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子有多么在乎自己的外表,看看艾丽斯就知道了。就算是在蟠龙崖这样几千里见不到人烟的地方,她依然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水源,这一点,就连阿呆都有些惊住了,不由的小声问身边的阿瑟:“你确认,艾丽斯没有来过蟠龙崖吗?”
阿瑟翻了个白眼,无奈地道:“你不知道女孩子天生对这些敏感吗?莱特城里那些女孩子,可都是就算没有水喝也要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何况艾丽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了。我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把剩下的那点神降之力全都用来找水了……女孩子嘛,都有一个外号叫做麻烦的……”阿瑟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拍着阿呆的肩膀。
艾丽斯正坐在溪边洗手,白皙的双手在水中摆动着,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她的心情似乎也像出云的月亮般开朗了起来,嘴里竟是唱起了不知在哪学来的小调。
突然听了这话,艾丽斯白皙的脸颊不由得一红,额头上几滴晶莹的水珠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嘴里不由得哼了一声,盯着阿瑟的目光也不怎么友善起来。
“呃……”阿瑟被她盯得有些发寒,心里暗骂自己多嘴,连忙赔笑道:“艾丽斯啊,我这不是夸你漂亮吗?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嘛,你说是不是啊,阿呆?”
阿瑟轻轻拉了拉阿呆的衣袖,示意他应和一下。阿呆却也觉得好笑,偏偏不去应和他,有些揶揄地道:“这个,我知道背后说人家女孩子坏话,是有些不礼貌的……”
阿瑟的脸色立刻变得尴尬起来。
“阿瑟哥哥……”艾丽斯嗔道,蓝色的大眼睛转动着,上下打量着阿瑟,露出一丝狡黠的光芒,突然话锋一转,“阿瑟哥哥,你的身上太脏了,臭死了!”
阿瑟正愁眉苦脸的等着爱丽丝抱怨,冷不防却听她来了这么一句,正一楞间,却见一大片水花迎面打了过来,一个不察,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淋了一身,变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落汤鸡。
“咯咯咯……阿瑟哥哥,你好傻……”艾丽斯突然笑了起来,“谁生你的气啦!我不过是看你的样子太狼狈了,让你洗洗!”说罢,又卷起一股水花,泼了过去。
这次阿瑟总算是做好准备了,毫无悬念地躲了过去,佯怒道:“好啊,艾丽斯,长大了啊,居然敢戏耍你阿瑟哥哥!”说着,也扬起了一团水花。
“到底还是孩子啊,还真是有心情呢!”阿呆心里暗暗想道,冷不防一蓬冷水泼在身上,顿时打了个哆嗦,阿瑟那一捧水花,竟是泼在了他身上!
阿呆还没反应过来,艾丽斯的一捧水花也落在了身上,“阿呆,你身上更脏,一身的血腥气,还不过来洗洗!”
十七八岁的少年,总是放不下那一点玩性的,年轻,总归就是这么一段敢笑敢闹的时候。欢乐,总是很容易让年轻的心灵忘记苦难的。
所以阿呆也很快加了进去,很久以来,第一次像个真正的年轻人一样,和两个相仿年纪的少男少女,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深夜,没有人看着的地方,玩着一场本应属于孩童的游戏。
可是偏偏,每个人都玩得很开心。
水花扬起,落下,似乎带着心灵激荡。
“这种感觉,就是开心吗?”阿呆默默地问自己,“真的是,好久没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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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月光下,阿呆和阿瑟穿着湿透的衣服,坐在河边。
在艾丽斯的猛烈猛烈的水花攻势下,在阿瑟的暗中投敌下,两个人毫无疑问的被艾丽斯杀了个大败而归,拖着**的衣服,狼狈的逃离了“战场”。
阿瑟的笑声里还有微微的喘息,阿呆却已完全从刚刚的感觉中恢复过来,微微地皱着眉头,突然道“不累吗?”
“什么?”阿瑟似乎没听懂,问了一句。
“故意这样哄着一个还没有完全长大的小女孩,不累吗?”阿呆慢慢的问道。
阿瑟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半晌,才开了口,没有答阿呆的话,却是反问了一句:“你开心吗?刚刚。”
阿呆也沉默了,脸上路出一丝思索的神情,良久,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也一样。”阿瑟自嘲地笑道,“怎么,这种感觉很陌生吧?”
阿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是他真的从来没有开心的笑过,还是往昔那些开心的回忆,此刻给他的只剩无尽的悲伤?
阿瑟笑了笑,懒懒地躺在地上,轻轻道:“你知道的,艾丽斯的身份比较特殊。从小到大,她不是呆在神殿里听那些老头说教,就是被拉出去在莱特城的所谓上级宴会里,当一个高级一点的……呃,摆设?”
“她的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神殿的荣誉,神殿的尊严,神殿的……呃,反正就是一大堆神殿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不能随便说话,因为那代表神的旨意;她不能随意的行动,因为那关乎神的荣耀;她甚至不能随便的笑,因为……忘了那群老家伙说因为什么了。”阿瑟看着阿呆,嘴角带着一丝似是嘲弄的笑,“你是没有办法理解那种感觉的,就像,就像一尊活着的神像,明明有自己的灵魂,却半点也不能由己。”
阿呆沉默着,静静地听着阿瑟的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从来没说过什么,从来没有抱怨过。”阿瑟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忍耐不住的怜爱,“她似乎总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总是很清楚自己该干些什么。在神殿那些长老眼里,她永远是个最合格的圣女,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到底愿不愿意做这些!只有在我面前,她才敢告诉我她讨厌那些古板的说教,她对那些杀人的武技不感兴趣,甚至,她讨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
“那些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总是逼着她做这些她本来最不愿做的事。”阿瑟摇摇头,露出一种毫不掩饰的,厌恶的神色,“没有人还记得,她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从来没有人关心她,到底开不开心……所以,只要让她能开心的笑笑,无论让我付出多大的代价,也都值了……”
“最悲哀的是,她既然做了这个光明圣女,就只有永远做下去,除非,她死!”阿呆突然接道,身体微微的颤抖了一下,脸上划过一种痛苦的了然,“不管愿不愿意,人一旦背上了一些东西,就只有永远背负下去……”
“一个人只要活着,就难免要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造化之弄人,命运之安排,就算是司徒问天那样的豪杰,龙天那样的天才,也是无可奈何的。”阿瑟轻轻地说道,“你呢,是不是也一样?”
阿呆不说话了,他背负的,是什么呢?是仇恨?还是很久以前的那个名字?阿呆不知道,他只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不得不做。
“其实我们都是一样,都是被各种各样的原因左右着,做着自己不想做又不得不做的事,只是,看起来不同罢了。”阿瑟银色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我只知道,该做的,就必须去做,”阿呆盯着阿瑟,缓缓地道,“至少,要对得起自己。我不信命,死过一次的人,都不会去信神,更不会去信命!把自己的命运交到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手里,是懦夫才会做的事!”
“你是在鼓励我吗?”阿瑟怪怪的看着阿呆,“你真不该叫阿呆的。”
“你喜欢她,她对你,也很依赖,”阿呆轻轻的道,“既然都不愿这样生活,为什么不去争取一下?”
“你错了,她对我,仅仅算是对哥哥的依赖……”阿瑟苦笑道,“我就是想做什么,又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