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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愈发热了起来,吕乡贤和田甜这天回来很高兴,吕乡贤把北面的窗子打开,一阵凉风习习吹来,顿时感到惬意了很多。
吕乡贤舒服的躺在绣花床上,“嘿,都像今天似的多带劲儿,把那些东洋货统统烧光!”他们今天又发现了一批私藏的洋布,并付之一炬,而日本浪人再也没敢来寻隙。
田甜美美地笑了笑,她没说话,而是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赶写一篇稿子,她一边写,一边想,顷刻间便一挥而就。她把毛笔在笔洗里涮了涮,挂好,又美美地伸了个懒腰,还唱上了:“都说是生死不能相恋/都说是爱恨不能同源/本是一个悲壮的故事/却为何千古传颂的这么久远……”
吕乡贤一听也跟着一起唱了起来,蓬勃的战斗激情燃烧着她们俩,现在用这种方式来缓解一下多日的疲惫,不啻于一种明智的选择。
微风从南窗吹进来,又缠绕着歌声从北面的窗子飘了出去,“世俗的叹息/词家的扼腕/史家的冷峻/画家的浪漫/将你打造成一只不死的灵幡/却也无法把你细细评弹……”
“我在跟你商量呢,你倒是表个态度。”柳夫人难得的和吕西远一起坐在客厅里商量事情,看到吕西远这样低声下气,她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向来一切事情不都是有老爷做主吗,你和我商量什么?”柳夫人冷冷的说。
吕西远耐着性子解释道:“你是孩子的妈,我不和你商量成吗?这可是孩子们一辈子的大事,由不得你和我使性子。”
那是,你还知道我是孩子的妈妈!柳夫人终于表态了,“信儿的事我同意,林姑娘那孩子我看上了。”
你看上了?吕西远着急地问:“你知道她是个外国人吗?”
柳夫人一笑,“我见过,怎能不知道?外国人怎么了,胡汉和亲时不也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事?”
吕西远一听坏了,这件事情和她说不清楚,要不她就是故意在胡搅蛮缠。
“就算是志信和林青的事能成,那志忠和田甜呢?我觉得这俩孩子挺般配。”他不得不退了一步,同时又事先亮明了自己的观点。“连魏师傅都赞成,还有志诚,他也支持。我想现在市面上这么乱,田甜的姥姥又在跟前,你要同意,咱就尽快择个日子先把事情定下来,至于何日成婚以后再慢慢的说。”
这时,一阵歌声飘了过来,柳夫人眉头一皱,她细细的引颈听了半天,“这是哪里的戏子在唱戏呀?”这句话带着一种贬人的寒冷。
吕西远听了听,呵呵一笑,“什么戏子不戏子的,那不是田甜和乡贤在楼上唱歌呢么。瞧你这耳性。”
柳夫人冷冷一笑,“田甜什么时候学会唱戏了?可真出息!”
吕西远烦了,“你不要总和孩子过不去好不好,那孩子招谁惹谁了?”
柳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把远远躲在外面伺候的小翠吓了一跳。“我又招谁惹谁了?啊!是谁又和我过不去?你说呀!”
吕西远一看没法再谈了,他孤零零地走了出去,而柳夫人却哆嗦成了一团,就像十冬腊月里穿着单衣在野地里走路一样。
而绣楼上的歌声恰在此时也停止了。
无法表述这是一间做什么的屋子,也无法弄清它确切的位置。屋子不大,只有一桌一椅两个人,一个人坐着,一个人站着。除此之外,就是从门缝里钻进来的热烘烘的蒿子味。
蒙面人愣愣的盯了对面站着的人半天,突然问:“你就是大马猴吧?”
“是……啊不是!”那人承认之后又否定了。只见他汗流满面,浑身哆嗦,死死盯着蒙面人的双眼。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只觉得身子像浮在雾里,等到蒙面人把他从大麻袋里弄出来的时候,他才弄清楚自己碰到绑票的了。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是江湖人的规矩,怎么,你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不敢承认?”蒙面人的声音像冰霜,而他的眼睛却像刀子。
这一下他不敢不承认了,只见蒙面人手里还有一把刀。此时他一只脚蹬在椅子扶手上,身子斜靠着后椅背,食指从刀锋上慢慢划过;阳光从破碎的窗户纸里射进来,正好把刀锋照得雪亮。蒙面人好像在相刀。“我,姓马名侯,是王侯的侯。可是好汉,我、我实在是没有钱呀,我就是一个混混儿,一个他妈的无赖,全家就我一个人儿,您老人家绑我绑错了,也许……白费力气,真的。”他的一双绿豆眼一连转了好几圈,死死地盯着蒙面人手中那把锋利无比的砍刀,唯恐它朝自己飞过来。
“那你还不是大马猴?咹!你要敢再说一句瞎话……”蒙面人手臂一抡,只听嚓的一声,便剁去桌子的一角。那榆木桌角在地上蹦了两蹦,正好落在大马猴面前,吓得他脖子猛一缩。
大马猴赶紧表白:“好汉爷,您就是我的亲爷爷,我确实叫大马猴,不不不,我姓马名侯,又长的这副尊容,所以别人给我取了个外号叫大马猴。”他还讨好的笑了笑,“从现在开始,您问一句我实说一句,如有一句假的,你把我剁、剁成肉丸子。”发昏躲不过死,大马猴也豁出去了,看来不怎么像他妈绑票的。
蒙面人一把将刀插在桌面上,“料你也不敢!不过也没关系,你要真耍滑头,我也不杀你。”那敢情好了。“可是,”蒙面人却从针囊里抽出一根银针,冲着光线照了照,那反光直打在大马猴的脸上,冷汗顺着后脊梁就下来了,这玩意他真怕,从娘肚子里出来懂事起就怕。“看见了没,只要这根针往你身上某个穴位轻轻一扎,你就会立刻哆嗦成一个肉团,我叫你生不如死。”蒙面人一面说着,一面拿那根针在眼前比划,而那根针的长度竟从额头直直的伸到了鼻子下面。
大马猴吓得跪下了,“不敢,不敢,打死我也不敢。”
“起来!”蒙面人断喝一声。他不再说话,而是从桌子下面拎上来一个鸟笼子,轻轻放在桌面上,他褪去那笼子上的丝绸套子。
笼中的鹦鹉刚从黑暗中出来还不太习惯,它懒惰的活动了一子,对笼架上的食盒和水槽竟视而不见。不一会儿,它就适应了室内的光线。
“你给我开市,开市!”“打死我你也别想得逞。”“大马猴,上!”“笨蛋,你他妈的给我滚!”
那只鹦鹉翻来覆去的重复这几句话,嘴角已经渗出明显的血丝。
大马猴的眼珠子一直跟着蒙面人的动作转,他眼瞅着听到鹦鹉叫大马猴的时候,不啻于在头顶上想了一个炸雷,他双眼一翻,就像一堆无骨肉一样瘫在了地上,心想:他妈的全完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