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子和光头穿过北边的柴塘地,大步往野天湖里走去。
一路上,光头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原来今天上午刀疤领了城里来的几个朋友牵着两条狗过河到哭树庄的野天湖里来逮兔子,这帮人和狗在野天湖里乱逛一气。走那上有行子的半人高的棒地还好,麦地也不怕踏,到了那豆地可是踩倒了一棵就海得一棵,那女敕汪汪的山芋滕子一脚下去也是惨不忍睹……
更让乡亲们气不愤的是,他们中午还在地头挖了土灶,拿出了早就准备着的吃的东西,搞起了野炊。这也罢了,刀疤居然带着这帮人去山芋沟子上菝起那刚刚长有手指粗的山芋……
他们是把这还当成了生产队大集体了!
这让在地里菝草、施肥的乡亲们忍无可忍,两下就干了起来。
那刀疤本来搞计划生育时在这哭树庄就得罪了不少人,这次给大家群起攻之,几锄头就让擂得趴下了……
光头正往地里推猪臊泥,就让大家住了手,看住他们不让走,就来喊他了。
被打的人中有一个是街上的电工,他当时还拿大女乃骇小孩子,说那个脖子上挎着个望远镜的小个子是县供电局局长家的儿子。他妈的,就算他是供电局的‘太子’我们庄又没通电,怕他个毛呀……
鸭子不由地停下了脚步,一听光头说那个小个子的形象,他就知道应该真的是供电局局长的儿子,他的战友熊文兵!
在新兵连和他在一起吃住训练了一个月,分下连队后就没见着。这个家伙太狂,平常不太爱搭理人,没事时就爱一个人在半边玩。他的玩具就是望远镜。还在新兵连时,他老子去北京时就把他放在家里的望远镜给带来了。听说,那次没事一个人晚上在楼顶上拿着望远镜,正往对过女兵宿舍聚精会神地看得起劲时,给上楼顶来收衣服的排长踢了一脚。事后,他把他老子带来的好烟送了那个河南排长几包,才算过关。
听别的战友说这小子回来后就到供电局里当了个油水充足的材料股股长。
鸭子问光头:“那几个人受什么伤没有?”
光头说:“大多挨的是拳脚,那锄头也就是骇人壮壮声势的。那个刀疤倒是真挨了几下,但也不会伤着骨头。”
鸭子就套在光头的耳朵上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光头就朝他竖竖大姆指,一个人朝远处那片棒地那边去了。
鸭子转回头,去家继续和刘书记他们喝酒去了。
光头转过了那片棒地,只见地头的几棵小关杨树下二十多个乡亲们还在围着刀疤带来的那几个人,几个妇道人嘴里更在不干不净地指着他们骂着。
刀疤坐在地上,揉着膀子嘴还在那里恶狠狠地叫着:“等你们鸭书记来了再说,等会把我抬医院去一天非得花你们二百块,你们这帮人一个也跑不掉!”
那个背着上面印着电工两个红字的白帆布包的小胡子也外强中干地说:“告诉你们多少遍了,他真的是供电局局长的儿子,要不信那个和我过河去农电站找站长来?你们这样乱打人是犯法的,再不放我们走,他爸到时一个电话到公安局不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的!”
这时就有哭树庄人笑起来:“你他妈的在街上是怎么混的,连公安局的罗局长是m哭树庄人也不懂?!今天不把这给你们糟蹋了的庄稼赔了,就连他那狗屁爸爸来了也照打不误!大不了这辈子不用他的电!”
那供电局的“太子”双手抱膝做在地上,一言不发地望着天,脸上的汗直流到脖子里也不见他动手擦一下。
光头咳了声,众人让开路让他来到那帮人跟前。
刀疤看他来了,就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问:“你们的鸭书记人呢,怎么他没来?”
光头脸朝刀疤脸一冷,不客气地道:“你刀疤少在m哭树庄放肆!鸭书记是你喊的?你也不尿泡尿照照你自己的影子!”
