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泠泠,或急或缓。
折寒听琴,一时有感吟哦,“清清兮广陵,铮铮兮琴鸣,竹中多入悲风,无奈玉山已倾。”
一句诗终时,琴声愈转愈急,铺天盖地而来。如狂风大作,又如暴雨滂沱。
许久方歇,惟留一声余响。这一声琴音飘飘渺渺的好似从空中传来,在窒息一般的喧嚣过后,更衬得弹琴人的寂寥与悲哀。
“浊浊兮松醪,迢迢兮路遥,吟哦而后长啸,却是此时寂寥。
听琴而后吟啸,又是江湖入梦。”玉人吟哦相和,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轻纱如雾。
眉心一沫淡淡的哀愁,似是化开的水墨。
随手轻叹「高山」的一段曲调,以酬知音。
折寒莞尔,一杯清茶入喉。“听琴、赋诗、一壶茶、一知音,人生之乐事,也是雅事。”
“那么,我就再来锦上添花——莳花。这个可算得上雅事?”朝栀走了进来,向两人施了一礼。手中捧着一件素白玉瓶,瓶中斜插了几只梅花,古雅而精致。
这玉瓶通体雪白,瓶身之上隐约有些什么花样。
拿的近了,玉人看见瓶身上含着嵌玉的琼花,一团团,镂刻琢磨,细腻而热闹地盛放着。却又开到一半,忽而没了形迹。
也不知是玉料不足,还是匠心独具,意犹未尽地留下了空白。
瓶口横斜的点点梅花,疏落的样子像极了古画中漫不经心的几点笔墨,在这雅室中十分应景。
“这个时节,唯有梅花开的最好了。”玉人轻嗅梅香。
淡淡的香气萦绕。
“黛兮姑娘送的,说是昨日才得了,”朝栀笑道,“小姐看了定会喜欢。”
“只是这花有些不新鲜了。”
“本是为了衬这玉瓶才临时挪的几枝梅花。前日就已做摆设,旧了的花看起来自然是不好的。”
“这样,我们出去再寻几枝吧。”
“琼枝如何?”折寒忽而问道。“雅室的白,玉瓶的白,也只有琼华堪堪配得上这样的意韵。”
“你看它在外面冰冷冷地立着,凝成了一树琼华甚是好看,却不知撷了它到这暖曛曛的楼里来,倒是玷污了它。终究变成寻常枯枝似的俗物。”玉人淡淡地道。
“依我看,无论它变成怎样都是好的。”折寒摇头。
“有些花,只适合于孤芳自赏。不是世人不解它的美,而是,不忍强加给它偏颇的目光。”玉人微不可闻地一叹,“那样太残忍。”
“朝栀,去把我的‘令凤’取来。”玉人吩咐朝栀取琴,又向折寒道。“既然公子也爱古琴,这把琴且伴了公子。”
“这琴名,不知是哪两个字?”
“吾令凤鸟飞腾夕,继之以日夜。”
朝栀收起了琴案上的“泛觞”,又将令凤古琴小心地放在案上。
又净了手调弦,熏香。
“失陪,公子随意。”玉人微施一礼,看朝栀匆匆忙忙的样子,无奈笑道,“朝栀,多添几件衣裳,玩心起了竟也不畏寒了!”
“是!”朝栀一面说着,仍是一面往外面走去。“我们快点出去吧!”
扬州的冬季,少雪。
外面仍是寻常景色,唯有一树琼华,璀璨地立着。
两人穿过中庭,一直走到后院的园子里。
园中有无数梅树,虬劲蜿蜒的老枝在冬寒中更具风骨,姿态不同,各有韵味。
“可惜没有雪梅。着雪的梅花,最是好看。”玉人道,两人不免有些遗憾。
攀折了三两梅枝,就返回雅室。
乘兴而来,兴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