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玠把白玉签交给朝栀,薄唇勾起的弧度极是邪魅。朝栀忙转交给玉人。
珠帘重重,轻纱飘渺,玉人望向那双眼睛,垂眸。指尖划过古琴,一串琴音飘渺而起,漫不经心的随意,盘旋着,涌动着。
孟玠重坐回青玉案后面,听不见俗事扰扰,看不见红尘滚滚。只是清音萦绕于耳,茶香中渐渐沉醉。
他似乎看到大雪纷纷而落,鹅毛一般的,整个世界在瞬息间变成了白色。
琴音忽而收住,泛音淡淡鸣响。没有散起、入调、入慢,突如其来的音势却有着不同寻常的美感,不完整的琴曲依然引人入胜,余音袅袅。
玉人没有听到孟玠这个纨绔公子一如“此曲只应天上有”之类肤浅的赞誉,想是他词穷了,淡淡问道,“公子听到了什么?”
“那日我听你的琴是‘缥缈鸾虹,譻譻嫋空’,今日却是‘纷扰芳心,劳劳素手’。”孟玠眉头微蹙,琥珀杯中的茶水轻漾,“世间的一切无非是空,告诉我,你琴声中的雪为何而落?”
“皑皑白雪,只为离人。”玉人不想他竟然可以听出曲中之意,点头,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折寒果然在你这里。”孟玠微笑,含笑的眸子看向珠帘的后面,起身一揖,“多谢姑娘近日照顾他,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逊。”
玉人听到他戏谑的语气颇为不满,声音清冷,“被客栈扫地出门,公子不会明白那样的感觉。”
“嗯,也许我不明白……”孟玠故意拖长了语调,“今天去买下了那件客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掌柜和小二我一并逐出去了。”
玉人稍许沉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小姐就是太好心,像那样的势利小人就是应该好好教训一下。”朝栀突然轻声开口,再斟一道茶,“孟公子,你做得没错。”
玉人摇了摇头,左颊一痕浅浅的梨窝,“公子既然也是要参加春贡的,是不是也该启程了?”
“时候还早,况且,我认为京城没什么有意思的去处。”孟玠道,对朝栀一笑,“烦劳姐姐寻来笔墨。”
朝栀收起各式茶点,随后端来鎏金荷叶式托盘,其中盛着笔墨纸砚,放在青玉案上。她立在一旁研墨,一方伏犀漆砚轻响,墨色渐渐漾出。
孟玠提笔,“雪中雪,雪外雪,一径无言空落雪。雪上雪,雪下雪,高台驰骛禅欲雪。空空空,禅禅禅,曲意无解听谁弹。”搁笔,千金笺上墨痕潇洒,笔锋奇峻。
敲门声轻轻响起,染雾推门进来,向孟玠、玉人各施一礼,到孟玠身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退了出去。
“世间的一切无非是空,可是你的心里,似乎并不希望如此。”
“你不懂我的琴。”
“你似乎真的不必再弹此曲。告辞。”孟玠唇边扬起一丝笑意,桃花般的眼眸中似乎氤氲起一种莫名的情绪,翩然离去。
玉人从珠帘之后走了出来,隔着竹影纱,她朦胧的视线中,孟玠又恢复了一贯玩世不恭的样子。“朝栀,窗子上的竹影纱换了吧,昨天华姑好像送来一匹雪绫。”
白玉签在手中,剔透如斯。——山中孤客醒晚舟「雪禅散」,是熟悉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