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如山的金银所刺激,都快跑吐血的乡勇签丁转过山谷里那个弯路的时候,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一幕让他们魂飞魄散。
十门黑洞洞的榆木喷如猛兽般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他们这些送上门的食物。这十个猛兽的后面是一排排扎枪的森林,那雪亮的扎枪,那血红的红缨,夺人心魄,晃花了人眼,那一排排已经张开的长弓上的箭簇犹如毒蛇长信,随时都可以要了他们的性命。
前面的乡勇都张大了嘴收住脚步,但后面的乡勇由于有那个拐弯,却看不见前面的情况继续奋勇向前,立刻在黑虎军面前挤成了一个人蛋,并且推动第一批人不断向前,在第一批人惊恐绝望的眼神里,敌人火器营队长面无表情的把手中的火把凑向了那代表死神的火门。
天地一静,只听五声天崩地裂的巨响,无数铅子尖啸着扑进密密麻麻的官军人群,随之马上就是一片惊天动地的惨嚎悲呼。
在前排接近三丈的人群,如暴风刮过谷地般一下倒伏,几百乡勇当场毙命,另有幸运的在地上哀嚎翻滚。后面由于惯性还有乡勇懵懵懂懂的往前挤,在那片铺满死尸的外边又挤成一团,有的都被挤到了那死人堆里,吓的尖声呼号。
黑虎军那个炮手又大手一挥,另外五门榆木喷再次开火,又是狂风扫落叶般的铅子横飞,再次扫倒了二三百乡勇。
这时候大家才回过味来,自己被埋伏了,于是乡勇签丁本能的转身就往回跑,他们本就是刚刚放下手里活计的市民,哪里见过这样血肉横飞的阵仗?据城死守还可以,真正的两军厮杀那是万万不能。所以一见两**炮下来由于太过密集死伤了近千,当时就亡魂皆冒,胆落气消。
这一声巨响在山谷里如闷雷般传开,让跟在后面埋头奔跑的千户差点掉下马来,茫然的环顾左右不知所措。拉住和他一样懵懵懂懂的身边的那个总旗问道;“怎么回事,打雷吗?”
那总旗也不知道所以然,天空是瓦蓝瓦蓝的,西斜的太阳就在那山边呢,不可能有雷声,呆了一下道;“大人少待,我去看看。”还没等他上前询问,又一阵轰鸣传来,千户大人就知道这是榆木喷的轰鸣声,不用问自己被埋伏了,为了证明他判断的正确,一阵冲天的呐喊声在两面山上想起,在两面山上杀出无数手拿扎枪的身影,身后还有无数身影不断涌现。而前面开始涌现无数自己的败兵,一个个面色苍白失魂落魄,嘴里发出没有一点意义的嚎叫亡命奔回,一下子就把自己和亲兵挤的东倒西歪不能挪动半分,任由如何打骂也不能恢复半分战力。
正焦急间,就见逃兵后面出现一队穿盔带甲的贼人弓箭手,不断的把毒蛇一样的箭矢射向密集的人群,箭如飞蝗没有一点浪费,官军就向一个长蛇般被敌人一段段的射倒,当那些弓箭手尽情的射光了他们手中的箭矢后,紧跟着就是在一阵腰鼓声伴奏下的,一队队手拿长长扎枪身穿藤甲的士兵奔来,不断整齐大喊着杀杀杀,如同一个收割机般轮环往复把长枪扎进败兵的后背,干净利索的收割着人命,自己的败兵就拼命的推挤着自己前面的人希望自己能快速逃离死地,连回身格挡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就这样毫无遮拦的把后背展现给敌人的扎枪。
也有的恢复点理智,见往前挤没有出路,开始哭喊着往两面山上攀爬,但两面山上那些扎枪手居高临下,毫不费力的把扎枪刺入他们的胸膛,那些喷涌鲜血的尸体不断滚下,更有那些没有扎枪的贼人,不断把自己身边面前的大小石头推下山崖,那滚滚而下的石头带着惊天动地的声势滚进自己的败兵里,立刻就是血肉横飞一条血路。
“别乱,别乱,整理队形和我杀出去。”
这个时候那些败兵犹如决堤洪水般在自己身边涌过,后有如林长枪阵碾压过来,左右山上也是如洪水猛兽般的贼军,哪里还有人在乎他千户大人的呼喊。
“完了,完了,一切都不可挽回,跑吧。”张海子心里嘶喊着,拨转马头,招呼手下与那些败兵一起往来路狂奔而去,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来路也一定有人把守了,但本能和一点点的侥幸心里还是催促他往回跑,希望敌人在来路上仓促准备能让自己一个冲锋打垮,逃出生天。
决堤洪水一样的败兵裹挟着千户和他们的亲兵跑向了山谷的来路,没跑上多远,千户在马上就看见了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一幕。
来路也已经被一排雪亮的扎枪堵死,枪阵后更有一百多高举着一种漂亮的长刀的骑兵往来奔驰热身着战马,在那枪阵前面也是五门榆木喷,在榆木喷前不远的地方是一道由大木和粗枝组成的拒马,而在拒马前先期跑来的战马都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倒地,败兵不可阻挡的又挤成一团,千户眼睁睁的看见那炮手的火把点燃了榆木喷。千户下意识的把身子伏在马上两眼一闭,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和尖啸,然后是一片惊天动地的哀嚎惨呼,千户只觉的自己的战马一顿,一个踉跄便悲厮着倒地,好在周边都是人,自己便摔在了人堆里,没被铅子打中却倒霉的被败兵里一个拿刀的给自己大腿来了一下。
