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黑传奇 第六十九章 外篇?斗争,从童年开始(一)

作者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09-26

金城十里外。官道上,有岭树重遮,官道外,是江流九曲。

金城何以为“金”不得而知,总之和金子想必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就算如此阳光明媚的天气也无法让远处这一个色调灰暗的城市闪亮起来,至少马车上的这个妇人是这么认为的。

“母亲,我们到新家了没有?”小孩的声音是那种脆生生的女敕。

“马上到了。”妇人依然保持着左手掀开车厢窗边布帘的那个姿势,却用右手挼了挼膝边男孩的脑袋。

“母亲,我们为什么要搬家?”孩子斜着小脑袋,水汪汪的眼睛是那么黑亮而灵动。

妇人长得并不如何的漂亮,颧骨略显,眼眶微凹,这让她望着窗外的目光越发深邃:“因为这里有很多小白兔、小松鼠、小猴子…可有意思了…”

良久,妇人放下了布帘。这时,车厢另外一边的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夫人,苦了你和孩子……”

妇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孩子,却发现孩子在颠簸中已趴在褥垫上睡着了。

“老爷,退一步海天宽阔,官亦有道,总不可逆势而为啊。”妇人望着丈夫的神情平静里带着坚定。

没有出镇迎接的的队伍。小型车队缓缓进了镇子,直到官署门前停下,才有门口值守的差役进去通报。刚才马车里的那位男子下得车来,面上已显不虞之色,倒是随后下来的妇人神色如常,一边指挥着仆佣停放车马、看顾熟睡的孩子,一边打量着四周。

一会儿,一个身着官服的胖子一边抹汗,一边尽量使自己的步伐殷勤些,神态热情些地“赶”出来,后面还稀稀拉拉地跟着几个面部肌肉僵硬的官署差员。

妇人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却依旧和颜悦色,脑子里迅速地闪现出此人的相关信息:金城镇政务官杜松龄,四十有五,好美食;已故的前岭南道政法长官家中老仆长子,由吏提拔,在其位已五载。属岭南道政务长官维明一系。

杜松龄也在迈出来的间隙里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对面的这一行人车:

一老一少两个女仆,老的正在查看最后面那辆装着家什杂物的大车,少的正从马车里把一位睡着的小孩往外抱,那个肤色黑黝的壮年男仆正在和车夫说着什么,他袒露在外的双臂以及身体的其他部位上毛发浓密,是西边兽人的混血么?该叫半兽人?

四辆马车都有柳南车行的标记,租的;车夫看样子也是车行的人。

正中这位男子约莫三十多岁,杜松龄明白,他就是新来的赫连镇守。

赫连治中,原桂城小吏,嘉和纪年470年抗灾有功,迁桂城府书记,属岭南道军务长官容深一系。柳城官库木材贪污案发,受牵连,虽容深力保,留了品阶,但罚俸禄一年,贬到这偏远金城小镇来做镇守,前途一片黯淡。

“政务官杜松龄,见过镇守大人,”杜胖子笑呵呵上前一揖,可能是由于腆着个大肚子的关系,所以无论是深度和时间都显得不够,让这一揖感觉越发的没有诚意。

“呵呵,昨日哈书记映月楼高会,不胜酒力,故今日不能来迎大人,”杜胖子右手一抬,引向身边一个白脸鼠须的官吏继续说道:“这位是本县治安官柏沽儿。”

此时那赫连夫人站在丈夫的侧身后两步,脸上依然带着得体的微笑,脑子里却飞快的转动着:

金城镇书记哈德安,三十七岁,好酒色。和柳城官库木材贪污一案的大赢家桂城司户官木然东走得很近,现岭南道政法长官拓跋宏一系的小喽啰,我之政敌。

金城镇治安官柏沽儿,四十岁,金城元老。历任巡差、牢狱、捕头,提拔治安官。惧内,无明显嗜好,无派系。

而后,新官旧同僚们自然是和和气气,一例的互道久仰辛苦,期盼关照提携,造福八乡十里之类说熟溜了的套路,也免不了的映月楼一桌酒水弹唱,接风洗尘。

总之,新镇守在金城安了家,意味着当今派系林立、尔虞我诈的官场中又一出普通的倾轧戏在这里开始上演,我们的小少爷今后的生活环境里,可不仅仅只是那些“可有意思”的小白兔、小松鼠、小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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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略为烦闷的夏夜,小少爷抱着那只布偶小白兔吖吖自语的坐在床上时候,耳边是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声音。

“夫人,这镇书记可一点也不掩饰呢,只是我们初到不久,这层纸不便就捅吧?”

