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6-07
见到柴清云,杨延昭自是大喜,忙跳下马车,疾步上前,“玉儿,你可安好?”
后者也是极为高兴,本想着赶到院子去,却在半途之中相遇,自是晓得杨延昭并未出意外,再看到他脸上的担忧之色,心中顿时一暖,只觉得之前的那些哀求与训斥都未白受,绝美的脸庞绽放出明亮四周黑幕的笑容,摇着头轻声道,“我没事,六郎。”
扶着柴清云上马车,杨延昭小声的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绿珠为二人放下车帘,继而坐在了辕木的一边,此刻,她正抬着清秀精致的脸蛋儿望着星辰密布的苍穹夜色,自是看不到身旁,那五大三粗,冲锋陷阵杀人都不变脸色的萧慕春露出的罕见羞赧之意。
车行半里,寂静无声,杨延昭托着下巴,正想着柴清云与他所说的话,这次,整掉荀鱼,原来,最为惊心的却是在宫中。
夜行深宫,见得到圣驾之后,正逢赵广义已经闻得他的作为,满是盛怒之时,要将这帝王之怒消除,着实是惊险万分。
或许没有柴清云,那队禁军捉拿的对象便是他。
想到这,杨延昭不由得脊背生出丝丝的寒意,头皮也是发麻,许久,才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握着柴清云纤细柔荑,满是感激,可胸中思绪万千,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玉儿,你受苦了。”
依靠在杨延昭的肩头,柴清云面含笑意,“六郎怎与我这般的见外,这都是玉儿该做的事情。”
闻着那沁人心脾的淡幽清香,杨延昭伸手抚模着柴清云柔顺的秀发,低声道了一句,“待三馆的事情忙完,我便与官家道明,娶你为妻。”
身边,柴清云未出声,只是那温软如玉的身子突然颤了一下。
马车到了郡主府,柴清云主仆二人下了车,在几多不舍之中,再度前行,往着院子回去。
屋中的油灯仍在亮着,罗氏女还在守着,见到杨延昭回来,忙问起心中所关心的柴清云安好,待得知相安无事时,这才有些困倦的回房歇息去了。
换了衣衫,杨延昭躺在床上,想着今夜的所为,猜测着明日朝中会掀起何种轩然大波,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暂时得道了喘息,不多时,便觉得困意来袭,双眼渐现迷离,终是裹了裹被衾,进入了梦乡。
紫宸殿,灯火通明,王继恩低首立在一侧,将荀鱼几人已被送入到大理寺的消息禀报之后,便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殿中无比压抑,较寻日里,让人心里更加渗的慌。
“这小子,竟是用朕的工部侍郎来立威了?”
一句简短的话语砸开了大殿的沉寂,但却又如严冬寒风,生出了刺痛肌骨的冰冷之意。
听得这句话,王继恩只得将头埋得更低,以从五品的身份,来以三品大员立威,至古到今,从未有过,当然,作为在宫中模爬滚打几十年,侍奉两位帝王而不失宠的他明白,这并不是其中的关键。
官家盛怒,大抵是因为被打了脸。
若不是有金花郡主的苦苦哀求,若不是有多年不出的王溥祁国公,乃至王继恩都极为少见的白发黑衣的卫庄前来求情,怕是那恃宠而骄的杨璟早已是性命不保。
思量至此,王继恩不免又生出了疑问,这杨璟到底是怎么结识这几位贵而隐秘之人?
良久,大殿再次安静的让人觉得站立不安,就在王继恩想着悄悄退出去时,上首,略带疲惫的话传来,“传朕旨意,将太医院的樊格招来,明日早朝便不上了。”
“奴才领旨。”
登基之后,历来都是亲力亲为,每日早朝议事的官家竟然要借着身体有恙来罢朝,这让王继恩心中满是震惊,也暗自想到了接下来的两日里,那漫天飞来的奏折文书。
翌日,杨延昭还在院子里练着拳,汴梁城中,却已经闹翻了天。
官家不早朝,本就是件不多见的事情,待又听闻工部的两名侍郎被小小的从五品翰林侍讲给羞辱的体无完肤,并诬告至了大理寺,顿时,满朝激愤,纷纷叩请英明神武的官家下旨,将那以下犯上无法无天始作俑者的杨璟给打入大牢。
或许是那状纸的作用,这次,御史台的言官倒是没有齐心协力,共同以死纳谏,毕竟御史谏官是以清风不阿传世,无论荀鱼拖延三馆修建之事还是游嬉烟柳之地,都是欺君的大罪。
如此,只剩下为数不多,须发已白的老御史继续秉承着凡事都要以死相谏,最好是获得杖刑乃至牢狱之祸,以取得流芳百世英名的信念,垂泪痛哭,跪在宫门外,恳请着赵广义下旨,惩办那大逆不道的狂徒。
而这一切,杨延昭都不知晓,照着往常,吃过早膳,与众人道了别,坐上马车,晃悠悠的朝着翰林院去了。
昨夜,他所举,定是踢爆了工部,所以,接下来的几日,倒是无需再去工部受人冷眼,而作为翰林院的侍讲,他所要做的当紧之事便是将自己与翰林院,乃至整个读书人绑到一起,以三馆与传圣人之道为依仗,这番,谁还能说他的不是?
