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饭后,罗大麻子过河到公社睡了午觉,晚上继续喝。
鸭子也被公社赵书记派来的人连拖带拽的和俩老的一起拉到了公社,天昏地暗地一直喝到半夜才回来。
鸭子回到老宅,鸭子妈就跟二黄上社场上去住去了。
脑袋被酒精烧的头昏脑胀的他,月兑了衣服在水池子边上用水瓢从水缸里面舀来水从头上倒下冲了冲,用毛巾擦干身子就钻到床上的蚊帐里睡觉去了。
这段时间从计划生育开始,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忙。现在终于是消停下来了,明天去县里找马遥他们玩去。对了,还得叫上小凤,省得那丫头又是指桑骂槐的。
这样想着,他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鸭子和小凤早上坐车,九点多就到了县城。先顺路走厚皮那里,厚皮就从抽屉里模出两苹果来削给他俩吃,边削边开玩笑地道:“想不到吧?来我们刑警队没让你们坐老虎凳还有苹果吃!”
小凤朝他撇撇嘴,道:“老虎凳还留着给你将来的老婆坐吧,小心我告诉二爹把你开去家吃去!”
厚皮赶紧把刚削好的苹果递到她的手里:“知道你爱告状,先把你的嘴吃软了才行。”
鸭子笑道:“厚皮你也学会赂贿了。”
三人说笑了一会,厚皮看看时间十点多了,就带着他们上马遥这边来了。
马遥从市里才回来,洗了把脸正坐在那喝水,见他们来了,就佯作苦笑地站起来道:“出鬼了,你们怎知道我回来的?我前脚到家,你们这后脚就来找我掏晌饭钱了。”
厚皮笑道:“你今天是猜错了,等会吃过你小老弟大笔一挥,就不用老大破费了。”
马遥拿了两张椅子给鸭子和小凤坐下,厚皮就坐到马遥面前的桌子上。
马遥说对鸭子说:“你看他牛b吹得跟军号似的,等会还得哭穷说什么实习期呀没钱呀什么的……”
小凤道:“哥,你说话怎还这样粗啊!”
马遥就问鸭子:“我说话粗吗?”
见鸭子笑而不语,马遥就说:“这死丫头大了,连我也管了。”又转向厚皮,“你小老弟今晌那大笔打算到那家饭店挥去?”
厚皮得意地道:“咱要出手至少的也得去龙凤饭店吧!”
马遥赶紧掏出口袋里的皮夹看看:“我得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大团结了……”
厚皮道:“真的不用你掏了,罗二爷上次和我说了,哭树庄上来人了,招待吃饭时吃过签个字记他头上就中了。”
马遥跳起来叫道:“哎呀哎呀,厚皮你小子真出息了呀!怎不早说的呢?走,吃去!”
厚皮从桌子上跳下来道:“是鸭子出息了,他当上大队书记了,我代表我们公安局今天先来祝贺一顿!”
鸭子道:“不管你们那个招待,我和小凤今天总之是就出嘴。”
大家在2号车上坐好,马遥看着鸭子,道:“看你这段时间大队书记干的,这人也越来越有样子了。”
鸭子笑笑道:“还不是你老大在背后撑的腰。”嘴里这样说着,他心里的感觉确实是很好。当上了大队书记,又有了黄二爷这样的继父,鸭子心里是从没有过的踏实,对前途更是充满了希望。
车子起动了,小凤赶紧说:“哥,去把倩倩带来一起吃吧,我想找她来玩。”
马遥道:“你不说还真差点把那丫头忘了!哭树庄来人了不去喊她来一起吃饭还得了?二爹问起来厚皮也不好说呀!”
号车去卫校接了罗倩倩,就直奔位于环城河边上的龙凤饭店。
这龙凤饭店的档次就不是小鱼锅贴饭店所能比的了,崭新的二层楼,里面装修的也是富丽堂皇的,属于县饮食服务公司的第一品牌。
马遥停好了车就带着一帮人来到了前厅,不待厚皮上前早就有认识马遥的饭店小头头伸着手迎了上来:“马哥大驾光临,欢迎欢迎!这几位是马哥的朋友吧,欢迎欢迎!”和马遥握过手,又依次和鸭子、厚皮握了,见两位小大姐没有伸手的意思,也就只朝她俩笑着点了点头。
那小头头又给马遥他们递烟,几个人都摆手说不抽。马遥说:“今天来几个朋友,不过是公安局招待。我这刑警队的老弟你不认识?”
小头头赶紧又重新握住厚皮的手说:“兄弟,我眼笨,一下子没认出来你别见怪呀,等会我去桌上敬你两杯认错!”