刀疤气得脸都紫了,想上来找光头的晦气,看看四周瞪着他的那些哭树庄的人,只好“哼”了声把这口气硬咽了下去。”
光头走过去踢了坐在那望天的脖子上挂着望远镜的“太子”一脚,道:“我们周向前书记正在家陪县委的刘书记和公安局的罗局长喝酒嚓呱,暂时没有时间来问你们这些二五的事!你们先在这饿着吧,好在这还有树荫凉,晒不死你们!我就留几个小队长吃点亏在这陪伴你们一起等他来处理……”
“太子”没有动,好象踢的不是他,他头还高傲地仰望着天空,仿佛在欣赏着美丽的云朵。
那几个人就不满地嚷嚷起来,有的说光头不该打人,有的说让他们吃了饭再回来处理这事。
他们那帮人中就有的说光头在吹年b,要说公安局长是哭树庄人,上他大队书记家喝酒还说得过去,那县委刘书记是谁都请得动的?
光头看了看已被乡亲们掀翻了的野炊的家伙,道:“信不信由你们,反正他一时半会来不了。要不你们就把这些东西从地上拾起来上小沟里洗洗将就吃?”说着又看着那“望远镜“道:“你说你这熊样也能是供电局局长的儿子?就是局长的儿子长得副德性也是有人养没人疼的主,要不还提个破锅上野天湖里来弄饭吃!”
那个电工不服气地道:“你知道个屁呀,熊股长能当得下半个供电局的家来,何况在家里?”
光头哈哈一笑道:“你就在这吹吧!反正牛b吹坏了也没人找你。他有这个吊本事叫跟m哭树庄通上电试试?就怕他的话在供电局连青蛙屁也不到!”
刀疤骂道:“你这死光头,你们哭树庄这辈子也不要指望用上电!出这哭树庄不要熊股长出手我就能跟你弄死得……”
这时,那个还在“欣赏云彩”的熊文兵开口道:“请问,你们的书记周向前是不是在北京当兵才回来不久的那个人?”
光头道:“是那个人又怎么样?他又不会认识你这种人的!”
那个熊文兵头依旧那样仰着道:“你就告诉他,我是他的战友熊文兵,他就来了!”
还没等光头答话,刀疤先跳了起来:“什么?鸭书记是你的战友?”
熊文兵厌恶地瞪了他一眼,那意思好象在道:“还不都是你鸭书记鸭书记地搞得我一头雾水!”
围着他们的那些乡亲们一听说自己刚才打的骂的是周书记的战友,就脚步开始往后挪准备在周书记来之前溜之大吉了。
光头装做吃惊地道:“你是m周书记的战友?怎么一开始没听你说?”说着话看有人要走,就点名叫几个小队长还有两个一身蛮力的年轻人留下,“别他一句话就信了呀!这小子要有这本事又是周书记的战友,m哭树庄到今天电都通不上他还会有脸来玩?你们先在这看好了别让他们溜了,我再去周书记那问问。”
鸭子家已吃过了饭,刘书记和二黄在下象棋,罗大麻子相眼。
鸭子在门口告诉马遥野天湖里正在发生的事。
马遥听了道:“熊文兵那小子在供电局真的管事呢,只要把他连骇带拍地捣鼓好了,比他爸还好使。他爸做事还要讲条条杠杠,他是胆大包天的主子!”
鸭子笑着道:“m哭树庄近期通电就作落在他身上了!”
俩人就如此这般地商量了一番,正在这时,光头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鸭子问:“怎么样?”
光头笑道:“一切正常,他说和你是战友,让我来找你呢。”
鸭子就道:“我们出发!”
就和马遥一起跟着光头朝野天湖里走去。
要到熊文兵他们那里时,光头老远就叫道:“那个挂望远镜的,周书记来了,看看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战友……”
那熊文兵这时站了起来,鸭子一见,就忙不迭地跑了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说:“真的是你呀老战友!怎不早说是你的汉?要知道是你就是县里刘书记和罗局长在m家喝酒我也要来呀……”
熊文兵真象受了委曲的的孩子见到了家里的大人,也紧紧地抓住鸭子的手一下子就要淌下眼泪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马遥这时也到了跟前,就拍拍熊文兵的肩膀道:“老弟到了m哭树庄怎么也不去家里坐坐呢?”
