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的梦中,都会出现一个叫蝶骨的女人。
那是多么风华绝代的一个女子啊。丹凤眼似星似月,红唇饱满娇艳,略有妖意,未见媚态,妩然风姿,谈笑间,绝代风华无处觅,唯纤风投影落如尘。
这次,她对自己说:“带我一起走,可好?”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好。”
下一刻,传来叫做蝶骨的女子的低低笑声:“可是,我不想原谅你了呢,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无数道回声在脑海中激起层层波浪,眼前却突然血红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女子轻语:“今生已矣,若有来生,必不爱你。”
皇起睁开眼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还未长成却已美丽至极的脸庞。丹凤眼……
蝶骨?是了,他不是。再美丽也看得出是个男孩,只是一双眼睛惊人地相似罢了。
“你是……”开口却发觉嗓子干涩,声音嘶哑难听。
对方红了脸,嗫嚅:“我叫尚宫羽……”
眯了眯眼,晃神了半天,才从那双眼睛看出竟是那小乞丐,此时尚宫羽换下了一身破旧衣衫,穿一件很朴素的蓝衫,经过梳洗露出本来颜色,让皇起一看之下竟无法和先前脏兮兮的小乞丐联系到一起。
环顾四周,皇起立即反映出这是家客栈。“你救了我。”肯定的语气,却带了丝疑惑。
“有位大叔救了我们。”尚宫羽倒了杯水接到了皇起手中。
皇起抿一口,疑惑:“大叔?”
“不,不,是大哥哥……”尚宫羽摆手连声改正。
皇起将杯中茶水饮尽,并不在意尚宫羽所要表达的意思,只是问:“他人现在何处?”
“走了。”尚宫羽忽然很泄气地耷下了脑袋,“他说有要事要办。”
闻言,皇起揉了揉眉心:“你有地方去吗?”
尚宫羽听言,陡然双眼放光,惊喜:“你!你说这话,是要带我一起走么!”
皇起斜斜瞥一眼尚宫羽:“如果我带你回去做个小太监,你还这么高兴吗?”
尚宫羽听闻,眨着眼睛,问:“什么是太监?”
皇起不再答话,起身穿上搁置在枕旁的新置的衣物,看了还算合身,才稍觉满意。
“收拾收拾……”似乎想到了尚宫羽没什么可收拾的,皇起顿了顿,“随我回家。”
“回……家……”尚宫羽只觉喉咙里堵了块石头,比两年前抢得的一块硬馍馍噎在喉咙口还难受,然而心里却雀跃得几乎跳起来。尚宫羽冲上前去扯紧了皇起的袖子,含着两包泪,哭,“真的吗真的吗?”
皇起微愣,随即想起,乞丐是没有家的,倒也不怪这孩子这么开心。压下对别人随意触碰的厌恶,微皱眉头:“没骗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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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濯王城。
抬眼望去,坐落在树丛中的宫殿,只露出一个个琉璃瓦顶,日光的照耀刺得人睁不开眼。
尚宫羽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张着嘴巴,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宫殿,愣愣得回不过神来。
良久,终于转向身旁的少年,瞪眼:“你,你住在王城?”
皇起看尚宫羽一副见鬼的表情,扬了扬眉:“走,回宫。”
刚走几步,突然想起一事,边走边侧身低低嘱咐尚宫羽:“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受伤的事,再则宫中凡事务必谨慎……”
尚宫羽听得愣愣,睁大了眼睛,歪头:“宫中真的这么复杂?”
皇起勾起嘴角,放慢了脚步,语气转为漫不经心:“要不然,我送你出宫,在外寻份好差事,一来自食其力,不至于再继续做乞丐,二来宫中复杂,不至于卷入其中劳神劳心……”
“我,我跟着你!”尚宫羽不等皇起说完,忙抢道。
看着皇起询问的神色,尚宫羽红了脸,为掩饰尴尬,轻轻咳嗽了下。
皇起也不过多纠缠,转过一座假山便走向自己的寝宫。
穿过成片的梅林,已过梅花时节,此时萧条让人不禁遥想,花开之时该是多美的一番景象。
梅林后,便是银濯王储的寝宫:离尘殿。
银濯帝君独子,王储,皇起。
殿前迎来一人。未到皇起面前,已单膝跪地,低头:“殿下。”
皇起目光微微扫了下四周,沉了声音:“怎就你一人,金乌呢?”
“殿下,金乌他……”单膝跪地,月宫挺直了肩背,深吸一口气,压制了颤抖,用一种冷淡的口吻继续说下去,“当日,殿下独自外出,金乌见殿下迟迟不归,便留下我守着这离尘殿,外出寻找殿下。可是这么多天,既不曾探到殿下的丝毫消息,金乌亦是毫无音讯……只是当日,似乎有人看见,金乌往魔殿黑纱烛笼方向去了……”
皇起眯眼。
黑纱烛笼——位于冥河上游,地处南国银濯与东国塑叶的边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数百年来未能被剿灭。
黑纱烛笼为魔道中人的据点。五百年前,魔族式微,四国欲合力将其剿灭,不料,有个名叫风曜的少年横空出世,据说这风曜堪称天才,力挽狂澜,带领魔道众人奋起反抗,终击退四国联军,创建黑纱烛笼,盛极一时。
后来,少年规定黑纱烛笼设天、地、玄三主共同治理魔族。风曜自立为天主,封另外两个在战争中功劳突出的人为地主和玄主。
在风曜的带领下,魔族日渐壮大。但凡事盛极必衰,风曜一代渐渐老去直至死去,接任的一代又一代天地玄主却再未出现过风曜一般惊才绝艳的首领。
几十年前,魔族再度出现堪比风曜的天主千叶飞雪,本以为魔族又将迎来新的天地,却不知为何,年轻的天主突然失踪,那之后再无音讯。直到现在,魔族如一盘散沙,只留一小部分精英仍守着黑纱烛笼,但相比于四国的雄厚实力,魔族势单力薄,仅仅仗着据点为天险之地,已被四国逼得退至一隅。
而现在,黑纱烛笼终于也沉不住气了么。
“别担心,他会没事的。”皇起扶起单膝跪地的手下,安慰地拍了拍年轻女护卫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