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海县农业局畜牧股高级畜牧师赵世成今天情绪很低落。
上午局长找他谈话了。
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只不过自己一直骗着自己。或许是一种自我麻醉吧。
整个下午,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内,抽了整整两包烟。幸亏今天办公室内其他两人都不在。不然的话,别人还以为是纪检找他谈话呢。
参加工作几十年的经历如同电影一样在脑子里飞速转过,他甚至觉得昨天才大学毕业。
“算了,退就退吧。”他自言自语道。然后又粗略算了一下退休后的工资收入——尽管之前已经算过几十次了。“一月一千四百九十八,一年不到一万八,加上逢年过节的一些补贴,一年也就两万出头点。”算到这里,他不得不小声道:“整整少了一半多。”
电话铃声响了,打断了他的计算和自言自语。
“喂,是赵世成吗?”
“是我。什么事?”电话是老伴林三凤打来的。赵世成显然对思考被打断很不满意,所以态度有点生硬。
“小涵来电话说,今天傍晚回家。你下班的时候顺便买半只白切鸡回来。”
“这个丫头,怎么又搞突然袭击?家里不是有那么多菜么,小涵也不喜欢吃鸡啊。”对于女儿,赵世成自我感觉很了解。
“她说了,他带男朋友一起来。”
“什么?”赵世成觉得有点头晕。
“她带男、朋、友、过来。”老伴特意强调了“男朋友”三个字。
“哦,知道了。”
赵世成挂了电话,觉得脑子还是有点晕。赵世成夫妇育有两儿一女。两个儿子都已经结婚成家,连小孩都有了。只有女儿尚未出嫁。女儿虚岁二十七了,在省城工作,找对象的眼光有点高,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今年过年的时候问她到底有没有朋友,什么时候可以带回家看看。女儿的回答是有一个,正在谈,差不多的时候就会带回来。一转眼,半年过去了,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怎么今天突然要来?恩,应该是差不多可以结婚,所以要带回家给父母瞧瞧了。快的话,估计今年年底前就可以办喜事,那明年退休后也就没什么压力了。这么一想,赵世成把要退休所带来的不快一扫而尽。一看表,四点了。今天是星期五,不会有人来了。收拾一下,提前下班得了。
赵世成还是没能提前下班。在他收拾办公桌的时候,农科所副所长杨海来了,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县委书记,常务副县长出事了。中午的时候,市纪委来人把他们带走了。
杨海是农业局有名的消息灵通人士。这跟他的职务毫无关系。他的消息,通常都跟国际国内大事有关,还有就是县委县政府有关。偶尔还有省市一级的消息,但这类消息基本上没有人愿意听——实在是无法确认。国家大事国际大事大家可以从报纸电视确认一些真伪;县里面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得到听得到。总体来说,群众对杨海的消息评价还可以——可信度为10%,跟谣传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么!
“你可别乱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两个县委常委被双规,这可是大事情。没有正式宣布以前,千万别乱传。”赵世成瞪了杨海一眼。两人有二十多年的交情,赵世成也没跟杨海客气。
“我也就跟你说说,轻重我能不知道么。”杨海赶忙回答。
“知道是什么事情吗?”赵世成觉得有点奇怪。这两个人的口碑不算差,至少没有什么特别恶劣的评价。
