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内有一座“云轩”,云轩的主人是梅耶府的王旁,汴京城内还有不知道王旁的吗?从晋城的香饼煤,到名噪京城以为“炒”“爆”闻名的御赐牌匾的锦绣阁,这些都是王旁的手笔。
这“云轩”揭下门口的栅布,拆了栅棚那天,门口围了很多人,但是这座茶肆与平常茶肆大不相同。茶肆的门口没有招呼客人的茶博士,而是换成了身材强壮的守门人。茶肆二楼的外廊也拆除了,那里换成了窗子。要想从外面看到里面的布局,根本不可能。
这天一大早梅耶府就出来一队少女,十多个人,各个身材窈窕,容貌清秀身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她们从梅耶府步行到“云轩”。
这些少女不似普通侍女,更不像歌妓,或者娼妓。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这些女孩仪容端庄,让人亲切却少有非份之想。
这些女孩在街上行走,引得路人驻足观看,有的跟着这些女孩,见女孩们都进了云轩,更是对云轩好奇。
云轩的门口停着几顶轿子,能进云轩的人手中都持有一个银牌。云轩的台基上有一个楼廊,楼廊里面桌椅座位,是留给同行而来的随从。每个进入云轩的人最多只能带入一名书童。
没有银牌就是不能进入,这个规定就贴在云轩外面的公告栏中。
沈括刚从印务厂出来,那边已经筹备差不多了,所以沈括今天到云轩最晚,还没到云轩门口,便看见云轩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有的惦着脚尖向里面瞧着,有一个人回头看见沈括。喊道:“沈大人来了。”
一些人便将沈括团团围住,沈括自是吓了一跳,虽然沈括在京城只能算个小官员,但是沈括最爱访民间新奇之事,之所以他后来能著书《梦溪笔谈》自然与他平时的积累关系很大。
好奇之人围住沈括,有的问道:“沈大人,您是去云轩吗?”沈括被闹糊涂了,难道去云轩有什么问题?他朝众人边拱手边说:“各位,让让”
“沈大人,那云轩里可有什么稀罕?跟我们说说。是不是只有当官才能进啊?”人群中有人问道。
沈括根本搞不清谁在问:“不是,不是,那云轩只是茶肆,不过能去云轩的不一定是当官的,主要看才学,看才学。”
他一边回答,一边朝里面走。他不说这看才学还好,这一说看才学围着云轩看的人更多了。这时期可是太妙了,按照过去的制度,天下的举人到京城,人数不下三千。眼下汴京城里所有大小邸店都住满了,满街都是举子,多一半都是自恃才学之人。
听说这云轩是以才选人,不少人都打听这银牌怎么得到。这个沈括还真不知道,好容易冲开围堵的人群进入云轩,可是狼狈了,帽子也歪了鞋也差点踩掉了。
进门之后眼前景象更让沈括傻眼,先见一屏风挡住里面之景,绕过屏风,一楼几十个人。都是近十年历届三甲以及书画名流,这些人多数在已朝为官,像那曾巩,曾布,更有少年公子,像那元泽仲针,还有风流才俊想苏洵,苏辙。就他们连身边所带的书童各个都是眉清目秀精明过人。
总之这些人均是当今文学,书画上能够称名的,除了远在汴京之外为官的,凡在京城或是京城附近的能来的都来了。沈括叹到,难怪云轩门口那么多人,
这些人均是手中有的端着个盘子,或者站着,或者坐着,或者三五结伴闲聊,手中的盘子里都是些瓜果或是糕点。有的端着酒杯,专有少女举着壶,见谁的杯中酒已经没有了,便走过来主动添上。
房间的正中间摆放了一个长一丈,宽七八丈的桌子,桌子上尽是美酒,瓜果,以及各式糕点。所有人都可以随意拿取。房间的东面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沈括和边聊天边说话的人点头,元泽迎了过来。沈括不由问道:“若无又在搞什么名堂。”
元泽也是冲过人群才得以进入云轩,见沈括如此狼狈不禁笑出声来:“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我这弟弟一天到晚的新奇,竟是告大伙,让大家自助。”
沈括听的很是糊涂:“什么叫自助?”
元泽指指那桌子上的食物,又看看房间里面的人:“就是自己助自己,吃喝随意。”
沈括低低声音问元泽:“说实话,若无兄弟这生意如此做法,这要是让咱真掏银子,不把咱老本都陪光了。”
王旁从二楼台阶正向走,看见门口进来的沈括正在与元泽说话,走到近前问到:“二位兄长在这聊什么呢?”
