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偐一路轻功急行,直奔城外倾山上的一所竹舍。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白衫,他已经封住怀中人的几个大穴,不断流出的鲜血还是止不住。有生以来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他已经慌了神,只期盼快些到那里。
“拂楼!拂楼!快点过来,救人啊。”他冲着竹舍大喊。
“何事。”
竹舍门打开,只着一件里衣的拂楼双目惺忪,声音慵懒,哈欠连连,光滑的脑袋在午后阳光的照映下,更加光亮。当看清祁偐手中人时,立刻清醒,二话不说敞开门,径自先入屋,将长榻上的杂物扫落,迅速拿出药箱。与此同时,祁偐已经将韦毓平趴在长榻上,寻得剪子将伤口附近的布料剪开。
“啊!”
听得好友惊叫,拂楼走进去看,只见榻上那人被剪开的衣服下狰狞的伤口以及厚厚的裹胸布,却毫不迟疑地,坐在榻上施针。
半个多时辰后。
“怎么回事?”
“雄威镖局的那个大小姐,为了引我出来,大摆比武招亲。也怪我好奇,明知她的意图还执意要去凑热闹,她见我无动于衷,便让人强抢。当时玩心重,见这个人有趣,便逗了一逗。谁想,秦未央大怒,生了杀意。”
“偐,你害的这位姑娘身陷险境,最后我们还玷了人家清白。这桩帐,难算、难算啊。”
“拂楼,我……”
“偐,我、你、她,我们的命运轨迹已经开始纠缠。”
“不!拂楼,我不会让她纠缠我们,我定要她死心。容鸢还等着我。”
“偐,到底是谁纠缠谁,这些尚不能下定论。等等,还有一个人。这份俗缘里,还有一个人。是谁?到底是谁呢?”
“你通了天眼都不能看到是谁吗?”
“偐莫非忘了,我只是一介凡俗。”
“拂楼,你忘了。你是个和尚。哈哈!和尚动了凡心吗?这样吧,这个女人我不要,送你了。我是不会同你争的。”
“她醒了。”转身,进了竹屋。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韦毓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白色僧袍的和尚,站在逆光中,出尘的气质比起未离,更加像一个仙人。
“好好休息吧。你已经来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有什么问题,等睡醒了我在回答你。”说罢,长袖在韦毓脸庞一抚。淡香飘过,韦毓有沉眠。
“怎么又让她睡了?”
“睡醒了,就好。”
韦毓再次醒来是一天之后。她记得自己在昏迷前看见有人遮住了她所看到的美景,记得一个漂亮的和尚对她说,她不属于这里的话。趴在竹榻上,竹子的香味让人心旷神怡。一身衣服早已被剥去,散落在角落,裹胸布也松松垮垮的挂在胸前,酥胸半露,引人遐想。身上只披着一件白色僧衣,是那个和尚的。
韦毓皱了皱眉,起身,换上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男装。打开门就看见一个小小的庭院,由竹筒引来的山泉水在舍前汇成环形小溪,一排细竹扎捆而成的竹桥连接着前方的竹林。葱葱郁郁的竹海,青竹相相掩映,轻风拂过,竹子的清香伴着飒飒声送到人面前。果然是个修身养性的佳境,怪不得那个和尚会选择在这里修行。韦毓心中暗想。
葱郁的竹间隐约有一条小径,韦毓顺着小径下了几步,停下想了一想,转而走到竹舍后,果然看见另外一条小径。跨过细竹桥由道而上。
行至山顶,一方镜湖美好的惊心动魄。远远地就看见白色僧袍的和尚坐在湖畔。
走进看,他盘腿而息,一手执念珠,一手放在腿上,双眼紧闭。从韦毓的角度看去,正好能够看见和尚因闭眼而低垂的长长睫毛,平凡却安静祥和的脸上,略薄的唇竟让人想起娇艳欲滴一词。因为坐在湖畔,衣袍一角浸在水中,随着鱼儿游动漾起的水波飘动,落了的枯桃花正与之缱绻相依。湖水清澈见底,水中草荇柔柔的扭动着身体,蓝天将湖面映成蓝色,大片的白云也跟着倒映在湖上,湖面与天空相映着,就连天上的鸟儿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湖,直直的冲着湖水而来,掠着湖面飞翔。韦毓突然理解古人为何常说良辰美景,这就是良辰美景。
“来啦。”和尚说,口气如同多年相交的好友见面打招呼。
“是的。”虽然是个陌生人,而且有可能还占了自己的便宜,但是对他韦毓无论如何也提不起防备。
“我是拂楼,偐的朋友。他害你受重伤,所以将你送到我这里。”韦毓知道,偐定是那日的白衣男子。
“多谢大师相救。想来大师已经知道我的女子身份,我叫微生韦毓,大师可与唤我韦毓。我想知道大师那日所说的‘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作何解?难道大师知道我该去的地方是哪里?”
“我不知道你该去的地方是哪里。这里确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来时路,去时荒,你已经没有路可以走。”
韦毓自嘲的笑了笑,“没有路可以走?那么我不该走下去了吗?不可以!就算没有路,我也要自己走出一条路。没有人阻断我的路,这条路,我就是要这样走下去,即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韦毓大声道,带着些赌气的口吻。
拂楼但笑不语,起身。捡起一颗石子,投进湖里,荡起千层浪,乱了湖光、乱了倒影、乱了良辰美景。
“你说这湖水为何这般容易被人打乱。”他笑看韦毓。
“因为他是水,太软弱。”
“如何能够让水不再软弱?”
“这……”韦毓低头思考。
“将水变成冰。”
“冰太坚,易折。”
“冰断了,它还是冰。”
“可它断了。”
“断了也还是利器。”
“冰遇热即化。”
“如何能让它不化?”
“不遇热即不化。”
“若是遇着呢?”
“遇着?那就将热冷却。我知道了。”只有比它更强大才能够将它冷却。水成冰便是利器,要想它断仍锋利只有更加强大。水与冰这样,人也是这样。“我懂了!谢谢大师。我该下山了,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我不是什么大师,你唤我拂楼便可。”拂楼一笑,笑得温润如春风,韦毓不禁、看呆。“你先在这湖边静坐三日,三日后你再下山。”说罢,双手合十,念一口“阿弥陀佛”,向山下走去。
韦毓做在拂楼做过的地方。闭上眼,摒除杂念,不想、不闻、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