林荫花草间,翰林院仍是一片宁静,杨延昭径直的去了藏书阁,那里,几位编修的日夜赶工,字迹工整的数十本副卷总算是完成了。
看着这些脸色发白,红肿的双眼中兴奋久久未散去的爱书之人,杨延昭很是不客气的称赞一通之后,给了每人发了五两银子,便放他们回家好生歇息两日。
小心的将副本经卷搬放到马车上,吩咐萧慕春好生的运回院子,交给郭淮看护,忙完这一切,杨延昭正想着回到堂屋,好生的想一想该如何将这些副本发挥到最大的价值时,一皂衣差役传话来,道是学士大人有请。
李昉寻他,自是不敢耽误,对于这位数日来埋首与编撰经书的翰林学士,在心中,杨延昭还是颇为敬重的。
进了屋子,这次,李昉依旧埋首在众多书卷中,待听到杨延昭的行礼之后,这才抬起首,消瘦的面容带着些疲惫,但是双目中却精光内敛。
指着一边的木椅示意他坐下之后,李昉揉了揉额头,“听说你昨夜做了件了不得的事情?”
闻此言,杨延昭当即面露愤慨之色,“下官鲁莽,但那荀鱼不尊圣令,枉官家一片苦心,放着我天下读书人的之事不为,寻花问柳于酒色之间,这种事,下官身受皇恩,怎能容忍!”
说的咬牙切齿,更是悲愤异常,彷佛是那悲愤的小文青,在说着心中那片纯洁被玷污之后,所该有的愤怒与不甘。
许久,那李昉深叹了口气,“此事也怪不得你,错在工部,只是如今朝中大臣对你不满者甚多,行事,还需小心谨慎。”
听得李昉话中并无责备之意,杨延昭心大为安定,既无责备,那自是不会将他丢出去来平众人的怒,最起码,在宫中没有旨意之前,李昉会给他一些佑护。
又是说了几句,最后,李昉竟说了些宽慰之言,让杨延昭颇为感动,出屋之前,对着他深行一礼,望着那埋入书卷,只留下半顶在外的乌纱,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虽然之前,他是想着打着翰林院来抵挡住群臣的压力,但是如今,李昉主动给予他庇护,这份恩情,是要铭记于心的。
杨延昭向来不喜欢前任恩情,但有得恩情,欠下了,便是要去偿还上,否则,心里,总会觉得不适。
只是依他现在的地位与身份,怕是一时半会,也没有李昉可借助之处,还是待日后再行涌泉报这滴水之恩的事来。
朝中的波涛汹涌,杨延昭这挑起暗潮之人却藏身在了翰林院,安稳的度过一日,待道傍晚离去之时,一辆沉木乌蓬马车停在了翰林院前。
待看到杨延昭走出来,那驾车的黑衣人大步上前,“敢问是杨璟杨大人?”
眼前之人很是陌生,但他身后的马车,似乎有些眼熟,迟疑了几分,出言道,“不知阁下是?”
“我家老爷想请杨大人到府中一叙。”
或许是看出了杨延昭的疑惑,那黑衣人憨厚的笑了笑,“杨大人难道你忘记了?前些日子,在这翰林院门外,可是亲口应承下我家老爷的邀请的。”
听得这句话,杨延昭这才猛然想起那日的须发皆白,气势非同寻常的神秘老者,暗自沉思了稍许,面露出笑意,对着那黑衣人拱了拱手,“那便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