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婉悻悻地收回手,冷哼一声,“忠言大多逆耳,”携了侍人拂袖离去。
“姑娘请留步,我家小姐有请。”一个侍女低眉顺目地向玉人施了一礼,接引玉人和朝栀一路行至寒玉台。
寒玉台,取自李长吉的一首《江南弄》,江中绿雾起凉波,天上叠巘红嵯峨。台子和水榭布置得几分相似,纱幔朦胧,更多了琉璃珠帘垂挂,风拂过便会带起一串叮叮咚咚的细碎声响。
“小姐,玉人姑娘到了。”
一个身着雪白罗裙的女子娉娉婷婷立在那里,闻声转过身,臂弯挽着的夹缬披帛漫过来,似是笼着烟帐的细长眉毛略略扬起,柔美的模样含着几分骄矜。
“你就是玉人?”一开口,嗓音柔软得可教人将心都融化了,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玉人和朝栀,她的眸光又睇向跟在他们后面走来的素婉,“姐姐也不请自来,不用想便知是贪我这里的好茶了!”
说着姿态优雅地斟出三杯茶,轻飘飘地道,“坐。”
玉人微微一笑,素婉也是一笑,各自坐下了。
朝栀随在玉人身侧,冷眼打量着这女子,只见她斜斜绾着随云髻,髻上装饰简单,仅簪着一朵纱绢堆的雪莲。她五官生得极为精致,眉弯似月,唇红若莲,乍一看和玉人有五分相似,肤色也白皙,朝栀不由在心中惊叹,好一个冰雕玉琢的人物!
不过细细看来,女子的眉梢眼角隐隐带着几分媚色。
“久仰琼花楼琴首小主的大名,邀姑娘过来,是想和你谈谈琴论。”女子勾唇一笑,侧着头看向琴案上放着的一柄古琴,“我曾经叫慕珴,长安西市教坊的一个歌妓,那时的我也小有名气。现在叫玉儿,只属于白大人的音声人。”
琴案上的这柄古琴玉人是认得的,血璃为琴身,蚕丝为琴弦,剔透明净,正是梅一诺曾要赠予自己的血璃琴瑟之一。
玉人若有所思地垂眸浮着茶水,淡淡道,“姑娘请讲。”
“昨日我听了姑娘的琴,琴声至清至澹,弹琴的时候,姑娘的心头是空的么?”慕珴问道,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我虽是知道这道理,奈何却做不到,想要豁达真真不易。”
“昨日其实不是,我心中因着一些事也着实乱得紧,”玉人道,“琴声的清和澹,有时候不计较纠缠了什么心事,而在于某时应指而发的心绪。”
“琴出于心,却不知这心事与心绪有什么不同?”
“心事为隐,心绪为宣。”
“是么?我的善才告诉我,心事多的人,弹不出清雅淡然的琴,”慕珴低垂了头,面颊微微泛红,柔软的语声泄露了缱绻的心事,“我认为确实是这样的,自我见到折寒以后,就再也不会弹琴了。”
玉人听慕珴话中有话,一时默然无语。
素婉此时笑起来,“两位玉姑娘都好才情,谈的这些不是我能领悟的,显得我在这儿喝杯茶也是附庸风雅了。”
“姐姐惯爱说风凉话的,我明白,姐姐是嫌我慢怠了。”慕珴浅浅浮出笑意,抬手又斟了一杯茶,奉给素婉,“那么,我给姐姐弹一曲琴来谢罪吧。”说着起身走到琴案后边坐下,起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