厚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来不久,初次见面你不认识也正常啊。”
那小头头又和马遥客气道:“只要是你马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要谁招待呀,小弟我招待就是了。走,去后边的瑰玖厅。”
这一顿吃了近两小时,鸭子发现吃饭时倩倩有几次想和自己说什么给小凤一打岔就又把话咽回去了。
五个人吃四十多块钱,在前台要签单时,文教局姓水的副局长喝的歪歪扭扭地正好也来签单,非得帮马遥把帐一起签了,马遥说是公安局招待的,那副局长立马脸红脖子粗地道:“怎么你老弟看不起m文教局吗?m文教局没有公安局的钱大吗?你的这些朋友不是我的朋友吗?……”
马遥没法,就让厚皮不管了,那饭店的小头头也说:“马哥你就别见外了,让水局长一起签了吧,他也就笔头一歪的事。”
马遥谢了水局长,几人就走往停车的地方。
倩倩说下午不上课了,和小凤逛街。
马遥就把车开到了百货大楼的门口停了下来,朝倩倩道:“你少上一课两课也不打紧,反正将来跟人打针那么大的又不会找不到地方。”
倩倩边下车边骂他:“你这臭流氓到时可别让我碰上了!”
小凤问鸭子:“鸭子哥,我们什么时间回去啊?”
鸭子说:“我们坐最后一班六点的车回家吧,我还蹲厚皮那边等你。”
厚皮说:“你先下去和倩倩他们逛去吧,今晚不回去明天再走。二爷要是知道你和小凤来了不上他家去,会生气的。”
鸭子想想也是,罗二爷昨天还为自己老的结婚往乡下跑的呢,自己来了怎好不去?
马遥也下了车,掏出皮夹子,拿了两张伍元的票子给小凤:“拿去逛去。”
小凤这边才接过,那边倩倩也朝他伸过手来:“我也要!你不能偏心。”
马遥苦笑道:“你这死丫头也来要饭锅上铲凌光,没有了。”说着就要把皮夹子往身上装,被倩倩劈手抢过。
“哈哈,决不能便宜了你今天!”倩倩在里面拿出了一张伍块两张两块一张一块的,凑成了十块钱,这才把皮夹子还给了马遥。把手里的钱朝他晃了晃道:“知道吗?这就叫公平!”
马遥道:“算你好佬,好好带小凤玩去吧,我们走了。”
他们来到了公安局刑警队厚皮上班的地方,厚皮就问鸭子在乡下干的怎么样了。
鸭子谦虚地道:“我这刚做上了大队书记,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呢。”
马遥说:“m爷说你比他干的还顺溜呢,哭树庄那大的地盘,还吃得住你鸭子老弟搞?”
厚皮说:“鸭子这是谦虚。不过我看也是呀,大队书记又不是什么正式的干部。鸭子要是不指望这个大队书记作个阶梯,才不会到现在还蹲哭树庄呢。”
鸭子道:“我们弟兄在一起说话也不用遮三挡四的,这个大队书记就是个台阶,不到公社去上班,就不算正式的官。不过,我鸭子既当了这个大队书记,就一定要为乡亲们做点实事,先把我们哭树庄变个样子!”
马遥道:“鸭子这话我爱听,m爷干了这么多年,虽没做什么坏事,但也没看见有什么好事。你这个大队书记一定要拿出点成绩来,老家一年二年还那样,我都不好意思回去了。”
厚皮道:“你说的对,老大,你没事就和公社赵书记吹吹风。有权不使,过期作废!”
鸭子用开玩笑的口吻道:“我这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弟兄们就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吧。”
马遥拍着胸口保证说:“鸭子你就放心,趁现在我的特殊身份,我一定尽快地把你前边的路铺平。厚皮说的对,一旦那一天我不在这个位置上了,那个局长、书记还吊我呀?厚皮有罗二爹罩着,大头也不要我操心,我再不为你鸭子老弟两胁插刀,将来要真是混海得了,谁来收留我呀!”
马遥又去旁边屋里模了几个苹果在自来水下洗了洗拿过来,一人一个。
鸭子咬了口苹果道:“马遥哥,大头是南大毕业这就不用说了,厚皮也是个大专生,你和我是不是也得混张文凭撂手里呀?”
马遥惊呀地望着鸭子:“这上那去混呀?”
厚皮也有些疑惑地望着鸭子等他的下文。
鸭子说:“以后要想吃得开,没有文凭这个东西装在口袋里怕是不行了。看现在的形势,是越来越重视学历了。中午吃饭看到文教局的水局长才突然想起这个事,电大就在他们院里,是属于他们管的。”
厚皮很佩服地对鸭子说:“鸭子哥看问题就是想得远,这电大的文凭在有些人手里废纸一张,但在另一些人手里就会是个敲门砖。有背景有关系,这电大的文凭就会是和名牌大学毕业证一样的硬通货!”
马遥不解地问:“有这么重要?”
鸭子道:“马遥哥,如果两年后你拿了电大的文凭,是个大学生了,胡县长或是什么领导人的会不会感觉让你开车有些屈才?或是说有了个合适的位置在忽色人选的时候,会不会想到身边的你?再或者是这个你为他开车的领导知道自己要走了,决定给你在下面那个单位安排个比较好的职位时,会不会因为你有大学文凭而不用考虑别人的闲话呢?”