“老爷,人善总被欺。就算他有后台,可你一镇之长,岂能看他脸色,犯上门来,尽管打将出去!如今之计,便是这六个字‘拉柏稳杜打哈’。”

……

北风刺骨,两个脸膯冻得通红的小少爷闹着满院子看蚂蚁,赫连夫人牵着他那小手,看着那些在这寒冬腊月依然辛勤不已的生命,心想这蚂蚁和人果真是有些相同的。

“夫人,草人村那件案子,柏沽儿那边怎么说?”

“昨儿拉家常的时候,柏夫人露了一句,差役都换成了信得过的人。对了,南茜……你把交代过的那匹流光锦给柏夫人送过去……对,现在送……”

……

“老爷,这政务官一同在水里,镇书记还能掀得起什么大浪?”

“为夫明白,只是这巡检大人不好对付啊,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政务官想必也是明白的,明个你就把秋赋清单扔给他去处置,怎么的也让他专心下来同舟共济的。”

秋空澄净,凉阶月下,小少爷望着偶尔掠过的流萤,想伸手去抓,却没抓住,向前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向父母笑了笑。

……

“呵呵,夫人妙计,哈德安今次就算躲得过这牢狱之灾,怕终是再无翻身之日了。”

“对付这么一个愚蠢狂妄的之徒,三年时间是长了些。只是恰逢王宰相身败名裂,朝中动荡,这个时局,各方都在趁洗牌的机会重新划分势力范围,老爷再不出手,上面的人就会你忘了。”

“夫人,莫非……”

“对,老爷,容深大人需要你冲锋陷阵,这次是扳倒拓跋宏的好机会。这个时节,大佬们需要的不是亲信,是干将!”

“夫人说的是啊……只是,有时候实在是不想再卷进这些腌臜事了,我现在不是一个人。”镇守拧着眉头,眼光扫过夫人怀里刚满月的小男婴,又看了看旁边在案上沙盘画画,已年满七岁的长子。

“没有退路,老爷,因为你是个做大事的人。”夫人淡淡的说,她看着儿子沙盘上的图画,画的是个人,是那种传说中的巫师么?很高的帽子,那种带斗篷的披风,手里拿着正释放出闪电的杖。咦,胯下骑着个事物……是根扫帚。

“水儿,乖,该去洗漱睡了。”夫人习惯性地挼了挼儿子的后脑。

“哦……”孩子乖巧地应了一声,便朝门外走去。

夫人一边轻轻地把怀里的婴儿放到小床上,一边压低着声音对丈夫说道:“身居江湖之远,心怀庙堂之高。这天下安定了近五百年了,久安蕴乱。看看如今的朝廷,倾轧到了连“三朝柱石”、“行世圣人”的王宰相都倒台了,他倒了他的那些新法又如何?他的满朝门生又待如何去清算?

看看如今的边镇,军纪糜烂、贪墨军资、走私空饷。再想想海峡那边虎视眈眈的东夷国和鱼岛争端,掂量掂量西南一带兽人和暗黑精灵五百年来的第一次歃血为盟,还有西北碎叶的斯坦人孤悬于外,以及他们臣服与反抗交替的历史。”

镇守叹了口气:“珍儿,你若此为,当胜为夫十倍。”

夫人也许很久没听到丈夫的用这个称呼了,不由微微一愣,好一会才拢回了思绪,接着道:“我怎不知其中凶险,文官杀人,岂独让武夫?短短三十年,文人风骨今安在?哪朝哪代没有争斗,常见的不就是罢职去官,流放已是了不得的大罪了,现在呢,是要你死啊,要你的命不算,还有要全家性命的。都是你死我活的残酷,所以明年,我打算把水儿送走。”

镇守大惊:“送哪里去?”

夫人依旧沉稳,缓缓道:“岭南道太偏远,流光城离京师近些,我有个世交在流光学院里任座师,水儿聪慧过人,以后我家的兴旺,当在他那里。这事要做得秘密,只有你我知晓。”

镇守心里有些乱,喃喃道:“你看水儿,小时候看蚂蚁,我不小心踩到了,便惹得他伤心大哭;兴致勃勃地在园子里捉了几个萤虫,当晚却放了,说天黑了都想找父亲母亲;过节杀了家里养的两只兔子,都只能骗他是兔子放回山里去了;丽春丫头犯了错,被你狠狠责骂了一番,罚跪在门外,他跑去一同跪着,那年他才五岁便知道如此护着亲近的人。这心肠几近和为夫一般,他狠不起来的,还是不要让他走这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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