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天忽然下起了暴雨。
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片刻间便又停下了。不久,天边又有几缕月辉闪烁,好一轮皎月。渐渐,又现出了满空的星辰,端是个古怪的天气。无尽之森中的巨树受了一场这暴雨的洗打,越发的青翠碧绿了。空气在这带着些微凉意的风下,是如此的怡人心神。
树叶上的水珠晶莹剔透,缓缓滑动,跌落下来。在风中划过一道弧线,吹落在那树下那个深深皱眉的男子脸上。
一股冰冷的凉意猝然袭上心头,克雷不由醒来。睁开双眼,看到的赫然是透过茫茫枝叶间,挥洒下来的那一缕光辉。这夜很美,星空璀璨,皎月当空。身边有人,只见一个少女正靠在树上,深深地睡着。却是薰儿,不是那人!一瞬间,克雷心中闪过一种浓浓的失落之感。
也不知是谁,为他穿上了一套墨色的衣裳,在这月光下,却更倾向于深黑。不知为何,从五年之前,他便与这种颜色有着不解的情缘。
抬眼朝四周看去,只见除了自己和熟睡的薰儿二人便没有其他人了,心中不由想道:“她人呢,走了吗?”心中那种空荡失落之感,更是除不去,抹不掉。他不由缓缓地坐起,忽然,胸口处一阵巨痛,仿佛是骨头断裂了一般,撕心裂肺,痛入骨髓。却原来是被小龙王那一招腾龙九变第一变之白龙鱼服所伤。一口冷气猛吸,咬着牙,忍着,不发出痛呼,站起,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却不知去向何方,所去为何。
走着走着,走着走着,忽然,他脚步一顿。
前方树下,正有一道幽幽的身影,静静地站着。
朦胧月色,透过林间,点点洒落在她的身上,仿佛也透着几丝的心伤。她就那般看着远处,静静地立着,不动。
林间的夜风凉意逼人,吹动着她的长发,又轻轻地抚动着她苍白的脸颊,朦胧中又带着几丝飘柔。
墨莎仰起头,透过林叶间,看向了那空中的残月!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可是错了一次,就再不可挽回了吗?
雨露随着风轻轻地和摆,打落在她的脸上,凉意沁人,冷入心扉!
目光迷蒙,似乎有刀在那一轮圆月上镌刻着,又似是在心底镌刻着,一刀一刀用力的划刻着,渐渐地勾成了那人的脸,而他正对着自己狞声狂笑,满是恨意!
她不由地低低开口,对着明月喃呢着那首歌谣,道:
柳丝长,春雨细,
花外漏声迢递。
只是才唱两句,却觉得四周越发凄冷了起来,孤月高悬,寒风彻彻!不由顿住,半响,忽然伸手到袖间缓缓抽动,一抹清冷的光华缓缓地从她袖间抽出,竟是一把秋水般的长剑。
她单手将那剑举到眼前,仔细地看着、盈盈的水光中,映出的是谁的脸,她为何那般的苍白无奈?她嗫嚅着双唇,默默无声地对着那剑说道:“他还是忘不了,忘不了……”
风吹了落叶,带着它在空中或起或降,正如女子那颗深深自责的心。
霍然,一道剑光突起,郎朗直刺九天!
一时间,厉风顿起,直打的古树摇摆颤抖不定。树叶随风飘零,似纷飞的花儿般,在那墨衣女子身周洒落。
只见她整个人身随剑走,直直地升入高天,仿佛是欲奔月而去一般。忽而,手中长剑一阵飘忽,舞动不停。剑光挥洒,点点寒芒,如星似辰。
冷风呜咽,是谁在和剑而鸣!长剑铮铮,仿佛是在勾勒着谁的神韵!
那一袭墨色的衣裙在这空中静静地绽放,仿佛是那缓缓盛开的幽昙花一般。千年一现,只为那瞬间的惊艳!
寒风袭人意,落花醉人眸。
克雷深深地看着,看着那舞动的身影,如此凄美,写满了伤悲。只觉得她那舞动的剑,仿佛正在自己心中刻划,深深地刺下她那每一个跃动的身影。
忽然,半空中墨色的身影一转,剑风一变,似滔滔大江般奔腾不休!密集的剑光连成一片,如雨似幕。如同九天银河一般,倒垂而下。
厉风如刀,吹割着那女子苍白的娇颜,她就那般狂舞着,似是发泄,似是放纵!
