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在这儿住到什么时候。”折寒一大早就去敲孟玠的门,“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琼花楼的舞还未赏完呢,急什么。”孟玠仍回到榻上闭了眼,悠然卧着。“你不是也只听了一首曲子。”
“是一首也没听完。”折寒皱着眉,“琼花楼少说也有百个舞姬,每人又都会几样不同的舞,你什么时候看的尽呢。秋闱过去已久了,我们再在外面多留也说不过去了。”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吧。”孟玠摆手,“我会给你安排马车,我再睡一会儿,你随意。”
不知为何,想着随便走走便绕到了琼花楼。
“公子,前日你来过。”红姑拖着一袭华丽的妃色罗衣,步履摇摇,团扇轻扇。
“我想听琴。那日未听完的雪禅散。”
“不好意思,玉人已经不弹这个曲子了。”
“既然这样……”折寒眸色暗了一暗,“告辞。”
“公子请留步,”朝栀向华姑施了一礼,径直走到折寒面前,“我家小姐有请。”
折寒略一迟疑,随她往楼上走去。
仍是那间满目雪白的雅室,闷热的天气里,就像是一个避世的所在,让人顿觉清凉。
“梅封?”折寒接过朝栀的茶。
“是。”朝栀微笑,“公子请稍候,我去请玉人。其实不是我家小姐相邀,是我想让您听完她的琴曲。”
“小姐,听琴的人来了。”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他是为「雪禅散」来的。”
“不是叫华姑撤了曲牌了吗,怎么还有人要听此曲?”
“来的就是那日听琴的人。”
琴音渺渺,确是那日的曲子。他在中途离场,她便在中途起音。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琴声停了。
折寒听得意犹未尽,“果然琴艺非凡。”
“过奖。”珠帘后的人淡淡地开口,“公子听到了什么?”
“那日我听琴时便恍惚看到了幻境,似雾、似雪,飘飘渺渺的,只感觉自己在空无一人的大地之上。”折寒眼里缭绕着氤氲的雾气,淡淡说,“「雪禅散」,曲旨在于,世间的一切无非是空。可我似乎听到了身不由己,听到了悱恻愁绪。”
“你为何曲未终便离开了?”玉人眸中掠过一丝讶然,点头再问。
“因为,心里不舒服。”
“让你失望了。”
“也许算是共鸣,所以我想听完这一曲。恐怕一生只此一次。”
“公子是哪里人?”
“姑苏人氏,秋闱过后路过这里。”
“公子定是榜上有名。”
折寒淡淡一笑。“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这就要回去了?”知音难求,却是如此短暂的相逢,玉人微不可闻的叹息。
“至少,你相信世间有知音的存在。”
“小姐,他走了。”
玉人始终坐在珠帘后面,失神的对着古琴发呆。华姑曾经说过,若有一天遇到了知音,便是离开琼花楼的日子,可当真如此么,遇到的知音不过只是个过客。
那个人对自己无心,无意,更是无论“情”字,她还这样做什么。
“我们去瞧瞧瑶光,这丫头几日没来这儿闹我,都有些不习惯了。”玉人突然道,“朝栀,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听说是在练舞。越魅在教她「倾城」。”
“难得冰山肯教她。”
二人路过中庭,华姑正在廊下逗着金丝雀。齐齐施了一礼。
“玉儿,我还是第一次看你主动相邀。”华姑放下小食,“他可是你的知音?”
“姑姑取笑了,玉儿还舍不得姑姑。”玉人浅淡一笑,“意兴使然而已。”
华姑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沁烟从前厅匆匆过来,“姑姑,杜员外来了。”
“哟,这么快,”华姑眉梢一挑,笑意更深,“我去叫染雾帮青梧准备准备,快点领她过来。沁烟,你先去前厅招呼着,我稍后就来。”
“青梧年岁也大了,前日杜员外听琴恰挑上了她,也该是她的命运,嫁给那么老的人作姨太太。”见两人各自走开了,朝栀低低说道,“姑姑很爽快就答应了赎身礼,只是委屈了清高的青梧了。”
玉人眉心微蹙,“回去吧,我突然有些累了。”
年华尚好,这是唯一可以为自己以后做打算的筹码。
廊上的金丝雀正在花木笼子里不停地扇动翅膀,好像它不知道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