“据说,是因为买官卖官;有说是向台湾老伴索贿事发;还有的说是开发区土地违规谋利;还有说是因为化肥厂的问题。”可能因为说法太多,杨海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买官卖官?县委书记调任不到一年。干部基本没有怎么大动,买官卖官谈不上。至于跟台湾老板索贿事发,更有点象是天方夜谈。当事人会主动举证吗?不太可能。至于开发区土地违规谋利,只要不是装到个人口袋里,最多不过一个处分。纪检会来管这种事情?太欺负纪检了吧。化肥厂,倒是很有可能。霍海化肥厂作为一家七十年代建设的小氮肥厂,也曾辉煌过。在全国小氮肥普遍亏损的年代,曾经一枝独秀,创造出独家创利的奇迹。当年的老厂长还曾受到国务院领导的接见。化工部还推广过霍海化肥厂的管理方式。这两年产量提高了很多,却亏损厉害。这其中要说没有问题,不太可能。最大的可能是内外勾结,损公肥私。赵世成很快就判断出化肥厂是一个可能的因素,但他并不想告诉杨海。
“还有什么说法吗?”赵世成诱导着杨海。
“很多呢。有说在外地女票女昌被警察逮到,告到市里了。”杨海说得眼睛发亮,如同确有其事一般。
“真有这种事情,直接处理就可以。哪怕是双开,市委决定就行。至于要双规吗?”赵世成点拨了一下。
“哦,我也觉得不靠谱。”杨海点点头。
“还有什么?”赵世成继续问道。
“有说北滩围海工程损公肥私,中饱私囊的。”
“这是省里的工程,县里权力有限。”赵世成摇摇头。
“西门大街旧城改造中,很多人收了钱。”赵世成不置可否,看着杨海。
杨海犹豫了一下,不再说了。
“要起风了。算了,跟我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也要退休了。”赵世成感叹道。
“你要退了?你不是还有一年么。你属牛的么,明年才到点啊。”杨海很惊讶。
“户口簿上的年龄比我实际大一岁。”说起这个事情,赵世成觉得有点脸红。当年上初中的时候,因为个子矮小,女同学们给他取个外号叫“小老鼠”,他一时激愤之下,登记出生日期的时候加了一岁。没想到,这虚加的一岁伴了他一生。真是悔不当初啊!当时要减一岁的话,还可以干两年呢。恩?在想什么呢?还减一岁?赵世成突然感到有些无聊,赶紧把这个念头掐灭了。
“局里找你谈话了?”杨海问道。
“老林找我谈的。”
“你面子真大,一把手找你谈的啊。不过也是,你是几朝元老了。又是我们局第一个高级职称的人。你是七月生的,现在已经是八月了,那你现在就算退了。什么时候搞欢送会?”
“局里的意思让我工作到年底,明年元旦起算正式退休。”
“不错啊,局里还挺够意思的。”看得出,杨海有点羡慕。但赵世成马上反驳了他。
“不错什么。以前高级职称可以六十五岁退休的。”
“也就是你了,其他人就是当月就退了。不知道将来我会怎么样?”杨海对六十五岁退休自动忽略了——九十年代以后县里就从来没有过。
“行了,你还不到四十五,早着呢!”赵世成没好气地对杨海道。
赵世成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半了。老伴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正准备碗筷呢。赵世成四处看了一下,只有孙子阳阳和大儿媳徐鸿雁在房间里看电视。
“小涵还没到?”赵世成问自己的老伴。
“还没呢。应该快了。”话音刚落,门铃响了。“该是小涵到了。”赵世成一边想着,一边赶紧去开门。
门开了,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扛着一桶纯净水,另一个提着一个包。
赵世成一愣,月兑口问道:“你们找谁?”
“我们找……”扛着水桶的人刚要回答,提包的人手胳膊一碰他的腰部,抢先问道:“这里是一幢一单元301吗?”
“错了,这里是4幢。一幢在后面呢。”赵世成回答道。
“那对不起,打扰了。”提包人一拍扛水人的背部,两人转身就下楼走了。
赵世成关上门,还是感觉有点不对,究竟什么地方不对,一时也说不出来。刚好老伴从厨房出来,问道:“是谁?”
赵世成回答道:“找一幢的,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真是奇怪了。一幢一单元301是李大华家。李大华这个抠门鬼,怎么会买桶装水?”
