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1-12
清晨,京城的大街上已经是人山人海,繁华似锦,好生热闹。嘲杂声中,一辆并算不上华贵的马车,滴滴答答的,正向城北方向,左光斗的府邸,缓缓的行驶着。
车内,林枫正用两只手指挑起窗帘子的一个角落往外瞧,繁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路边的角落却随处可见衣履阑珊的乞丐,手里拿着破碗,一口外地口音哭喊着:“行行好!给点吧。”不远处,还有一个纨绔子弟一副不可一世的吊儿郎当样子,带着一伙家丁在狠揍一个路边卖菜的小贩……看到这些,林枫心中不禁轻叹一口。
按照宫里和官府规矩,只要是宫里出来车架,大臣们都应该亲自出门相迎。林枫轻轻放下车帘,转身问道:“此趟往左府贺寿,姐姐为何如此低调行事呢?”
刚刚问完,冯贵人还没来得及回应,马车就停了下来。只听见车外传来几个市井泼皮的声音。泼皮甲:“哟,这是去哪啊?怎么以前没见过这车。”泼皮乙:“甭管去哪,先把过路的银子交了,不然的话,哼~这路上哥几个可保不了你太平了。”
林枫见状,手攥了攥腰间的锦衣卫腰牌,正欲下车,却被冯贵人一把拖出:“给些碎银,打发了吧,贺寿之事还是不宜声张。”说完拿了一些银子给了林枫。林枫只得应了。
虽然打发了几个无奈,可这口气,林枫是怎么也咽不下去。几个泼皮,光天化日拦截宫中车驾,就算有是十个头也不够砍的,平日里也不知道劫了多少百姓的钱财,有机会真想好好削他们一顿。
冯贵人见林枫表情凝重,担心会影响到后面办正事,便将手轻轻搭于林枫的小臂,开口劝道。“弟弟,莫要生气了,这如今京城就是这个事态,习惯了就好了。”冯贵人的好心劝解下,这才让林枫缓了缓表情,
林枫觉得冯贵人说的一点都不错,犯不着为这几个泼皮生气,影响了正事,可就太不值当了。想想一会真的要到左府,亲眼看见左光斗这位明朝的名臣,说不定还要与之交谈,心理闹得有点空空的感觉,脑袋瓜一直努力的回忆着,这个左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左光斗,字遗直,光听这字号就如见此人,“做事不遗余力,做人性情耿直”。之前,一直担任左佥都御史一职。应该就是前些年,因主张革新除旧,提出兴修水利,鼓励军民屯垦,以此来促进农业发展。由于政绩着著,被升为内阁大臣,掌管六部。当然在他手下被提拔的人也不少。
但是他还是个爱清静的人,除了上朝议政,在家看看书,偶尔去花木盆景市场选栽一些花花草草之类的,其他倒也没听说有啥特殊的爱好。就连家都住在城北,在京城显贵之中,也算是比较偏的了,但这只是历史资料中左大人,现实的官场之中是否真的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即便如此,此时的左府,也要随着主人寿辰的到来,一改以往的清净了。免不了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门庭若市,车架星置,这不管是来自京内的,还是京外的,送贺礼的人是进进出出,接踵而至。
“吁……”马车停在左光斗大人府邸的后门。不过,后门与正门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景,后门前面是一条偶尔才有人穿过的僻静小街。这时,左府后门是半掩这的,因为冯贵人此行早就有下人通报过了。
此时,后门里钻出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来,见马车已经沿着街边的小树停稳,便迎了上来,头也不敢抬得说道:“在下姓程,左府管事,奉我家主人之命,特在此迎接娘娘。”可能这程管事也是初次接待宫中人物,难免有些紧张,话语间还带着些颤音。
林枫先行跳下马车,回了个礼,然后转过身去,很有礼貌的搀扶着冯贵人也下来了。冯贵人此行,头顶着蓝色的丝质斗篷,肩披淡翠色的水印披风,而林枫穿着锦衣卫的便服,显然他们两个都不想太招摇过市吧。
