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国勇把电报看了两遍,然后从服务台的便笺本上撕下一张电文纸,用大写字母写起回电来:来电收悉,款够用,多谢,郭国勇。
他将电报稿递给服务员,然后将达西瓦尔的来电放进口袋,他突然意识到,如果有人想偷看他的电报内容太容易了,只需买通这个服务员就行。
他拿着钥匙,道了声晚安,然后转向楼梯,朝开电梯人摇摇了头,表示他不坐电梯。
他知道,电梯可能是一种危险的信号,如果二楼有人,电梯一开动,就会打草惊蛇,他想,还是谨慎为妙。
他踮起脚尖轻声爬上楼梯,忽然后悔自己通过牙买加给姚水明局长的回复太傲慢了。
作为一个赌棍,他知道要与强敌抗衡,必须有充足的赌本,但话又说回来,和姚水明局长这样说话是不对的。
他耸了耸双肩,走上楼梯,来到走廊,轻轻地朝自己房间的门走去。
他很清楚电灯开关在哪里,他猛地推开门,冲进走廊,一手拉亮电灯,另一手紧握防身手枪。
房间里宽宽敞敞,空无一人。他没有检查半开着门的浴室,而是径直走进卧室,将门锁起来,打开床头灯和镜子灯,将枪扔在窗旁的长靠椅上。
然后他弯下腰,检查了他临行前放在写字台抽屉前沿的一根头发,发现它仍在原处。
然后,他又检查了大衣柜的搪瓷把手,那一点爽身粉还在上面。他走进浴室,掀起马桶盖,核实了一下里面的贮水线和铜质阻塞球是否还在原来的位置上。
做完这些工作,他又检查了那些微型盗警铃,他并不感到这样做有什么荒谬可笑,或者神经过敏。
他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特工人员。正是由于他对自己生活的每个细节都很注意,他才能活到现在。
平时谨慎小心对他来说是应该的,就象一个深海潜水员,一个飞机试飞员,或者象那些挣危险钱的人一样,事事均需谨小慎微。
他很高兴在他外出的这段时间里,他的房间没被搜查过。他月兑了衣服,冲了个冷水澡,然后点燃这一天的第七十支香烟。他坐在书桌旁,桌上放着厚厚的一迭钞票,他边清点钞票,一边往小本子上记帐。
经过两天的角逐,他差不多赢了三十万美元,他从牙买加带来的赌本是十万美元,后又向总部要了一百万万,从福西特的电报得知钱已汇出。
等这一百万美元到达手后,那么他的行动资金将达到一百五十万美元。
他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盯着窗外那黑色大海,然后他把收据和少量钞票一股恼儿地全部塞进华丽的单人床上的枕头下。
他刷了牙,关掉灯,轻松舒适地钻进粗糙的被单里,他身子侧向左边躺了十分钟,思索着这一天中的活动。
然后,他翻过身,准备安然入睡。
他的最后一个动作就是右手放进枕下模索,直到触到了点38口径柯尔特手枪的木柄,不久他就进入了梦乡。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轻微的鼾声。
两周前,一份备忘录从华夏联邦军事情报总局的苏联情报站(s站)传到了姚水光局长手中。
备忘录是这样写的--发给姚水光局长,发自s站站长。
内容--摧毁利弗尔的行动计划。
他的公开身份是阿萨斯重工业及运输工会的会计主任,实际上是苏联潜伏在阿根廷的间谍组织的头目。
利弗尔私人档案及苏联锄奸团的内幕介绍作为附件列在行动计划末尾。
行动计划正文--种种迹象表明,利弗尔越来越陷入困境,本来他是苏联派驻南美活动的得力间谍,但是他那强烈的**成为他致命的弱点,我们通过他的这一弱点时常能钻到空子。
比如,他的一个情妇是一位欧亚混血女郎,就是我方派遣的情报站工作人员(1860号情报员),最近,她获得了他秘密事务的一些情报。
简单说来,利弗尔似乎正濒临一次经济危机,1860号注意到了他的某些细小却反常的情况,比如:谨慎地出售了一些珠宝,卖掉了昂蒂布的一幢别墅,而且全面检点自己的奢侈花费,一改过去大手大脚的花钱方式。
我们进一步弄清了情况,下面是事情的始末。
1946年1月,利弗尔买下了一个叫作逍遥宫的系列妓院,这些妓院开在银海,为了买下这些妓院,他非常愚笨地挪用了列宁格勒第三处委托给他保管的大约二百万美元,这些钱是列宁格勒第三处给阿尔萨斯工会的活动经费。
