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告诉我!”我大吼。
大暴慌忙给了我一张纸条。我转身就走。走到路上,打开纸条,把上面的咒语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灯烛油火,天明地明人明,上天入地点烛火,灯火通明,洞彻玄机,左明十四,右明廿九,九牛回旋,铁车车转。”
就这么几个字,太简单了。我等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去。我估计王玉今晚还是要去上班的,她还有一干姊妹,要去道别。走到家门口附近,找了个小卖部,要买一百五十根蜡烛。可是我身上只有六十多块钱,怎么都搜不出缺的十块钱。幸好老板认识我,我经常找他买烟的。
老板对我说道:“好说,好说,你明天再给也不迟。”
我看着老板慈善的脸,恨不得找个墙撞死算了。
回到屋里,王玉果然不在。
我把蜡烛全部放在地上,一根一根的仔细放好。
大暴都能学会算蜡,我也肯定能行。我要看看,我和王玉到底有什么转机没有。诡道也真是邪门,算个运程,都要请鬼。其实我可以用别的方法来算,可是我现在就执拗的认为,既然大暴能用看蜡算出王玉的家事,那么我也要用看蜡来看。我很想知道,我和王玉是不是真的就这么散了。
我知道我在赌气。可是还是忍不住这么做。我却忽略了一个事情:大暴已经跟着赵一二学了一年多了,赵一二才教他看蜡。而在在一年里,大暴已经学会了多少法术啊。
我开始点蜡烛,嘴里念着请魂的祝融咒,点的很顺利,我不知道,只能点十七支。
看蜡是很凶险的巫术。每多点一支蜡烛,就会多开一道阴门。这个事情,我事后才知道。
不知道厉害的我,一口气点了三十多根蜡烛,我心里还在庆幸,今天的蜡烛怎么这么好点,难道我真的比大暴更适合干这一行吗,我可比大暴点的容易多了。
点到五十多根的时候,我知道我错了。
屋里的地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湿漉漉的,湿气还在上升,我站起身一看,地面上覆盖了一层白色雾气,我连自己的脚都看不清楚。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明白,我肯定是做错什么了。屋里的地上到处都是蚯蚓,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昆虫,在地上爬来爬去。我看得肉麻。
“咕呱——”我循声看去,竟然还有青蛙。
我又闻到了浓烈的土腥气。我知道,这个腥气,就是阴间的味道。
所有的蜡烛都燃了,不是一下子燃起来的。我看得很清楚,是一根一根,自己燃起来。我看得入神,忽然蜡烛的火焰大盛,这不是蜡烛火光的火焰,倒像是煤气灶的火焰。
火焰是蓝绿色的。
窗外忽然一片黑暗。屋外的人都开始抱怨起来,“怎么停电啦……对面街上怎么不停……是不是变压器跳了……”
“喵呜……喵呜……”一群夜猫在屋顶上惨叫。声音凄惨无比。
我还听到了小孩的哭声。
我知道我的处境了,想走出门去,可是我抬不动腿。我低头看去,发现好几个白森森的手臂,正把我的小腿拉着。那些手臂,是从白雾中伸出来的。
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事情,那些手臂碰到我身体了,可是没有被烧灼,并且跟蛇一样,越缠越多。原来仅仅靠自己的命格,还是不能抵挡这些凶恶的鬼魂。我身上的罡火,第一次被阴气给压制住了。
我的背心在流汗,汗水流的很多,很快把衣服打湿。背后一片冰凉。一股寒意从后背透到前心。我看见一缕头发从我的肩膀旁边垂下,我瑟瑟发抖。
有东西在我背上。
地上的蜡烛由于猛烈的燃烧,全部化成了烛液,摊在地上,可是里面的蜡烛芯子,仍旧直立着,还在燃烧。
地上无数的人影,爬来爬去。我看清楚了,都是衣衫破烂的尸体模样,没有下半身,他们都是靠着手臂在地上刨动,飞快的在地面游移。
我不知道看蜡只能点十七根蜡烛。但我知道,我惹**烦了。
屋里没有任何声音,除了地上虫豸的索索爬动的声音。那些鬼魂爬的飞快,却没有任何声音。
我觉得我的身体好沉重,胸口烦闷,很想呕吐。