林枫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后门的这条小街的动静,心想,我们那个时代送礼办事都叫“走后门”,虽然走的不一定是后门,但是谁也不敢正大光明在大众场合给大官送礼吧,而如今大明朝送礼已经到了一种正常化公开化的民生习俗,可见这官场已近**到一种无可救药的地步了。想到这里,林枫不禁苦笑的摇了摇头。
“娘娘随我来。”程管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接着说道。
“有劳程管事。”冯贵人跟随着程管事从左府的后门进去了,林枫手捧寿礼紧跟其后,这血珊瑚盆景寿礼是用一块红丝布盖着,当然里面还放着折扇与折子。
这左府虽然没有皇宫的雍容华贵,气势磅礴,但是也京城大户人家,园林楼阁别具一格,构筑精巧,一副官宦人家,书香门第的气派。院里里摆放着各种盆景,榕树、石榴,桃竹、迎春、栀子、翠柏、梧桐……各式各样,应有尽有,一抹茶色养鱼缸,几条红色鲤鱼自由自在的嬉闹……
程管事带着冯贵人和林枫绕过正堂,抄了一条僻静的竹林小路,来到了左府书房门前的一条走廊。
此时,一位身着红色官服,头顶褐带乌纱帽的官人已经站在书房门口,一直张望着,一副等待许久的模样,见程管事带着冯贵人已经行走于走廊之中,便上前来迎接了。只见此人一脚官步,走的四平八稳,络腮须,长的倒是有些文人的清瘦气质,但气宇不凡,眉宇之间还透露着一股刚韧之劲。待他走到冯贵人身边时刻,双手一拱道:“臣,左光斗见过娘娘,未曾远迎,让娘娘辛苦了。”
“见过左大人,左大人客气了,臣妾不过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给左大人贺寿来的。”冯贵人回礼道。
“谢皇后娘娘圣恩,谢冯娘娘恩典,娘娘一路劳顿,请进敝宅让臣一尽地主之谊。”左光斗说道。
“大人请。”说完一通客套话,冯贵人和林枫已经随着左光斗进了书房。
书房之内,清静幽雅,宽敞明亮,左右各摆放一排四方扶手的南官帽椅,冯贵人左边首位就坐,左光斗则坐在右边首位,红木的茶几上摆着小青花瓷杯盏,里面是沏好的上等铁观音。林枫则立于冯贵人身边。
左光斗看了看立于冯贵人身边的这小伙,长的挺拔英俊,手捧红丝布盖寿礼,一身锦衣卫行头,虽然是便装,但朝廷官员还是认得的。左光斗也算是经常进出皇宫的老臣了,锦衣卫队列中从上到下也认识不少人,可硬是记不起林枫这张面孔,十分面生,便随意开口问道:“这位是……”。
“失礼了,这是臣妾之弟林枫,现在皇城中谋一差事,此次前来也为护送寿礼。”冯贵人对自己疏于介绍表示歉意,然后有转过身对林枫使了个眼色。
“小的,锦衣校尉林枫,隶属许大有旗部,还望大人多多关照。”林枫连忙鞠腰行礼道。
这也难怪,林枫得罪了元氏兄弟,便经常被派到连个人影都见不着的城门去守着,虽然平日值守轻松一些,但却也少了不少赏钱和机遇,这些达官贵人哪里会记得到他们的相貌。
“噢!林校尉不必多礼,既然同来便是客,来,请坐吧。”左光斗倒是一副关心下属,和蔼可亲的模样,可林枫心理清楚的很,这些当官的就是这样,此刻自己还不是占得冯贵人的光。
“谢大人!”林枫行礼后,将寿礼放于茶几之上,便在娘娘身边的椅子坐下了。
左光斗瞥了一眼茶几上的红盖头,顺了顺那把络腮胡子,侧身,微笑着对冯贵人说道:“令弟,真是一表人才啊!”。
冯贵人见气氛甚好,话题又自然而然的开了茬,便顺水推舟,当然这也是她此行的目的之一。“大人见笑了,我这弟弟虽然在锦衣卫队列当值,但他身子骨弱,自小就患哮喘,到现在每逢春秋换季,都还喘咳得厉害。”
左光斗坐在一傍,没接话,只是默默的听着,手端起青花瓷茶杯,用手指拿捏住茶盖子,看着杯里漂浮如萍的茶叶,在杯口轻轻地掸了掸,抿了一口。
“大人也知道,锦衣卫三天两头便要在城门守夜,往后这天寒地冻的,哎……真怕他熬坏了身子。”冯贵人脸上已浮现出一丝悯人的忧愁。而林枫坐在一边,听得是十分汗颜,心想,我什么时候又得哮喘了,这个死丫头竟然咒我。
“我这弟弟倒是念过一些书,自小也识书达理,若是能有个功名,也能为祖上添些光彩,还望左大人能多多提点他呀。”冯贵人将芊芊玉手轻轻落于腿间,细腰微扭,天姿峥嵘,一双美目随着微微的一笑,让人感到那娇媚味道直渗人的骨髓之中,不敢与之相对。微笑之后,冯贵人反问道:“想必……左大人手下还有很多空缺吧?”