马遥一拍脑袋:“老弟啊,你说的太对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
厚皮得意地说:“你把你鸭子老弟看成谁了,告诉你,二爷现在没事就要在我跟前提提他呢。”
马遥啃了一大口苹果,边吃边拍拍鸭子的肩膀:“鸭子,你将来比你老大有出息,我不会看错!现在你就是老大,我们都有听你的!”说着他又看了下手表,“上班时间到了,我去那边点个卯再过来和你们去文教局水局长那去看看怎么样?”
他们应了一声,马遥就去了。
厚皮有些担心地问鸭子:“你还好说点高中毕业,马遥是初中生,又毕业多少年了,这电大能考上吗?”
鸭子很笃定地说:“你没看今天那水局长对马遥的巴结相?要是凭睹实杠地去考他肯定考不上。但他马遥是谁呀?是胡县长身边的人!所以,周而正之的大学可能上不了,但这个电大,文教局那帮官老爷是一定能弄妥当的。包括我,到时也是有光可沾的。”
果然不出鸭子所料,文教局的水局长热情接待,满口答应。让他俩这两天抓紧写个单位介绍信照个相片一起送来,到考时来就是了。水局长属副局长主持工作,局里暂时还没有正局长,他的话当然就是红头文件了。
鸭子他们一不作二不休,又去写了两份证明。马遥写的介绍信落款是县机关事务股,鸭子写的介绍信落款是他们公社,但公章一样,都是在机关事务股就便盖的。
厚皮说:“这一个公章也行?”
马遥道:“你公安局给你出个介绍信,省政府在上面盖个大章,能不作数?”
三人又去照相馆,马遥和鸭子照了一寸的标准相,又照了张三人的合影。
照相的师傅说第二天下午照片才能刷出来。
该办的事也办了,马遥就把车开到了城南公园。公园是收门票的,但马遥把车头冲着大铁门按了几声喇叭,那卖票收钱的小屋里就跑出来个人赶紧地把大铁门朝一边拉开了。马遥把车开进去停在路边,三个人就顺着人工湖边铺着的鹅卵石一边走一边说话。
鸭子想起了昨天刘书记匆匆离席的事,就问马遥:“昨天刘书记那么急县里出什么事了?”
马遥说:“昨天车到了县城,就听王秘书跟刘书记说市里来的人在人武部那边。我就把他们送到人武部刘书记住的小院子就走了,出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鸭子分析道:“看刘书记当时说‘县里有点事’时的脸色,不象是小事。市里来了人说明是官场上的事,王秘书让来的人在他住的地方等他,这来人和他应该私交甚厚了……如此看来,刘书记大概是在官途上与谁谁谁‘冤家路窄’了。”
厚皮听了他的分析,简直听得有点心惊肉跳!慑嘘着道:“不会……是真的吧?刘书记才跟m二爷提上来做了公安局长,不会就要倒台了吧?”
马遥沉思了一会,道:“鸭子分析的有理,一个哥们偷偷告诉我,刘书记昨天下午让我们小车班里一个快退休了的老司机开了辆破吉普,不知上那去了。”
鸭子很有把握地道:“上那去了?想不显山不露水地上地委找人托关系去了。如果不能善了,罗二爷恐怕就得出动了……”
厚皮道:“你是说让m二爷去北京找老侉子?”
鸭子道:“这事暂时还不好说。”
三个人来到雪松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这时,马遥拍了拍脑袋想起了件事:“我差点忘了,我们哭树庄要有大喜事了!”
鸭子和厚皮不由齐声问:“什么喜事?”
“我今早送胡县长去地委开会,他在车上和我说的。说是昨晚打电话通知他去开会的地委秘书顺便告诉他的,过几天就要派人下来实地测量了……”
厚皮急了:“你不能先说到底是什么事呀?”
只见马遥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大声地道:“有个美国华侨,要在我们哭树庄后边的河上建一座大桥了!”
他的话让厚皮和鸭子都惊喜地跳了起来:“真的吗?”
“那还能假!这可是胡县长亲口告诉我的,他知道我和罗二爹是哭树庄的人,还问我哭树庄那家有在美国的亲戚?”
鸭子皱起眉头想道了想:“m庄上也没听说过那家有在美国的亲戚啊,在台湾的倒有两家,是当年当兵跟老蒋一起跑过去的。前几年因为这事他们家里人还挨开会斗过几次,估计有钱也不会捐来给你造这个桥的。”
厚皮道:“别的就真的没听说过了,要不二黄爷也算华侨了,但他在朝鲜又回来了,嘿嘿……”
马遥踢了他一脚:“想死了,黄二爷的玩笑你也敢开!”
三人又猜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他们哭树庄究竟那家出了这么个有料的“海外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