“说不定他想开了。人家买水喝,你管得着么!”老伴显然对他多管闲事不满意,给了他一个白眼。
“对了,这两个人怎么穿着夹克衫。这么热的天,这夹克衫怎么穿得住?”赵世成突然有点明白刚才那怪怪的感觉从哪里来了。
“立秋过了十来天了。晚上天凉,骑摩托车、助动车会冷的。穿个夹克正常。”对于这类事情,老伴显然比他精通。
“哦,也是的。对了,赵赟出差什么时候回来?”赵赟是老大,刚好出差在外。老二赵复夫妇是军医,在南方的海军医院工作。结婚后四年才有一次探亲假。
“今天半夜的火车到舟城,明天早上肯定可以到霍海了。”
六点四十五分,门铃再次响起。赵世成刚想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来开门。”从卫生间出来的阳阳抢着去开门了。
“姑姑……爷爷、女乃女乃,姑姑来了,还有一位……不认识。”小孩子的声音非常响亮。
“小阳阳,叫叔叔。”赵涵的声音很清脆。
“我叫赵子睿,你可以叫我赵子睿,也可以叫我阳阳,就是不能叫我小阳阳。我过几天就要上一年级了,我不小了。”阳阳对称呼他为“小阳阳”很反感,抗议声很大。但引来的是一片笑声。
“好吧,阳阳。认识一下。”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了进来,“我叫林原和。你可以叫我林叔叔,也可以叫我原和叔叔,还可以叫我小林叔叔。恩,没关系的,我已经上过一年级了。”
“我就叫你……”阳阳可能觉得选择太多了,声音小了下去。
“阳阳,别挡在门口。让叔叔和姑姑进来。”关键时候,女乃女乃替阳阳解围了。
阳阳只能悻悻地转身走进客厅。
“原和,这是我爸,这是我妈,这是大嫂……爸、妈、嫂子,这是原和。”
……接下来的时间,赵涵忙着互相介绍。阳阳只得歪着脑袋,一声不吭地坐在餐桌旁,思考着到底该如何称呼这位叔叔。他的妈妈徐鸿雁一边在旁边张罗着,一边偷眼细细地观察着林原和。“相貌还行,算不上特别帅,也谈不上不堪;身材不错,有1米77,78的样子,和小涵倒是挺相配的。皮肤略有点黑,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今年晒的。不过男的黑一点无所谓了。年纪比小涵稍微大一点,可能也就差个两三岁了。牙齿有点发黄,可能是四环素牙。”徐鸿雁观察得挺仔细的。
“原和,你在哪里工作?”餐桌上,徐鸿雁率先提问。
“我在省委政策研究室。”林原和答道。
“省委政策研究室?我记得韩长风是政策研究室的主任。他年纪可能到点了,应该退休了吧?”赵世成一插话,引得赵涵和徐鸿雁都是一惊。心想老爷子什么时候对省里的人物那么清楚了。
“伯父你认识韩长风?”林原和倒是不觉得意外,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当然有很多人知道。
“韩长风是原来的东湖地委副书记。八四年东湖地区撤销,设临湖,苑湖两市的时候,他调到省委办公厅的。八七、八八的时候调任政策研究室主任。”赵世成对一些掌故还是很熟悉。
“韩长风认识你吗?”赵涵这个问题问得很不客气,她觉得老爷子可能有点吹牛。
“当然认识了。”赵世成回答得很干脆,“八十年代吸收知识分子入党,他在地委是主抓这项工作的。当时我们县里确定第一批名单的时候,他和我们每个人都见过面,一个个单独交流谈话。我就是那时候入党的。后来我们还多次见面呢。不过,最近三年没见过面。”事实上赵世成和韩长风的关系比他讲得要密切得多,但他不愿意在儿女们面前多表露。
“韩长风是两年前退休的。我是去年调到省政策研究室的,所以没有在他手下干过。不过和他见过几次面。”林原和倒是实话实说。
“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赵世成饶有兴趣地问道。
“思想挺开放,原则性也强。好像尊敬他的人挺多,记恨他的人也不少。”林原和答得很干脆。
“恩。”赵世成也不愿多谈这个问题。“来,喝酒。”赵世成和林原和都举起了杯,各自猛喝了一大口啤酒。
“小涵,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徐鸿雁不愿意冷场,又提问了。