按理说,买下逍遥宫系列妓院可谓是最聪明之举,因为开办妓院这一行当最容易赚钱。
利弗尔想用他主管的资金进行投机活动,其动机不排除想借此机会积累工会本身的资金,以扩大工会的实力,但最主要还是想满足个人的婬欲。
很显然,如果不是受到那些可供自己玩弄的、又可以为自己赚钱的女人的诱惑,那么他的这笔资金完全可以投放到比妓院更有意义的行当中去。
命运之神很快就朝他举起了惩罚的利箭。
仅仅三个月以后,在4月13日,阿根廷众议院忽然通过了第4668号法案,即《关闭所有妓院,全力抵制卖婬活动法》。
这一法案明文规定关闭所有低级下流的场所,禁止出售一切黄色书籍、图片和电影,这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宣布了他投资的破产。
突然间,利弗尔面临着工会资金的严重赤字问题,他使出全身解数,将妓院变成赌场,私下安排那些前来嫖娼的人。
他还继续经营着一两个专放**电影的地下电影院,但是这些改变经营的做法怎么也应付不了他的开支,更转移不了警察对他的注意,他想尽一切办法想卖掉这些妓院,哪怕损失一大笔钱也行,可是,这些尝试都不幸地失败了。
同时,警察也跟踪上了他。很快,他的二十多家妓院被勒令关闭了。当然,警察一开始对他感兴趣只是因为他是妓院大老板。
到后来调查他的财务状况时,主管情报的阿根廷国防部情报处密切配合警察局,使他们很快查出,利弗尔经管的工会帐目上短缺了二百万美元,而他本人正是工会的会计兼出纳主任。
不用说,阿根廷人与我们一样,清楚地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然而,此事似乎并未引起列宁格勒的怀疑,却让苏联锄奸团组织察觉到了。
据报,上个星期,锄奸团的一个高级官员已离开华沙,通过东柏林去斯特拉斯堡,然后去向不明。
我们安插在利弗尔老窝里的一个双重间谍(除1860号之外)也没有对此事有任何表示。
如果利弗尔知道锄奸困正跟踪他,或怀疑他的话,那么他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不自杀,要不就是设法逃跑。
但是他目前的计划表明,在他孤注一掷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他可能要制订一个非常惊人的反行动计划。
但是,据我们分析,他不大可能去做证券交易,因为收效太慢,贩运毒品风险又太大,赛马活动不能使他赚到他想得到的大笔赌金,而且,即使他赢了,他也不一定能拿到钱,倒很有可能被杀死。
因此我们认为,无论他的行动计划多么冒险与不同寻常,实际上与其他找零花钱的小偷并无本质上的区别,无非是想借豪赌在赌场上大捞一把,以弥补亏空。
我们已获悉,他从工会金库中取走了最后的一百万美元,于两星期前,在矿泉王城俱乐部的旁边租了一幢小别墅。
据推测,今年夏天宝石俱乐部将出现南美洲最为盛大的赌况,为了吸引游人赌客,已从加拿大皇家海滨浴场公司借贷若干资金,还借来了三张巴卡拉牌局专用台。
这次盛会的宣传活动很热烈,许多欧美著名赌客都已在宝石俱乐部订了席位,本地所有大旅馆的房间也已经预订客满。
届时,这个古老的海滨胜地很有可能恢复其鼎盛景象。
综上所述,我们十分肯定,利弗尔光临宝石俱乐部的真正意图是打算在6月15日左右用他从工会金库中最后提走一百万美元的作为赌本,在巴卡拉纸牌赌台上赢足五百万美元,既大赚一笔,又保全小命。
据此,我们提出如下建议:利用这个机会狠狠打击利弗尔这一苏联的得力鹰犬,暴露他在财务上的贪污行为,使其名誉扫地,瓦解他属下的工会组织,进而动摇其苏联主子在阿根廷地位的影响。
利弗尔掌握的工会拥有五万会员,掌握着阿根廷乃至从阿根廷散布至南美国家所有的地下武器走私路线,十分不利于我国武器进入南美。
我们认为,暗杀是无意义的,因为那样的话,列宁格勒将会迅速补偿亏空额,追认他为一名烈士。
因此我们建议,应派出情报局精通赌博的特工,携带足够的资金前往宝石俱乐部,竭尽全力在赌博中战胜这个家伙。
风险是显然存在的。一旦失手,情报局很可能损失许多资金,但是机会难得,实在值得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