沈括看他一眼:“聊你这新鲜事。”
“来来,沈兄要不要到二楼参观一下。”王旁笑着,朝他们示意。
元泽说道:“我带沈兄去吧,正好想上去喝茶。”说完,二人便向楼上走去。
王旁在楼下招呼客人,一会陆慎言从外面回来,王旁见他面带欣喜。陆慎言走到王旁面前,低声说道:“公子,打听到了。现在外面的竞价已经到了八十两银子一块银牌了。”说完,见王旁除了嘴角微扬了一下,再无其他表情。
八十两银子都不够这银牌的造价,重磅人物还没到,王旁才不看上这几十两银子。正在等候之时,一乘小轿停在台基之下,轿子中走出一人,亮了一下银牌,守门人之人便放行让那人进去,
门外便是一阵喧哗,听有人再说:“那不是上届科举主考的欧阳修大人吗?”有的便在身后喊道:“欧阳修大人,可否透露一下今年科考题目啊?”这下引得围在云轩门口的人更多了。
欧阳修听到身后吵吵嚷嚷,也知道这街上尤其到科考之年,汴京城内举子居多。他站云轩台基上回头看看,见几十个考生模样的人被拦住外面,有的喊着,欧阳修大人,有的甚至喊道,欧阳修大人大学问。欧阳修竟是心中得意。
王旁见重要人物到了,苏轼等人也见到自己的老师来了,都忙围过来见礼,欧阳修忙摆手到,都是来喝茶谈学问,不同官场,不要生疏。尽管这么说,心中也是有喜悦。谁不希望自己被人捧呢?尤其是刚刚从云轩门外便有那轰动。
王旁看见欧阳修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精心安排的起到了效果。他微微一笑,上前拱手说道,家父正在楼上茶室等候欧阳修大人。
欧阳修也和沈括一样,见到厅中布置先是惊讶,随后见众人谈笑怡然自得,没有平时宴席拘谨,更何况茶楼布置些水果糕点倒是正常。自己取来自己食用,这形势也是新颖有趣。
待他随着王旁上了二楼更是眼前一亮,这茶楼的二楼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有一组书架几把藤椅和一张很大的条案组成。相比之下二楼要比一楼安静了许多,来的人可以从书架上选择自己喜爱的书,然后坐在藤椅上慢慢阅读。
来的人亦可在条案之前,吟诗作画,条案之上摆放整齐的是笔架,笔洗,烟台,镇纸下面还压着上好的纸张。
欧阳修同王旁走过书架,书架的后面才是茶室,这茶室竟是用篱笆分割的若干隔断,每个隔断里面一张矮桌,四个蒲团。每个矮桌上面摆放着茶具,来饮茶者,坐在蒲团之上,并有专门的茶博士为饮茶者敬茶。
这还不算让人瞠目:就连饮茶的方式也是别出新意,不同于以往的点茶。敬茶的都是妙龄少女,看上去都是统一的服装,如同复制人一般,每一个人连说话讲解茶,乃至笑容都极为相似。真不知道王旁如何选人和**,竟是如此精致。
王安石也看见欧阳修到来,那奉茶的少女见王安石有起身的想法,便搀扶着大人起身,很是周到。
“介甫已是先到了,令郎可真是匠心独特。”欧阳修打着招呼赞叹到。
王安石心中得意,但依然谦虚低调的说:“犬子不才,一天到晚净是沾些铜锈之气,今日这云轩,言称只做文章书画交流,也算是他有心。”
此时楼上饮茶,读书,作画的都已经看到欧阳修,大家互相见礼寒暄,都对云轩设置新奇。
此时楼下的也都上来了,王旁见众人到齐了,安置各人入茶座。拱拱手对大家说道:“在座各位均是满月复学识,各位的前来另云轩蓬荜生辉。”
王旁顿了一下,前面这段话果然很受听,其中在做各位不乏捋这胡须点头微笑的。见此王旁继续说道:“小可不才,平日尽是做些生意场上之事而疏于学业。但是对诗词书画乃至学问不敢懈怠,不过小可天资愚钝,今日这云轩特为各位所建,凡是能入云轩者必是有些造诣,所以大家在云轩一切消费全由小可承担。”
众人一听,王旁如此布置,这免费吃喝,读书,品茶。云轩只是用来谈诗画文章,那岂不是像沈括所说:“家底还不赔掉了”
王旁耳听得众人议论纷纷,笑而不语,接下来便是由那他特意**的女茶博士给各位敬茶。王旁心中有数,这些年轻女子均有些姿色,若是放在平常酒楼茶肆,陪酒吟唱难免会有登徒子想入非非。不过,这里的女子非比寻常,来的都是文人墨客,自是自称君子。
眼看那特制的茶壶,茶盏在芊芊玉指中,一道道翻飞的程序,美女清茶,加上王旁特意布置的香炉,里面的燃烧的香不同与普通香。而是王旁特制的香。
此香是王旁请人用晋香府的香料树木为原料,经粉碎、研磨后,加入少量秸秆,研磨出来的细粉,一起加入适量的水搅拌,经挤压后出来与香一般形状的细条,经剪切、风干后而成。
更有别具匠心乃是在云轩的有一角落,摆放一筝,一名筝女再其后轻轻地弹奏。筝柱斜列,女子桃红色指甲在筝上波动,如桃花纷落,那筝曲更如高山流水让人心旷神怡。
欧阳修大人,一边品茶一边凝听隐约之声,半晌赞叹到:“此乃真雅致!”
欧阳修是何等人物?当今翰林学士第一人,苏洵及曾巩、王安石,苏轼、苏辙二兄弟、皆出其门下。创作实绩亦灿烂可观,诗、词、散文均为一时之冠。其散文说理畅达,抒情委婉;诗风与散文近似,重气势而能流畅自然;其词深婉清丽,承袭南唐余风。
世人常说欧阳修算是当今大雅,藏书一万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嘉祐二年,欧阳修以翰林学士身份主持进士考试,录取苏轼、苏辙、曾巩等人。嘉祐三年六月庚戊,欧阳修以翰林学士身份兼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
如今云轩中人听欧阳修大人赞叹此处之雅,纷纷附和。忽然有人说道:“这茶肆倒是雅,不过似乎少些什么?”众人望去,竟是一眉目清秀的小书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