我想用手扯一下衣领,可是我发现我的手臂,看不见皮肤了,都是猩红的肌肉,里面蓝紫色血管嵌在上面,并且这红色的肌肉也在慢慢的变的透明。我隐约的能透过红色的肌肉,看到里面的桡骨。我的手掌,在我的眼中,已经是又纤细骨骼组成的骨架模样。我下意识的把手握成拳头,我看见那些细细的骨头,在我面前伸缩,聚拢成拳状。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阴森的场景。
我的脖子开始冰冷,胸口越来越沉重。我低头看去,我的身上也开始透明,胸骨里面的那颗心脏,正在有节奏的缩紧、张开、缩紧、张开……
我的眼光透过身体,看到了后背,一个小孩子搂着后腰,小孩子的脸正紧紧的贴在我后面的脊骨上。小孩子的双眼紧闭,鼻梁两侧滴着鲜血。
我看得浑身战栗,因为小孩子的头顶上,还有一双胳膊也是拦腰把我给抱住。那双胳膊上,还有一双胳膊……
我想大叫一声,却发现我没有力气吸入空气。因为,有很多煞白的手指,正紧紧抠着我的胸骨,让我无法正常的吸气。我的憋的越来越厉害。
我呼吸困难,清晰的听见丝丝的声音,那是我勉力在呼吸。
我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的,它就这么没有征兆的出现在我面前。
这个是个背影,弯腰驼背的一个背影,我认识这个背影——草帽人。
草帽人的头向我扭过来,是的,是扭过来,因为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动作。仅仅就是把头转过来。可是草帽压的太低,我能感觉到她的头拧了一圈了,可看到的还是一个草帽。
我想看着究竟。
草帽人好像能理解我的心思,草帽的檐子慢慢向上抬起。
我又一次看到了草帽人的脸。可是不是以前草帽人的模样了。
草帽下面,覆盖的是一个蛇头,有着光滑鳞甲的蛇头。我吓的想把眼睛闭上,可是眼皮子闭不成,我挣扎着把目光看向地下。却又看见我非常不愿意看到东西,草帽人的身体从佝偻的腰身往下,是盘着的蛇身。
我脖子不听使唤的,慢慢仰起,我努力克制,却没有用,骨头在格格作响。我又和草帽人的蛇头面对面了。
我大喊道:“我不是故意不救你的,我没那个本事。”
蛇头什么都不说,我看见分在蛇头两侧的蛇眼,滴落下眼泪。我猛地明白,草帽人的儿子死了,那个没人照看的傻子掉到堰塘里淹死了。草帽人的怨气很重。
蛇头张开了,在昏暗的烛光下,我仍能看得清楚,阔大的上下颚,用不可思议的角度张开,上下各两个锋利的獠牙。最可怕的是,蛇口的上下颚的表面,都是漆黑的粘膜。
蛇口在我头顶试探,好像在思考,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够吞下我的脑袋。
“我不是故意的!”我无助的大叫起来。
我的头顶一片冰凉。然后是全身。好冷,现在我能清晰的看到屋子里所有的事物。满地的融化的蜡烛跟血液一样缓缓流动。烛光的寒意,湿润沁凉。
我看见了草帽人已经全部化为一条大蛇,紧紧的缠住我的肉身。屋里还有很多厉鬼,都挤在一旁,把我看着。
我明白了当初大暴走阴的困难。这种恐惧。超出常人能够忍受。而且要看蜡,不是我想象的这么容易,招来这么多鬼魂,却没能力镇住,的确不该随便尝试。
我看到了那些摇摇欲坠的火光,有种念头,不需要去思考的念头升起,完全就是我天生就知道的一般:这些鬼魂,都依仗着蜡烛火光的支撑,才能勉强挤到人世。
我悄悄的把旁边的一个烛火给吹熄。轻轻的吹了一口,那根蜡烛芯就熄灭了。鬼魂中的一个发出尖啸,白影消失在空气里。
所有的鬼魂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向我拥过来,除了缠住我肉身的草帽人——不对,她现在已经是条蛇。
草帽人本来就是蛇。
我又吹灭了一支蜡烛。
可那幽幽的白衣长发的鬼魂,挣扎着不愿意消失。
“回去”我心念一动。一只黑色的手掌从地底蓦地伸出,揪住鬼魂的头发,把鬼魂狠狠的拉扯,白衣鬼魂叫啸这,撕扯着,不过仍旧被拉入地板下。
原来,我根本就不需要学习看蜡,这个本事,也许赵一二都不具备。我根本不需要去看什么蜡烛的卦象,我可以直接去问。
我把我的手掌举在我身前,五根指骨顶端,都冒着火光。地上的蜡烛全部都化成了液态,变成了黑色的粘稠半凝固的膏状。
我不需要去吹了,我摆了摆手。那些鬼魂都发狂地往黑色的粘液里钻下去。和地下的粘液溶为一团。那只黑色的大手,在粘液里里来回的模索,只要抓到一只鬼魂,就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