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是真的要去赶尸吗?”我接着问:“这是四川,不是湖南贵州。”
“这事,师父跟我说过。”大暴说道:“以前我也一直想着一个问题,湘西的人死在外面,都需要赶尸匠把尸体赶回去。可是说起来,赶尸的范围都离不开湘西方圆几百公里的距离。若是超出这个距离了呢,比如跟刚才我们看到的死人一样,死在了四川,怎么办?”
“是啊,是啊,从没听说过。”
“师父说了,还是一样,赶尸。”大暴见我一副吃惊的样子,连忙说道:“只是没到湘西那块地方,一般的赶尸匠赶不动尸体,就只好请尸体所在当地懂道行的人帮忙,把尸体弄到和湘西交界的地方。”
“赵先生就是给那个什么秀山的黄莲清帮忙?”
“是的。”
“那怎么赶,尸体都赶不动……”
大暴呆了一会,才说道:“其实师父要我找你,不是别的,只是要你干力气活。他要我们把尸体背到水布垭去,他在那里等我们。”
“这是背尸,不是赶尸。”
“谁说的,背尸不是赶尸,赶尸难道非要是那种跟着人一跳一跳的吗?”
“那我们怎么背?”
“师父说了,那就看我安排,只还要弄得走,怎么都行。而且,在晚上子时之后,阴气旺盛时,能把尸体喊魂喊回来点,能跟着我走,也说不定。”大暴把那本古书,拿出来,“我已经会招魂了。”
我还想找理由,让大暴和我推辞这件事情。可是看着大暴非常有把握的样子。就说不下去了。
大暴看懂我的心思,说道:“师父说了,你不愿意,就不勉强你。”
我不敢把话说死,敷衍着说:“让我想想。”其实我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干了。要我背着个尸体,晚上到处跑,还不如杀了我。
大暴说道:“三天后晚上十点半,我在火葬场等你。等到十二点,你不来,我就不等了。”
和大暴分了手,我回到屋里。看见王玉还睡在床上,这个时候已经是她上班的时间了。可她还没走。我把王玉摇醒,“你迟到啦,还不去上班。”
一看王玉,懒懒的不想动。王玉细声说道:“我不舒服,今天不上班了。”
草草洗漱一下,我也睡了。我打算明天就给大暴打电话,就说我不去了,当面不好意思说,打电话就容易说出口些。
晚上我就做噩梦,看见那个尸体,站在我面前,身上流着脓水,对着我喊:“背我……背我……”我被他说的心软了,就想去背,刚走近,手扶到那个尸体的胳膊,那尸体的胳膊一下就化成了一条蟒蛇,顺着我的手缠绕起来,一直缠到我的脖子,我憋得换不过气。呜呜的挣扎。
我急的要命,可又听见尸体的申吟声,一声一声的听的瘆人。
我猛地坐起来,醒了。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看天都亮了。我还在回味刚才的恐怖梦魇,却听到耳边,又传来一声又一声的申吟。
是王玉在哼哼,我一看,她正蜷曲着身子,捂着肚子,一声一声在申吟。
我忙忙穿好衣服。又拿来衣服要给王玉穿,要带她去医院。
王玉死活不干,“我没事,睡一会就好了。”
我火了,把被子掀开,拿了件袄子,把王玉一裹,拿了条毛线裤给王玉穿,这丫头不听话,就是不愿意跟我上医院,两条腿乱弹。我一烦,把她使劲拍了一下,才老实。
可是看样子,王玉疼的厉害,坐起来都难,走不得路。我拦腰把王玉抱起,往门外走。
边走边骂王玉:“还不去医院,犟什么犟……”
王玉胳膊勾着我,用一只手扳了扳我的下巴,我扭过头,和她看着,看见王玉对着我眯着眼,撇嘴笑着。
“还笑,笑个批!”我还没骂完。王玉突然就呕吐起来,吐的东西混合着鲜红的血迹。
我一下就慌了神,连忙拦了的士,往最近的医院送。
到医院一折腾,王玉住了院,检查结果是她十二指肠溃疡。住院保守治疗。
我坐在王玉旁边,嘴里骂着她:“你卖酒的还是陪酒的啊,为了多卖点酒,命都不要啦。”
王玉现在没力气跟我吵,就耍赖地朝我笑。我就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心里却着急:刚才在医生跟我催钱了,要两千块的押金,我和王玉都没有医疗保险。而我又在异地,而且我现在手上只有三四百块钱。付了检查费,已经告罄。
