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昔相依 帝王心冷

作者 : 之赫蓝

南国银濯。

龙溪三年,初冬,丞相府。

自南国左相尚宫羽去往北国北宸以来,已过去三个月,这三个月,南国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一,因探子来报,尚宫羽勾结北国,欲背叛南国,高景帝大怒之下,撤去尚宫羽的左相之位,连带着抄了丞相府。

不仅丞相府被抄,连带着昔日左相的出身地尚桥村,也在一夜之间被灭村,全村三百口,无一幸免媲。

那些与昔日左相交好的武将们,也被高景帝以一个个莫须有的罪名或发配边疆、或株连九族。

随着一批又一批武将的倒下,紧接着“文字狱”席卷而来,继武将遭殃后,文臣们也因为其奏折里或信件里的一个字、一句话,而蒙受不白之冤,继而入狱、遭遇杀身之祸丫。

官员如此遭难,普通百姓更是不能幸免,征用民力大兴土木、建造宫殿,提高赋税充实国库……如此一来,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短短一个月,那个昔日爱民如子的高景帝皇丞,似乎在一夜之间着了魔障,变得残忍嗜杀,似乎有什么可怕的魔力,正在引导着高景帝皇丞,一步步走上暴君的道路。

这一切,闹得人心惶惶,其发生的速度之快,令一向尊崇高景帝的百姓们完全接受不了,百姓们不再如往昔般安居乐业,而是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出门绝不敢多言一字,生怕一个不小心落得个脑袋搬家的下场。

与此同时,因高景帝的暗黑统治,造成政局动荡不安,魔宫似乎也在蠢蠢欲动,眼看万里河山,即将遍地狼烟,百姓们不由得开始心焦,期盼着这个南国能换个明君——无论掌权的人是谁,只要能让百姓们吃饱穿暖,那么百姓便认同他。

同样的道理,昔日皇丞在宫变后站出,自称是先帝之子,在安平王的证实下,登上了至尊之位。然而,百姓没有认同他,于是他大施仁政,爱民如子,这才一步步得到了百姓的爱戴。

而在他上位后的第三年末,他变得残暴异常,很快便彻底失去民心。

甚至在民间又偷偷流传着这样一条流言:高景帝皇丞本不是先帝之子,其现在的江山只不过是靠卑鄙手段得来的,昔日王储皇起并没有如史书记载般死去,而是在遭受巨变后,韬光养晦,如今,即将归来重掌南国!

此道流言一出,高景帝大怒,又接连将数位官员杖毙,一时间,更是闹得人心涣散、怨声载道。

昔日尚算富庶的南国银濯,此刻被笼罩上一层浓重的低沉气息。同样,昔日热闹的丞相府,此刻冷冷清清,无一丝人影,活似一座华丽的废墟。

帝都的月色是空蒙的,带着似现非现的迷离,覆撒禁城的楼阁深院。

那般清冷,令人捉模不透,就像此刻负手而立的面具男子——皇起。

他站在那日尚宫羽饮酒的暗廊处,银白面具在月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辉,恍惚记起那日的尚宫羽,醉眼朦胧怒骂,嬉笑嗔痴为他。

他重重叹一口气——尚宫羽没有听从皇丞指示杀了他,故而落得个叛国罪名的下场。

他将尚宫羽留在五蕴城已足足一月有余,不知那尚宫羽在五蕴城,此刻是哪般光景?

皇起忽然摘了一直戴着的银白面具,将其搁置在那日尚宫羽倚靠的栏杆之上,细看,那面具上竟沾了些许血迹。

他仰起头,深吸一口气,以手死死按住心脏的所在——他不会后悔利用尚宫羽借来十万兵力,他只是通过尚宫羽拿回了自己应该得到的罢了。

他站在空寂的丞相府,面向着王城的方向——那里,一片乌烟瘴气,不知宫里那位“九五之尊”,此刻又将闹出怎样的事情呢?皇起微微笑起来。

快了,如此这般,再过去一段时间,等到百姓的怨声达到临界,一切都将终结。

再过不久,三年来准备的一切,都将见个分晓。

天穹出鞘,他细细擦拭着剑锋,薄唇紧紧抿起,看着平整剑面上自己的影子,叹息:“父王、母后,我不知道皇丞是不是我的兄长,但我的好叔父安平王说他是,可是那个畜生,怎么能是我的兄长呢?所以,就在方才,我杀了安平王。”

“他的血溅在我的脸上,我想起了小时候,他也曾抱过我。”皇起看着剑面上的自己,恍惚低笑,“权柄一把,手却有数双,那么,最后紧紧握住权柄的那双手,必是带着极多杀孽血腥的。”