冯贵人的这番话使得左光斗也不好隐晦,但是一项老成持重的他,听完后心理一直在琢磨着,冯贵人虽然是当今受宠的妃子,但这后宫之事,风云莫测,说不定那天就……,而这个林枫的老底自己也没模清楚,只是听了冯贵人的一面之词,若是东厂的奸细那该怎么办?稳妥起见,还是不要唐突的往圈子里面拉人的好。但冯贵人毕竟圣眷正浓,而且当面请求,也不好推月兑。
不过,左光斗身为内阁重臣,掌管六部,想找个理由搪塞一下,实在是太多了!
“手上倒是有些空缺,不过都是些七八品的地方官职,这京城的位置嘛……,要知道这些地方官吏挤破了头都想进京做官,而且这些人多数是各地有势力的名门望族,早就对这几个位置虎视眈眈了,恕臣直言提醒,就算臣出面安排了林校尉,恐怕日后这些风声还是会传到皇上耳中。会对娘娘你不利的……”左光斗的话语中显出有几分为难之色。
左光斗这番话虽然是托词,却也有几分道理,这种蜿蜒的拒绝冯贵人一听便知,也不好再说什么。要是按照左广斗的意思,把林枫支到京城以外,就算做个六七品地方官,对她而言也没有什么价值吧。
林枫坐在一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自古以来做官的,都不是什么好鸟啊,没点实惠的利益,怎么能帮你痛痛快快的办事。
“左大人高瞻远瞩,令臣妾佩服。这次,臣妾奉皇后娘娘昭命,为左大人做寿,特送北海血珊瑚盆景,还请大人收受。”冯贵人本来以为搬出皇后来,这左光斗官架子再大也不好回绝了。
官场有句俗话说:该拿的当仁不让,不该拿的秋毫不犯。这左光斗倒是有几分清廉姿态,根本没授这一套。“臣,受皇上、皇后娘娘圣恩,诚惶诚恐,惭愧臣功绩微薄,实在不能授此厚礼,皇后娘娘心意,臣只能心领了。”左光斗自然明白,自古皆有朝臣与后宫老死不相往来之理,这私相授受之罪自己可担当不起啊!其实,左光斗并不是不想要这礼物,就算皇后迫于六宫的颜面,想必,这礼物也会非常的贵重。但真的连左光斗自己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接受它,若是就这么当寿礼接了,日后还不惹下天大的祸端来。
冯贵人见左光斗不肯接受,想这左大人也是个谨慎之人,看来不透露一点真正的意图是不行了,接着说道:“左大人何必谦虚,大人乃朝廷重臣,国家栋梁,功绩卓著,皇后娘娘的意思也是希望大人多辅佐皇上,多给皇上分忧,还望左大人懂得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才是。”冯贵人故意把最后几个字拉长了尾音,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左光斗。
这话说出来,效果就与之前大有不同了,左光斗也是久历官场之人,已是人精一般,还有什么场面没见过的,自然能品出这番话其中的滋味来。左光斗先是眉头一皱,忽然又豁然开朗“娘娘的意思是指……”左光斗有些激动的用手指着这份寿礼,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兴奋、惊奇的神情看着冯贵人。
“不错,这里面正有大人想要的东西。”冯贵人也不好明说,再加上她也只个传达,有些东西自己还没能搞清楚呢。这私相授受是小,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一定会追究,但干涉朝政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是历代皇帝都难以容忍的事情,所以,不明说自有不明说的道理。
左光斗听后若有所思,值得当今皇后如此行事,定是与她有莫大的利益关系,这后宫也会有什么事情要搬到朝堂上解决的么?想到这里左光斗脑海中呈现出三个字:“魏忠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