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客中,年轻人占大多数,最大的五十多岁,年龄最小的不到10岁,开始大家互相都不说话,个人想自己的心事,几天后,慢慢混熟了,才开始聊天。
‘你是哪里来的?’
‘长乐,飞鱼。’
‘啊,我也是长乐人。张湾的,我舅舅就住你们村,我们经常去。’
‘你在美国有人吗?谁给你作担保?’
‘我姑妈在纽约,开餐馆的,她说欠的债一两年就可以搞定。’
‘我姐在香港,WenHua大革命中跑过去的,她存了点钱,我们讲好:她先帮助我立足美国。我搞定后,再想法把她的两个男孩搞过去。’
一个红脸关公插嘴进来:
‘唉,我也是长乐人,你们看那边那些外省人,没有付定金,临时爬船上来的,我看见马仔用手枪一个个顶着他们的太阳穴,叫他们写下生死保证书。其中一个立即拨通香港他姐姐的电话,她姐姐保证,弟弟到美国一落脚,马上在香港付5万美金。’
‘不付定金,便宜了他们。’
‘外省人,没钱。’
‘总价还不是一样,一个5万美金,还多出人民币几万元。他们能多拉几个就多挣几十万美金,当然要干啰。’
‘当然啰。’
‘我还借了几万高利贷啊!’
‘是的,我也是,我借了差不多10万。你的年利息是多少?’
‘3分,我欠了5万,要多还1万5,你呢?’
‘4分,妈的,我要多还4万!我们那边最高的还有5分的利息,简直是抢人!’
‘我们那边容易借到钱,最低还有2分半的。’
‘我知道,你们是有名的富村嘛,修了好多洋房起来啊!’
‘吃饭了,他妈的,好像还是稀饭!’
‘他娘的,怎么又是稀饭榨菜!’
‘忍着点吧,听说餐餐都是稀饭,因为稀饭榨菜就可以搞定,干饭要炒菜,烧肉,一百多人,哪去搞?总比有的船上几个月都吃饼干矿泉水好,听说喝稀饭体力保持得好一些。’
大家像在监狱里一样,你推我挤排成一条长龙。不管男女老幼,高矮胖瘦,一律两瓢稀饭一包榨菜.
‘喝’完饭不到一小时肚子又饿了,开始咕咕响,我望着大海发神,想起老爸讲过的59年到61年的三年‘自然灾害’,那时,他断了粮,靠扒树皮,挖野菜才挺过去。我们现在好歹有稀饭喝,饿不死就成!
一望无垠的大海呈碧蓝色,见不到一个岛屿,也没有任何来往的船只,海面上空荡荡的,死一样的沉寂。
没有电视看,没有街可溜达,一天到晚,我们不是呆在人挤人的船舱就是空荡荡的甲舨,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该聊的都聊过了,不该问的也问过了,海上的日子却还是长的没有边!
生活变得单调到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就是望着大海“发呆”。
终于有的人打起了麻将和‘老k’,大呼小叫的玩起来。
但更多的人还是天天坐在那里发呆,发傻,一脸沉重,想自己的心事。
一些晕船的人,躺在那里像得了猪流感的一样,脸上白呼呼的涎沫从口角边咕噜噜地往外流,下巴和胸口上沾满了又黏又腥,恶臭扑鼻的饭粒和菜屑,叫人恶心想吐,快点躲得远远的。
到处是呕吐後的残渣,这里一堆那里一片。象新潮艺术家们的涂鸦。
只是,当海风吹过,恶臭冲天,没有人还有‘雅趣’去‘鉴赏’。
船上又脏,又乱,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每个人的心中‘烦’,‘乱’比眼前看到,闻到的,更胜十倍。
这样折腾了几星期,天气突然转凉了,有的人出国时太急没带秋衣,有的人‘急行军’时把小包袱丢掉了,只有一件随身衬衣,白天还凑合,到了晚上就冷得发抖。
更苦的是每人只发了一床薄薄的毛毯,半夜好多人冷得没法睡,只好站起来原地跳动。
于是,为争毛毯,为满月复的怨气,为单调难熬的海上生活,为相互的看不顺眼,也为找乐子寻刺激,偷渡船上爆发了打架斗殴。
以争毛毯,衣衫开始吵架对骂的‘二重唱’,到醉拳勾腿,小心过招,却见双方各不相让,越斗越狠,越斗越烈,直至大打出手,各显绝招!
正当观众欢呼鹊跃,享受免费娱乐之时,忽见输家同乡众人一涌而上,拳打脚踢,劈头盖脑!赢家同乡见状,有人呼哨一声,十八罗汉从天而降,一时棍棒碗盘横飞,到处惊见拳头飞舞,倒地者个个头破血流!
场面失控,观众们大惊失色,正要夺路逃离。
突然,有人一声大吼,
‘住手!要命的马上趴下!’
只见几个彪悍的‘马仔’手持匕首,铁棍出现在舱门口,中间两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十八罗汉’,象要立马射出夺命的子弹。
“谁敢再动我就毙了谁!”
在这现代化的真玩意面前,‘天兵天将’们一个个吓傻了眼,纷纷丢下手中的‘利器’举起双手,趴在地下。
一场惊险的‘兵变’就这样被神勇的‘马仔’们迅速平息。我们又回到那无边无际的无聊等待,忍受那又冷又饿,海上乞丐似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