下摆处,都绣了简单地蝴蝶图案。头上虽与众人一样梳着小两把头,戴的粉红绢纱花里,却点缀着水晶珠子,耳上的水晶花坠子,与襟前挂的五彩丝结水晶佩,都是配套的。脚下蹬地花盆底,鞋面上绣着蝴蝶,两根短短的触角上,小小的水晶珠子正一步一颤。旁边的秀女小声嘀咕:“真是漂亮极了。”哈季兰赞同地点了点头。
秀女们被领进大殿,在那里皇太后上手坐着,下面坐着佟佳氏佟妃、康熙后宫四大天王惠妃,荣妃,宜妃和德妃也在,今天上午的考官是她们。小姑娘们排排站,这回打乱了大家的旗籍。哈季兰站在第二排,韵莹在第四排站着。皇太后笑眯眯地看着小姑娘们:“多水灵啊!个个都好看。”宫妃们一齐附和。
太监一行一行地念着名字,点一个,出列一个,宫妃们顺着皇太后说话,心里却各有盘算,笑得既矜持又和蔼。哈季兰保持平视,捏紧了帕子,看到皇太后脸绷着,希望给人一种‘我很公正’的错觉,突然放松了,然后给了皇太后一个加深的笑容。哈季兰对她笑的那一下,她也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佟妃往下扫了一眼,然后请示皇太后:“那开始么?”皇太后点点头,示意自己要再观察一下。佟妃道:“镶红旗下舒穆禄氏。”
一个矮胖的小姑娘出列,宜妃抽抽嘴角,这个绝对是潜规则进来了的。几个妃子一对眼,撂牌子!接着又有几个长相欠佳的被撂了牌子,由太监领了出去。很快所有秀女都被皇太后和各位娘娘们大致看了一遍,长相实在欠佳的被撂了牌子。
然后是考查女红,众人行过礼,分散在二十张小桌前坐下。坐在哈季兰右边的韵莹担望望她,她笑笑,却看到左边坐着的秀女,不知为何衣服上湿了一大片,有些狼狈。接着一位嬷嬷公布了考题,要求秀女们用小桌上的材料做一件针线活,限时一个半时辰。太监们抬着桌子鱼贯而入,又有搬凳子的来了。秀女们按次序坐好,然后是发材料,几块布,几团线、针、剪刀……香炉里插跟香,烧完了就算到时间了。
哈季兰看了看,有一小块白布,一小块锦缎,一小块红绸,另外彩色丝线若干,黑白线各一缕,想了想,已有了主意。无意中看向右边,见韵莹已经动作迅速地开始绣起图案了。哈季兰就将锦缎按花纹分成几块,再拼成一只蝴蝶状,另将红绸子绞成一样形状,又用丝线在上头绣出花纹来,然后将两块布缝合,翻过来,只在顶部留了个口子。然后她又用丝线做了个穗子,打了个梅花结,把剩的布料绞成小块,塞到“蝴蝶”里,直到塞紧了,才缝上口子,加了穗子,再用方才的红绳在顶部打个结,掩住线口,顺便当了提绳。一个绣囊就做好了,刚好将所有材料都用完。她轻轻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已经有一半人上交了作品。皇太后对众人的针线赞不绝口,特地拿出一幅牡丹刺绣、一个绣囊以及一个金鱼络子,说是其中的上上之作,还笑道那位做了金鱼络子的郭络罗氏,说不准真能跃龙门呢。然后皇太后又给加题了,题目是:做有夹层的荷包。这可坑了很多人!这年头旗下女子绣个花、做个荷包是很正常的。但是在这主子上坐,亲自监督,刚刚才做了一样绣活,这次的时间限制才是半个时辰的情况下,要做这复杂一点的工艺就很困难了。
哈季兰一看时间,先裁了荷包,仔细做是来不及了,便在选布料上用点心,利用几块布料的色差,拼出图案来,这比荷包绣花简单多了。缝这个她挺熟,一会儿就缝好了,再打个络子挂上。然后才是估计着时间绣了点点的小花儿上去。做好了,时间还有一点,又检查了一下是不是有开线,再剪一剪线头。坐在着不敢东张四望,只用眼角瞄一瞄,绣活极好的韵莹做得挺快,早已做好上交了。而其他的有些人就不是那么好运了,本来这点时间就不够用了,有能做出一样很好的就算全格了。陆续也有女红做不好被淘汰的,都是实在看不过眼的。皇太后没理别人,只觉得哈季兰拼的荷包有意思,给宫妃们传看完了。有个水红衣裳的小姑娘当场就哭了。她绣花是会的,只是做得不好,荷包也是会的,手脚很慢,夹层就不要想做了。惠妃一皱眉:“成何体统?”就要撂牌子。反是德妃轻声道:“先别哭,慢慢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做不出来。”
小姑娘抽噎着,结结巴巴地说:“奴才、奴才……家里上头有四个姐姐……”哈季兰看她衣着不甚华丽,估计家境不算极好,只能靠日常锻炼。但是小姑娘偏偏是最小的女儿,从小长得又好看,自然被捧在手心里。什么事儿都不用自己做,姐姐们带手做的就够她用的了,女红等非常不熟练。
德妃也无语。
撂牌子!