月亮越爬越高,皇起的笑意越来越深,足尖一点,消失在夜色中。

没有人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当初几乎半只脚踏进棺木的昔日王储,竟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分化了皇丞麾下的几名得力干将。甚至连皇丞最宠爱的妃子,也投入了皇起的麾下。

至于尚宫羽所把握的那部分兵马,皇起之所以没有接受,是因为那些兵力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下。

无人知晓的是,高景帝皇丞所有的变化,都源自一个月前那场无人知晓的政变。

前不久的政变中,那个投归皇起麾下的妃子,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某日,高景帝皇丞与那妃子欢好,中途忽然晕厥,失去反抗之力,政变发动。

深宫之门紧闭,短短一夜,南国便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易了主——皇起凭借着在银濯发展起来的势力,一夜之间把持了内宫上下,将大内侍卫与御林军尽皆控制住。而在银濯与天堂鸟的边境,皇起向五蕴城主借来的十万大军正整装待发,以备政变失败时,十万大军直接挥军南下。

因那妃子下药,高景帝皇丞成为了一个傀儡,从此以后一言一行都受皇起控制。因为顾忌着皇丞与魔宫的关系,皇起决定,在他的实力还没有强到足以以毋庸置疑的姿态,立足于南国银濯之前,暂且不去招惹魔宫。于是,他将皇丞变作傀儡,明里还是南国帝君,暗地里早已将大权揽于手。

当皇丞成为傀儡的第二天,早朝之上,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此刻的高景帝皇丞已变成了一个傀儡。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高景帝开始下令诛杀尚桥村全村之人;紧接着,武将遭殃、文臣入狱,调整赋税、弄得怨声载道。

在外人看来,高景帝此行无疑是自毁长城,简直蠢得不像话;然而事实却是,这一切的暴政,都是来自皇起直接指示,作为傀儡的皇丞根本就不会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

如此一来,皇丞因暴政暴行尽失人心,将来皇起登位时,必定人心所向、众望所归。

政局、武力、民心,紧密相连,其中干系千丝万缕,稍微牵动一方,其他两方必定会受影响,要想兼顾全局,权谋、思虑和手腕,缺一不可。

皇起此番做法,对那些蒙冤的官员和最下层的百姓而言,血腥了点,但对一个政治家而言,却是再平常不过——哪个为政者,在闯下江山万里前,手上不会沾满血腥?

所以说,最冷不过帝王心。

那些蒙冤、受罪的人,都是这场厮杀中的弃子,尚宫羽也好,武官文臣也好,平民百姓也好,都是弃子。

唯一不同的是,舍弃尚宫羽前,皇起心里曾经痛了那么一段时间,但舍弃那些官员百姓时,皇起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

风声渐大,夜色更浓,皇起回到了三年前的居所——离尘殿。

三年前离尘殿里,处处是梅花,每到冬天便开得孤傲、开得孤绝;三年后,满院的梅花仍在,曾经在此居住的人却泯灭了踪迹,昔日离尘殿,今日形如废墟。

曾经在这庭院之中,是何其的欢乐。

皇起的手抚上一截梅枝,眼神直直看向一处,那里——尚宫羽在梅间舞剑,绝美少年眉眼间俱是笑意,稍显稚女敕的手修长洁白,紧紧握着一柄软件,剑柄系一枚红绸,风中飘逸。

舞剑之人眉眼如画,嘴角噙一抹笑意,却是轻启薄唇:“殿下,这一招对不对?”

“对!”皇起忽的笑起,上前一步,正待要纠正尚宫羽握剑的姿势,他却忽然从眼前消失,只留一地凌乱地梅枝暗影。

皇起一怔,嘴角的笑慢慢凝固,喃喃自语:“原是幻觉……”

抬眼望去,离尘殿一片死寂,皇起的心,在这一刻慢慢沉寂下去,他眉头一皱,向殿内走去。

轻轻推开殿门,殿内覆上了厚厚一层灰尘,皇起仰头看向殿顶,有一瞬间的眩晕:此殿虽取名离尘,却终究与漫天尘土作了伴。

“尚宫羽啊尚宫羽,若你真有本事,从那五蕴城中逃出,天涯海角,我便随你逍遥,不再要取你性命;若你没有本事,死在了五蕴城,也莫要怨我……”

“不过,凭借你的实力,就算落在了五蕴城主手中,也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彼时,他不知尚宫羽早在客栈之中,便被死灵之王吸干内力,几乎成为废人,他只以为尚宫羽还是那个武艺卓绝的风华少年。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他丢在了险恶之地,转身离去,拥抱他的万里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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