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待命室前,我们每个人都提醒负责作战事宜的军士,一定要用传统的、表示作战行动的绿色墨水在我们各自的飞行日志里记上我们的飞行时间。
“别弄坏了我的飞机!”当我走出舱门上飞行甲板时,野兽大声喊道,这已经变成了野兽的一种迷信,似乎只有这样喊,他的飞机和空勤人员才能完好无损地返回。
“我想把它弄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我的话音里不无讥讽,我跟在我们机组其他人的身后走出门,砰的一声将门关上,然后拉下门闩把门插好。
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我刚签完接机单,我接手的飞机10分钟前刚刚降落,前一个机组一下子填了5张主要故障单,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夜间空袭,因此希望起码能够驾驶一架运行正常的飞机,野兽向我担保在找起飞前这些故障一定能够修复,于是乎信任的接力棒就这样传了下去。
我相信野兽,野兽相信军士长耗子,耗子又相信克莱门特,克莱门特又相信所有维修这架飞机的年轻人,我扶着扶手,顺着陡直的梯子爬上飞行甲板边上的步行道,飞机回收工作刚刚结束几分钟,甲板上就已经到处亮起了五颜六色的闪光灯,给整个场景增色不少,仿佛是在燃放焰火,但高度不高,与眼睛平行,并且没有爆炸声。
我的飞机停放在舰桥旁的一号升降梯上,因此我爬出左舷步行通道后,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穿过飞行甲板前往军舰的右舷。
塔台上层建筑的琥珀色灯光照洒在我的飞机上,面对眼前的景象,我不禁大声叫起苦来,离弹射起飞只有20分钟了,而我的眼前却是一架外表破旧不堪的飞机,右侧主轮胎不见踪影,飞机被千斤顶顶了起来,机头两侧的颊板以及发动机舱盖全被打开,每个舱盖前都有2、3个人正在检查里面的什么东西,其他的人则来回奔忙,从飞行甲板下面的维修车间里领取零备件和替换件。
看起来真是惨不忍睹,但这就是我的飞机,而且我还要驾驶它去飞行,因此我必须在这些人面前尽量显得乐观些。
军士长耗子向我打招呼:“您好,长官,我知道看起来糟透了,但我们一定让您按时起飞。”
“知道了,军士长,惯导系统的情况怎么样?”我平心静气地问道,我知道这个黑盒子对于我们的惯性导航结果来讲至关重要。
“没问题。克莱门特和机械员们正在更换它。”这位军士长满怀信心地告诉我。
他知道我信任克莱门特,惯导系统出问题时只要提及他的名字,我就会放下心来。
“长官,我担心的问题是液压油压力太低。我们现正设法解决这个问题,但您开车时得对它留点神。”
“知道了,军士长,谢谢。请告诉大伙儿他们干得不错。”
我在飞机机头处遇见了飞机的机械师,我进行飞行前检查时,他一直跟着我转,为了保证我按时升空,这些家伙忙得不亦乐乎。他们很可能有15人之多,有的人几年前才中学毕业,在甲板上忙乎了一天,满脸油污,但他们的工作热情很高。
他们是为了一项崇高的事业才自愿参军的,我们大家都是如此,我们都有崇高的理想,认为重要的是参与一项事业,因此无论工作多么艰苦,薪水多么低,生活条件多么差,这些年轻人都会坚待下去,他们祝愿我万事如意,并希望自己的辛劳能够保证我按时起飞参加空袭。
因为维修人员正在检查我飞机上的多数重要部件,我的飞行前检查只好简化,并且开车时还要让那些舱盖一直开着,因此我迅速绕飞机转了一圈后就爬上了座舱。
我摇摇晃晃地站在狭小的登机台上,尽可能仔细地检查弹射座椅,我总是想,只要遇到今天这样的飞行,匆匆忙忙,未能像平常那样检查每一件设备,就会出严重的纰漏,因此每当我感到匆忙时,总会试图放慢节奏,迫使自己重复检查整个程序。
但我们现在是打仗,有些预防措施只得弃之不用,我不得不相信这些在甲板上工作的弟兄们,尽管他们已经在甲板上忙了一天,几乎累得精疲力竭,但他们能够将所有的东西安装牢固,将所有的检查工作做好,如果他们当中有人将自己的扳手忘在发动机里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这种事可能发生,也曾经发生过,这种错误会要了我的命。
在弹射的最后阶段,这样的一把扳手会将飞机的后尾打穿,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未见得非跳伞不可,我也很可能跳伞,我摇摇头,顺势坐进我的座椅,我不能让自己老是杞人忧天,必须集中精力于眼前的任务。
我们今夜的空袭任务是去轰炸德班的两个机场,而我们的干扰盘旋区与当天早些时候的盘旋区相同,刚好位于海岸外不远处,我们的情报表明,机场由地对空导弹严密防护,因此我们在空袭中的作用非常重要,我们将施放干扰,并按具体的时间表发射反辐射导弹,这次与上次空袭唯一的区别是现在是黑夜。
古奇又和我一起坐在前舱执行我们的第一次夜间空袭任务,我多少有点宽心,我信赖蹦蹦和狼崽,但更欣赏古奇的前舱飞行经验,他更积极主动一些,他的经验使他有更好的形势观察能力。
在我圆满完成多次任务之后,我认为他飞前舱比飞后舱更有利于我们机组,而蹦蹦和狼崽两人对后舱系统了如指掌,我知道他们能够处理好施放干扰的任务。
“多好看的飞机呀。”古奇坐进我旁边的座椅时挪榆道。
“确实漂亮。”我真不知道能说点别的什么来使自己显得比实际感觉更轻松一些。
当古奇准备就绪,等候接通电源时,我向飞机机械师打了个手势,但由于惯性导航部件尚未更换完毕,因此机械师只是摇摇头,并举起了拳头,意即等候。
当我们等候之时,甲板上其它飞机开始行动起来,我们甲板对面的一架f-21率先向弹射器滑行而去。
“这次起飞过程将非常迅速,”古奇说道,“我们很可能做不完初始校准了。”
我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事情一忙准会出错。
总结完上午的空袭并不厌其烦地再次检查了反辐射导弹的发射程序之后,我中午睡了一觉,现在我觉得头脑清醒,体力充沛,但我十分清楚,这次任务将十分艰巨,我必须自始至终保持这种身心状态。
在这样一个夜晚,我不禁琢磨起待命室里的一个老笑话来,即飞行前充分检查,就不会在夜间弹射起飞,此话的意思是,只要你飞行前检查时鸡蛋里面挑骨头,就几乎总是能够桃出点毛病来,使飞机飞不成,这样就用不着在漆黑的夜晚去飞行了。
我也真想挑出点什么毛病来,但是这些年轻人为了使我能够升空,正拼命忙着,要是我因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毛病而逃避任务,宣称飞机不能飞,那将对他们是个沉重的打击,这些年轻人正在不知不觉对我施加压力,催促我身先士卒,表现得更加坚强一些,简而言之,勇敢地去拼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