“他毕业后在舟城大学团委;我毕业后在工大团委。开会、搞活动经常在一起,认识很久了。”赵涵撒了个慌,林原和笑了笑。舟城大学是部属院校,东海工大是省属院校;两校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相距近30公里。两校团委历来联系不密切。如果不是团省委组织,可能一年到头都不会有什么活动。至于让两校团委人员都参加的会议,那只有五年一次的省团代会。上一次是九一年,林原和参加了;赵涵还没毕业进团委,当然没参加。这一次是今年上半年,赵涵参加了,但林原和没参加。这个慌,除了林原和,在坐的根本没有人能拆穿。
“那你们是同一年毕业的?”徐鸿雁暗自思量,小涵上学早一年,小学的时候又跳了一级。如果同一年毕业的话,两个人应该差两岁。
“他早我一年本科毕业,我们就差两岁。嫂子,你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别转弯抹角的了。”赵涵一眼看穿了徐鸿雁的用心。
“呵呵。”徐鸿雁笑了笑,看了看公公,赵世成却是不置可否。又看了看婆婆,林三凤脸上倒是挂着鼓励的笑容。
“那好,原和你家里兄弟姐妹几个?”徐鸿雁再次发问。
“有一个姐姐,已经结婚了,女儿都5周岁了。姐夫出国留学,姐姐伴读去了。”林原和回答得挺详细。
“那你父母呢,他们是……”
“好了,鸿雁。”赵世成赶紧打断徐鸿雁的问话。“我们喝完了。一会儿喝茶再聊。”
虽然赵世成不让徐鸿雁问下去,但徐鸿雁还是有办法打听出林原和的底细。吃完饭,赵世成和林原和坐在客厅喝茶,林三凤和赵涵、徐鸿雁进厨房洗碗收拾。趁着这个机会,林三凤和徐鸿雁把林原和的家庭情况了解个清清楚楚。林原和的父母都是舟城大学应用数学系的老师。父亲是教授,母亲是副教授。夫妻俩说起来已经退休,但是还在带研究生,其实和在职没有什么区别。爷爷、女乃女乃在十年特殊时期中就去世;外公也不在了。还有一个外婆在b市,和林原和的小姨一起生活。除了这个小姨,父母辈的其他兄弟姐妹基本没什么来往,所以赵涵也不清楚到底还有些什么亲戚。
“好啊,家庭简单。小涵嫁过去也不用太操心了。不错啊!”听起来徐鸿雁对大家庭比较排斥。
“大城市里亲戚之间联系本来就少,你以为是霍海这种小地方!”林三凤倒是不以为然,“对了,你爸明年元旦起要退休了。”
“退休多好啊!不用上班,还有钱拿!”赵涵反而有点高兴。
“收入要少很多。”林三凤给了赵涵一个白眼。
“不会吧。爸退休工资不打折的。”赵涵有点不解。
“就那点死工资了。奖金,杂七杂八的津贴都没了。你自己的工资单上能有几个钱?”林三凤瞪了赵涵一眼。
“哦……”赵涵好像有点明白了。其实她刚参加工作没几年,当然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
“爸这个人劳碌了一辈子,让他闲下来,闲得住吗?”徐鸿雁倒是比赵涵心细得多。
“不对啊,爸明年才是六十周岁,他七月二十三的生日,怎么也该是明年八月才退休。”赵涵突然意识到什么。
“当年报户口的时候弄错了,多报了一岁。”林三凤也有点泄气,但她肯定不知道出错的真实原因。
“那就去改么……”徐鸿雁倒是毫无顾忌。
“很麻烦的,不值得!”赵涵赶紧拦住徐鸿雁的话头。
“丢不丢人的!别人还以为你们就为了晚退休一年,搞什么妖蛾子呢!”林三凤关心的侧重点显然不一样。
客厅里的赵世成不知道厨房里正在谈论他的事,正神采奕奕地跟林原和谈着呢。
“五六年刚进北方农大的时候,正好碰到反官僚主义运动,学校动员我们提意见。我那时一个月有8块钱的助学金,比我在高中的时候整整多了5块钱,正高兴呢。能提出什么意见?有人还批评我参加运动不积极呢。五七年风向一转,反右了,很多原来的积极分子划成了右派。从此以后我对所有的运动保持了很大的戒心。”
“伯父你们那个时候大学毕业生直接到县里应该很少的吧。”林原和问道。
“是的。我毕业那一年正好是六一年,财政最困难的时候。所以直接到县里。刚来的时候,粮食紧张,天天吃南瓜。南瓜粥、南瓜饼、南瓜饭,各种各样的南瓜做法都吃遍了。”
“伯父你是搞畜牧的。霍海这里好像也没什么畜牧业。苑湖那边倒是有一些小牧场,而且牛羊数量也不少。”