……
留下的还有三十多个,皇太后说了句场面话:“都是好孩子呢。”佟妃点头道:“都是福气相。”宜妃笑道:“可不是有福气么?”荣妃一直在打量着秀女,她倒是开口很少,只是不停地耐心作评估。佟妃最后道:“时间也不早了,万岁爷也该下朝了,估模着要过来给皇太后请安了呢。”
皇太后道:“对对,都散了罢。”便让众人先去吃午饭。
这顿饭根本吃不饱,每个秀女都格外斯文。等吃过饭,让众人休息会儿下午继续。
下午,众人一起行礼,才艺表演开始,打头的战战兢兢地吹了一段笛子,众妃却都眉头大皱,接下来是郭络罗氏,她上前行过礼,早有宫女摆上琴来,在琴前坐下后,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手指一动,开始了弹奏。正弹到紧要处时,却冷不防听到上头一阵巨响。原来是惠妃突然将茶碗重重放到了桌上。这本是小事,然而郭络罗氏却已受了影响,手下慢了半拍。抬眼瞥见上头的似乎并没有要她停下来的意思,手下便继续弹了。得益于她纯熟的琴艺,她受到的影响不算大,很快恢复了正常。剩下的半曲发挥得亦如前头的好,一琴奏毕,她起身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便静候皇太后和那些后宫娘娘们的决定。
皇太后笑道:“这姑娘针线极好,琴艺也过得去,已算是出挑的了。”各位娘娘们纷纷附和,然后叫太监留了牌子。
哈季兰全程看到了刚才的情形,似乎有个宫女在惠妃耳边报告着什么,才让她这般失态。
这时,门口传来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众人立即行礼。
康熙在正座坐下后,笑道:“别紧张,你们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话虽如此,但众妃怎敢怠慢?仍旧陪着献了一会儿殷勤,才继续进行阅看。
接下来的也是弹琴。但这位秀女挑了一首难度很高的曲子,而且技巧几近完美,很是得了康熙,皇太后和众妃的称赞。她穿戴礼仪都没有可挑剔地地方,便顺顺利利地过了关。
之后的秀女表演,大都只是中规中矩。其中还有些人闹了笑话。有的是因为太紧张,弹琴时错了十几处;有的唱“家乡小曲”却唱破了音;有的跳舞时掉了鞋子;有的则是吟诗却答不出诗中的典故。
上头的看得挺开心,虽然大多数人都会尽量维持自己地端庄形象。但也有人不给面子地直接笑出声来。
有位秀女把年前某位翰林写来称颂皇帝的一首诗重新谱了曲子,连弹带唱的表演了出来。虽然歌喉稚女敕,但清清脆脆地倒别有一番风味。加上她长相可人,颇得了一些妃子的好感。惠妃还笑道:“这孩子长得可怜见的,倒叫人一看就心里欢喜。”
佟妃看了眼皇上和皇太后,见她也面露欣赏,便对惠妃道:“你喜欢么?那就留下吧。”那位秀女在底下听见,只是一脸羞涩地笑笑,然后退下。
还有一位秀女,倒是另一种性子。为人开朗,又爱笑,因为年纪最小,还带些孩子气。她唱了一首蒙古长调,说是昔年随父亲在西北任上时学地,很得皇太后喜欢。佟妃问过她的家世,得知她父亲在当年平息王辅臣之乱时曾立过大功,便将她留了牌子。
哈季兰中规中矩的写了一幅字,被康熙问及《笔阵图》。一问一答说了不少关于书法的事儿。康熙也问了其他的秀女,有表现极好的,如郭络罗氏,也有结巴一点的,也有答不上来的。康熙也不以为意,每回总有那么几个,太正常了。
渐渐地,秀女也阅看完了。看完了,基本上就有定论了,不论成与不成,很少能有反复的。大家回到住处,准备打包等消息。一群小姑娘像放风的囚犯,路上还好,进了启祥门,再也忍不住了。这个说:“唉呀,我刚才心都要跳出来了”那个说:“你还好啦,我觉得我话都没说全。”叽叽喳喳。
接下来宣布在宫中住宿结束,大家可以回家等通知的时候,哈季兰在这段时间神经绷得紧紧的,都有些犯傻了。直到回到家里,才彻底放松下来。而接下来就是提心吊胆的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