想了想,找王玉要了李慧的电话,叫李慧来医院帮我照看一下王玉。
打了电话回来,我问王玉的家在哪里。
王玉咬了嘴唇就是不说。
我说,李慧马上来了。
就走出去找王玉的父母去。总不能别人的姑娘病了,都不通知一下。再说,我确实没钱了。
还好,王玉在说她老家的时候,资中本身也不大,无意提起过她父亲的名字。大致一片的小区过去找。
打听王玉父母的家难不住我。到那小区一问,邻居告诉我不就是郭老师的女儿吗,是不是确定叫王玉啊。郭老师的老公姓王,以前是**科的科长,后来辞职下海了。
“邻居讲你不会去找郭寡母子(当地方言:凶恶阴毒的女人,这么说也有诅咒的意思)吧?”我目瞪口呆。
听邻居一讲我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不在家里住了。就算是家里条件再好,我估计,王玉也不愿意回家的。可是现在王玉在医院里躺着,不找她父母想办法又能怎么样呢。
果然,那位郭老师的表现,和我预料的一模一样,对当我在门口对她说王玉在住院的时候,立即用恶心的语气说道:“是不是堕胎了?”
郭老师的对自己女儿都这中尖酸刻薄的语气说话。而且说话的时候表情特别激动,和话语的冷漠成反比,我太憎恶这个语气了!
我气的要命,立马反身走去。边走边说:“在二医院住院部*楼***室。反正我把话带到了。”
“你们自己做的好事,自己去解决,当初说了永远回来的,永远不来求我的,现在怎么又知道来找我了……呜呜……不要脸死女伢子……不把自己当人……”虽然郭老师在哭,我觉得恶心。天下竟然有这么当妈的,我算是领教了。看来当她姑娘确实很不幸。怪不得王玉从来不回家,病了也不愿意我找她家人。
我走在路上,灰心丧气,我觉得自己好没有用,二十多岁人了。连两千块钱都拿不出来。女朋友住在医院,自己只能在街上闲逛。做人做到这样,还不如真的找块豆腐撞死了算球。我走到一个小卖部,打算给大暴打电话,心里想着,这次找大暴借了钱,可就没面目跟他推辞赶尸的差事了。大暴肯定会答应借钱给我,然后漫不经心的提起一下,后天晚上你来不来啊……我猜他就会这样,肯定会这样。
我把话筒又放下了。
我走到码头的河边,看着一群游客从客运站里,嘻嘻哈哈的走出来,走到街上,好奇的打量着资中的街道。我看着,心里无来由的就生出愤恨:凭什么你们都开心,我就这么倒霉。
看见一个五十多的妇女,肩上背了一个很精致的坤包,她刚刚打了电话,放了进去。我看她身上的呢子大衣,并没有口袋,知道她的钱包肯定在坤包里面放着。
心里激动,突然就想冲过去,把坤包给抢过来,然后跑掉。
心里想着,就不由自主地跟在那个外地妇女身后。越走越近。
正想实施这个大胆的想法,客运站的派出所的一个警察从旁边插了过来,估计是看见我的样子可疑。我顿时泄了气。走到马路的另外一边。心里鄙视自己,连犯法都没有狠气。
在街上转了一遍,还是想不出来注意。人在异地,没个亲人,爹妈呢,我想了一下,就打消这个念头。
眼看时间不早了,肚子饿起来,想起来自己从早到晚,还没吃过任何东西。不知道王玉吃了没有,她现在能不能吃东西,也搞不清楚。
回到病房,正看见,李慧在喂王玉喝稀饭。李慧其实还是蛮照顾人的,可惜大暴……
李慧看见我了,就骂我:“你这人怎么拉,玉玉都病成这样了,你倒是跑哪里去了,给我打了电话就跑,我来了就她一个人,你是怎么当人家男朋友的……”
王玉不说话,只是微微笑。看样子她除了气色差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我受不了李慧连珠炮的责难。马上走到病房里去。走到电梯出口的大厅一角,蹲着抽烟。心里苦闷,烦躁得很。
忽然就看见郭老师从电梯里走出来了,提着一个保温杯,走出电梯了,却站着不动。站了好长时间,我的烟抽完了,才往病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