这一刻,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克雷的咽喉深深地勒住,让他痛苦的仿佛要窒息了一般。他这一刻,是多么地想冲上去将那个凄美的女子紧紧地搂在怀中啊!只是他在害怕,他不知道,在哪个女子的心中,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是愧疚,还有可怜吗?
骤然,半空中,狂舞的那个女子仿佛突然一下子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竟顿住不动,整个人如同落叶一般随着风轻轻地飘落!
克雷心下一惊,忽又见前方一棵大树后面闪出一人来,却是冷厉男子鬼心,只见他腾空一跃,一个橫抱便将墨莎在半空中飘落的身子接住。克雷迈出的脚步顿时顿住。看着空中飘然而落的二人,这一刻,他心中既有庆幸,但也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
鬼心脸色仿佛比白日时更加苍白了几分,却依旧是那般的冷沉如冰。他双眼看着怀中那个让人心碎的女子,深深地看着,半响,不发一语。
墨莎双唇紧紧地抿着,双眼微微合起,似是倦了,似是困了,就这般安静地躺在他的怀中。
孤月的月光在二人身上挥洒,映入了克雷的眼中,仿佛是一对神仙般的眷侣。林间的清风在二人身畔缭绕,送到了克雷的心中,仿佛透着彻骨的凉意。
三人就这般默默地处着,不知许久,
墨莎忽然睁开了双眼,低低道:“鬼心师兄,放我下去吧。”
鬼心依旧是那般看着她,他冷峻的脸色缓缓柔和下来,深深道:“墨莎师妹,你有什么心事就和师兄说吧,师兄一定会认真帮你想办法的。你如今这般模样,师兄我看了心疼。”
墨莎迷蒙的双眼猛然睁大,愣愣地看着他,她想不到一起相处五年,素来冷厉,嗜武如痴的师兄竟会说出这般话来,脸上闪过一抹喜意,只是看他苍白的脸色,却又闪过一抹自责道:“师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才累你差点受刀意反噬之苦,差点还破了你苦苦修炼的那一往无前的刀意。”
正说着,鬼心嘴角不知为何又是一缕血色溢出,他浑不在意,惨然一笑道:“刀意破了又有什么?只恨我当时差点伤了你。”
墨莎怔怔地看着他,半响,缓缓地抬起手,用墨色的衣袖仔细地为他擦去嘴角那刺眼的鲜血。忽然又放下,猛地将琼首深深地埋在了男子怀中,低声饮泣了起来。
喃喃道:“师兄,对不起,这本就是我欠他的,我欠他太多了……”
鬼心整个人僵了一下,只是却将怀中的女子抱的更紧了,疼惜道:“傻师妹,我懂得,你就是太过善良了。”
……
克雷木然地走着,在树木间来回的穿梭着。路竟是这般的远,只是刚刚怎么竟鬼使神差般,走到了那女子身后?
一棵一颗的巨树仿佛围成了一个圈,那是一个牢笼,将他无形地困在了其中。四周除了树,还是树,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走着。月光清冷,只是透过林间的缝隙落下,竟连地上的影子都是模糊一片,时有时无的!冷风吹来,打在男子的脸上,竟都是如此的凄凄惨惨!
忽然,一阵“叽叽”“叽叽”地欢叫声骤然响起,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风狐不知从哪里四腿撒欢跑了出来,冲到克雷脚下耍闹不停。克雷见它可爱,心中又生出一股触动,不由弯腰将他抱到眼前,看着它,伤心道:“风狐啊,风狐,现在只有你一个还在陪着我了。”
风狐也不知到底听没听懂,只是时而轻咬一下他的手,时而又伸出舌头来舌忝上一舌忝,扭动耍闹个不停。
克雷也没指望它能听懂,叹了一口气,又自顾自地朝它倾诉道:“或许这样也好吧,毕竟我也配不上她,我就是个笨笨的猎人少年而已。”顿了顿,道:“我也不知怎么了,自从上次醒来,整个人便浑浑噩噩的,眼前看东西都是血红血红的,可能真的是着了魔了吧!”又是苦涩一笑,带着几分自嘲道:“说不定是疯了,不然我怎么会差点伤了她呢?”
正当此时,忽听“扑哧”一声娇笑声在身前响起。
抬头看去,却见一个娇媚的少女正一脸盈盈笑意地站在身前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