败兵这个时候都傻傻的站着不动了,也不拥挤也不哭号,就这样傻傻的站着。这时候前后左右都有穿盔带甲的扎枪手慢慢挤压过来,每一声鼓响,就伴随着一声沉闷的脚步,每一声沉闷的脚步就伴随着一声冲天的大喊;“杀。”
那鼓声如阎王的催眠狞笑,那沉闷的脚步好像要踏碎心脏,那一声冲天的杀声,就如同重锤敲碎所有抵抗的意志。大家就这样傻傻的等待着死去的时候。
这个时候一个还坐在马上的总旗看见了对面一脸严肃的曹猛,如见亲人般哭喊起来;“曹大人,别打啦,我是四海啊,别打啦,我们投降啦。”
随着他的一声喊,大家才回过神来,对呀,我们打不过还可以投降啊。于是包围圈里所有站着的都一起跪下丢掉刀枪高喊;“曹大人,我们投降啦。别打啦。”
曹猛把手高高举起,看着垂死的乡勇签丁,和那些掺杂在期间的昔日袍泽,深吸口气道;“兄弟们住手,投降免死。”
跟在队后压过来的吕世早就想喊这样一句,但当时情况不允许,现在看见所有人都跪下,当时也吩咐大家一起喊;“放下武器,跪下不杀。”
几千人一起大喊;“放下武器,跪下不杀”
自此,这场力量对不相当的战斗宣告完美结束,我以伤五人(主要是被地上丢落的兵器划伤)的代价,歼灭尾追官军三千余人,其中杀死官军近千,其余包括富县卫所千户在内两千余成了俘虏,整个战斗无一人漏网。最高兴的是黑虎星,凭空得了两百一十一匹完好的战马,最不高兴的是第七队的百夫长,因为他虽然堵住了敌人退路,但是却是一敌未杀,来的时候还对那些投降的乡勇骂骂咧咧,说他们都是没卵蛋的东西,怎么能一个冲锋都没有的就投降呢?害的老子没功立。
在几千人的欢呼声中,曹猛带着一个神情忐忑的军官来到吕世和黑虎星等人面前,躬身对吕世道;“军师,曹猛莽撞,见败军中多有昔日袍泽于心不忍,不得军师之令擅发招降之令,逾越了规矩,请军师责罚。”
吕世微笑伸手扶起曹猛道;“战场大多是苦命人,猛子拿捏火候恰到好处,也使我们免了无谓杀伤,本是功劳一件,哪里有罪责罚?且先把你身后之人与我介绍可好?”
“谢军师不罪。”曹猛一礼后把身后那官军拉到身前;“这是我在卫所里时候的上峰,叫四海的总旗,那是多得他照顾回护,才有猛子今天性命,请大统领军师绕过他罪。”
那四海的忙上前跪倒,口口声声自己有罪。黑虎星一把拉起,大笑道;“四海兄弟快起,你的事情猛子多有提及,我当谢你对猛子照拂,才有了我等一场兄弟,但等此间事了,我请你喝酒。”那四海感动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吴涛见这个情景马上上前对四海道;“四海兄弟,你来后富县城内守卫如何?可愿意说与我听?”
吕世和黑虎星及曹猛马上会意,都拿眼睛看着四海,那四海也觉察出这一问的学问当下犹豫不决。
黑虎星道;“既是四海兄弟为难,不说也罢,待这次事了我们喝过酒后便放你回去。”
那四海见大家义气把牙一咬小声道;“好叫军师大当家知道,现在富县刚得大胜,县里老爷们都为更大功劳,所以派出所有人等四处出击追杀各路贼寇,啊不,是义军,以期顺势攻袭各个山寨,我这里人数最多有三千余,其他有主簿大人带领有一千,还有钱师爷带领城外招募的乡勇八百,以及一个总旗带领五百。城里只是不足一百签丁老弱,还有就是三班衙役带领城里的市民在城外打扫战场,掩埋尸体。”说完就不在言语。
吴涛和吕世对望一眼,眼神里都是高兴。吴涛道;“军师,这样我们就可以变强攻为智取,拿下县城。”
“正是此理,曹猛,把你的老上司千户大人寻来如何?”
“尊军师之命。”
不一会垂头丧气的千户大人就被曹猛带来。曹猛虽然被这千户差点害了性命,但毕竟是个磊落汉子,也不把他怎地,把千户往吕世面前一推,站到一边再不说话。
看着瘫做一团狼狈万分的千户,吕世上前道;“千户大人勿惊,我等不过是为捐税酷吏所迫的流民,还不曾想杀官造反,所以不会坏了你的性命。”
那千户一听自己性命无忧,心里大安,姗姗笑着道;“败军之将,得先生饶恕不死万分感激,却不知先生和大王何时放我等回去?”
吕世笑着道;“这却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望千户大人勿急。”
那千户一听以为这贼人要拿了自己做肉票,忙道;“我等不过世代军户,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物事,不过先生开出价码来我必通知家人尽力筹措就是。”只要有价码那自己性命就保无碍。
“些许金银还是留着大人养老,不过我等要借千户大人一些东西一用。”
那千户听不要自己金银,当时就面如死灰汗出如浆了,哆嗦着道;“不要金银那大王还有什么需要?”
“借你手下千户所官军衣服一用可好?”
千户立刻明白用意,只是势比人强,呐呐道;“在下无不遵从,但求大王先生城破时不要坏了兄弟们家小的性命。”
“定当如此。”吕世哈哈大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