“整个东海省就没什么象样的畜牧业。霍海就更不用说了。但六一年的时候还是不一样的。那时候霍海有马、驴、骡子,数量不多;水牛数量很多,都是耕地用的;黄牛有一些,数量很少,主要是肉用的;女乃牛有几头;湖羊和山羊的数量很多,这里也是主要的湖羊产地。还有养兔子的,长毛兔。野兔数量也多。事实上,改革开放以前,霍海就是一个农业县。没有什么象样的工业,工厂数量很少。有一些社队企业,数量不少。每个公社都有一些,但规模都很小。以前这里就是主要的商品粮和商品棉基地,也是基本的蚕茧基地。”
“爸,你说霍海是个农业县,怎么可能呢。农业县怎么可能进入全国百强县呢?”刚从厨房出来的赵涵出来打断了赵世成的话。她觉得赵世成有点王婆卖瓜的嫌疑,好像就因为自己是在农业局工作的,把一个工业县说成了农业县。
“我说的是以前。这里的工业是改革开放以后才兴起的,还不到二十年呢。只是发展很快。霍海第一台电视机是县委的,72年买的,是一台9吋的黑白电视机。第二台就是我们局的,75年,12吋的。那时候的工业局,轻工局,二轻局,手工业局,社队企业局有什么?”对于沧海桑田的历史变迁,赵世成很清楚。
“赵涵你怎么对自己的家乡那么不了解?”林原和倒是有些奇怪。
“这里算不上我的家乡。”赵涵有点气短,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我和她妈妈老家都在霍宁县,现在叫霍宁市。她妈妈以前是农村的,85年我评上高级职称她才农转非调过来的。他们兄妹几个都是在霍宁长大的,上学也在霍宁。小涵是高中二年级才转学过来的。”赵世成解释道。
“哦,霍宁离霍海也不远啊。”林原和道。的确,霍宁到霍海二十五公里,比同在省城的舟城大学和工业大学之间的距离还近。
“以前公路条件差,班车也少。到这里主要坐船。他们也就是寒暑假的时候来这里呆一段时间。所以这里的情况也不太清楚。”赵世成又解释道。
“赵涵你是农村出来,一点也看不出啊。”林原和笑着道。
“你觉得农村出来的该怎么样?非得象个村姑。”赵涵反驳道。
“行了。你们兄妹从小在城里长大,一天农活都没有干过,只是农业户口罢了。赵涵你连麦苗和韭菜都分不清呢。”
“那伯母呢?”林原和对过去的这些事情很不熟悉,很奇怪农业户口怎么会不是农民的。毕竟过去和现在不一样。怎么以前就有农业户籍不从事农业工作的?
“她一直在郊区的小学当民办教师。她是高中毕业生。农转非以后才安排到霍海棉纺厂工作的。去年刚退休。”赵世成答道。
“伯母是85年农转非的,赵涵也应该是那时候一起转的。不过之前应该有责任田的。对吗?”林原和似乎很有兴趣探讨赵涵的责任田。
“村里没给我们分地吧。不给我们,其他人可以多分一点。”赵涵想当然地说道。
“别胡说,有的。82年的时候分的,就你们母女俩。老大和老二上大学走了,就没有分地。不过家里没人种,都交给你舅舅种了。你们走了以后村里也没收回去。后来城市扩大,土地都被征用了。你舅舅他们也就都农转非了。”赵世成解释道。
“抚养三个孩子上大学,伯父伯母你们压力也挺大的。”林原和突然转移了话题。
“是啊。以前工资低。我一个月53块,她妈妈33块。没有什么奖金收入,也没有什么外快。不过我以前经常下乡,靠下乡津贴每个月多那么十几块。老大80年上的大学,那时候经济压力很大。等老二82年上大学的时候就好一点。他上的是军医大学,每个月自己有点津贴。87年小涵上学的时候就好了,老大老二都参加工作了。那时候工资也高了。尤其是她妈妈那时候在棉纺厂工作,收入很好。当年棉纺厂因为滥发奖金,在全县都是很有名的。”赵世成感叹道。
“应该比不上大哥他们厂吧?好像他们精密仪表厂效益一直是最好的。”赵涵插道。
“你大哥他们是国营企业,现金发得少,主要是发实物。还有就是住房,基本上一结婚就可以分到一套房子。棉纺厂是集体企业,奖金多发点没什么问题。实物不多,房子就更不用想了。有一年春节加班,三天时间,加班一天就发120元。”赵世成解释道。
“也就那几年了。九十年代以后棉纺厂就不行了。私人企业越来越多,集体的不太能行了。好像最近在改制,不知道会搞成什么样!”赵涵有点感叹。
“我都不操心,你操什么心!多操心一下自己的事情吧!”林三凤马上打断了赵涵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