熊文兵当然认得这个给胡县长开小车的马遥,就尴尬地朝他笑笑,那笑容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哭树庄的那几个人小队长和那两个小大哥包括光头,一见人家真的是和鸭子是战友,就都脚底抹油——开溜了。
光头的腿慢点,给鸭子喊住了:“光头你也想跑呀,还不快回来给人家陪个不是!”
马遥也道:“周书记这战友和几个弟兄来玩一趟容易吗?弄坏了你点庄稼就你作为在场的大队干部就不能代代豁给老百姓说说?”
光头委曲地道:“我不是不知道这熊股长和周书记的关系嘛……”说着,还是转向了熊文兵,弯了弯腰,“对不起熊股长,我刚才不该踢你一脚步……”
“什么?你刚才还踢了我老战友一脚?”鸭子气得冲过踹了光头一脚,光头腿一软差点听候坐到地上。
马遥就过来拉住鸭子劝道:“光头不也是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嘛……”
到这时候,熊文兵在他那几个朋友跟前多少拣回了点面子,就也放下架子,过来拉拉光头的手,说:“不知不该罪,以后都是朋友。你说的对,我作为你们周书记的战友,哭树庄到现在没通上电我真的没脸来这玩……”
刀疤也认得马遥,知道他是在给领导开车。还记得上回计划办的冯主任见了他都一付巴结的样子,又听鸭子说真是在家陪县委书记和公安局长喝酒,骇得屁也没一个。
鸭子说:“这样吧,你们几位到现在还没吃饭一定早饿坏了,现在我们就一起过河到街上饭店吃吧,有呱也留到饭店再嚓,我请客。”
大家就都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这时熊文兵才想起了自己带来的那条宝贝狗“王子”,就“王子,王子”地朝四周唤了几声,只听不远处的棒地里有“嗯唧嗯唧”地回应,又见那片棒子在动。刀疤就边往跟前去察看边道:“是不是腿刚才给人打断了?”
熊文兵听了他的话也紧张起来:“你快去看看……”
这王子可是全县城数一数二的名狗,几个月前花了大价钱上海买回来的。上回人家有条母狗发情找它配种,掏了二百大洋他还没愿意呢!咱这“王子”可是个“黄花郎”!
突然就听那棒地边的刀疤喊了起来:“熊股长,你们快来看呀!”
众人到棒地边看时,只见那条体形细长一身斑点的“王子”舌头拖在嘴外呼呼地喘着气正朝棒地外挣着,后拖着一条个子只及它一半灰头土脸的花土狗……
见此情景,熊文兵差点晕了过去。
众人都乐了!感情它的主人刚才在这和人起了纷争受了委曲时,这个“王子”却在棒地里遇到了它的“灰姑娘”并双双坠入了爱河……
刀疤去找根棍子来伸到两条狗中间,就要强行把它们拆开。
熊文兵大声喝止:“别动!把我的斑点弄出毛病来你能负责?”
不让刀疤动又怎么办?大家肚子饿坏了要去吃饿,象是给这大太阳晒软了的茄子,这两条狗又不知什么时候能结束……
看大家不知如何是好,鸭子就道:“这样吧,这狗先上了练子让刀疤一人在这看着,我们大家先过河去吃饭怎么样?在饭店给他留着饭就是了。”
熊文兵就说:“只好这样了,刀疤你就辛苦一点吧,我们先走了。不许你来硬的呀!”
刀疤一肚子火没处出,没脸吊气地道:“知道了……”
一帮人远远地就望见一号车停在鸭子家的大门口,鸭子就指了指对熊文兵说:“第一次来,到m家坐坐吧,也和刘书记他们下盘棋。”
这个平常两眼朝天不可一世的熊文兵赶紧摇手:“不了不了,肚子早受不了了,下次一定专门来找你玩……”
到了跟前,大家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过门口,果然看到刘书记和罗大麻子还有一个老头在院子里的大哭树底下棋。
上了河堆后,熊文兵就就说什么也不让鸭子和马遥过河了:“你俩快去陪那两位领导,我们以后玩。”
鸭子就掏了几张大团结给光头,叫他代自己好好陪自己的老战友还有他的哥们喝几杯。
到了河底要上船时,熊文兵还朝河堆上的两人挥挥手喊道:“你们放心,我回去就准备给你们哭树庄通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