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寒抚琴。
玉人褪下面纱背向而坐。
“梅花二弄茶香乱,世事纷纷一声叹。只影伶仃向日边,闻香不忘青玉案。请用梅花膳第二弄,「百尺老松衔半月」。”
状若透明的梅花冻凝在白玉盅里,宛若百尺老松,中有白茯苓末、人参末结成半月形。梅花香中含着淡淡的甘香气息,清而不腻,玉人吟道,“秋山野客醉醒时。”
折寒莞尔。
散音如钟鼓声声交错,仿佛在极深的冷寂之中,梅花傲雪独立,盛放。渐渐地,琴音盘旋而落,清风徐来一般。
“梅花三弄月色新,素手调弦泪一襟。偏向曲中寻折柳,冰魄无声照古琴。”素婉颔首,将最后的玉碗放到玉人面前。“请用梅花膳第三弄,「如花更绕落梅前」。”
点点细小的白梅花瓣剔透着,浮泛在玉碗中,清茶平添了三分香气。玉人闭目闻香,品茗,“似絮还飞垂柳陌。”
紫竹茶漱口,松香帕拭口,之后,玉人掩上面纱。
素婉收起餐具,施礼离去。
一曲听初彻,几年愁暂开。琴曲渐渐终了。
折寒起身,将令凤古琴放在青玉案上。
“你是在向我告别?”玉人展颜微笑,不过那笑容难掩黯然。
“是。姑娘曾说我是你的知音,我看,你才真正知我。”折寒点头,“胡笳十八已为我备好了马车,这就要走了。”
玉人默了默,唤来朝栀取出早已备好的行装钱财,交到折寒手里。
朝栀又仔细叮嘱了一番独自出行,注意身体的话。“算了算时日,春贡之期已经不远了,孟公子却还没回来。小姐早就备下了这些,公子此去,一定要金榜题名。”
折寒无法推拒。
“此行就公子和素婉两个人么?”
“素婉留下,我一个人就行了。”
“不行。公子不谙世事,还是多几个人吧。”玉人打断折寒的话,“朝栀,你快去安排,让素婉和路遐随他同去。”
“是。”朝栀一礼,匆匆离去。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折寒将腰间的佩玉解下,放到玉人手里。
这玉璧由纯白的水玉制成,没有一丝瑕疵。触手生温,云纹环饰,其间不规则地雕镂了十几个“白”字,字体手法各不相同。
“大恩不言谢,”折寒道,“这是我的家传之玉,你先收着。”
玉人犹豫了一下,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琼花楼外。一辆典雅的马车。
朝栀还在交待素婉在外的一应事宜,素婉不断点头称是。
路遐在一旁笑了笑,黑眸深沉,“你是看轻了我们胡笳十八呢,还是太看重白折寒。”
朝栀也笑了笑,施了一礼,“有劳先生了。”
路遐点头,飞身坐到马车上。
折寒和玉人相对无言,静默着。
“不要嫁人,不要离开,不要让我找不到你。”折寒轻声道。
玉人点点头,眼眶微红,折寒心中一痛。
“准备好了我们就快启程吧,看起来天气不大好。”路遐看着两人似乎要永远静止在这里的样子,淡淡道。
虽然心中万语千言,到了嘴边也只是两个字,“珍重。”轻纱如雾,掩不住玉人梨涡浅浅,眼中却升起氤氲的雾气。
马车辚辚,渐行渐远。折寒突然掀开车帘,回头,“玉人!等我回来!”
这是一句盟约吗?
玉人点头。挥了挥手,眼泪终于止不住,滂沱。
手中握着折寒的玉璧,紧紧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铭记在心里。
眼看马车已经到了街巷的尽头,在街巷的转弯处隐去,眼前就只剩寻常的风景。一阵清脆的銮铃声细碎而轻微,在她的耳中,听不见任何喧嚣。
雪,在此时飘然落下,纷纷扬扬的。
玉人看着漫天的飘雪,感觉这场雪仿佛永远也不会停。
一袭白色的曳地长裙,长长的裙裾迤逦在地上,落了一重薄薄的雪,美而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