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胡天林看着眼前的痴男怨女,并没有继续痛下杀手,而是收回插在辰宵背上的右爪,长叹口气,神情萧索落寞的说道:“为什么世间总是有那么多谈不完的情,说不尽的爱!即便本座铁石心肠,此刻也难免耸然动容,心生怜悯。二千多年了,日月更替,岁月流转,本座上次有此感慨,已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你们……,走吧!”
胡天林的话,两人都没有放在心上,此时此刻,天地之间,仿佛就只有这两个相拥的身影,不离不弃,直至天荒地老!
胡天林也不恼怒,从怀中掏出一本黑乎乎毫不起眼的小册子,塞到辰宵的怀中:“这本《逆生死》虽然其貌不扬,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绝学,然而却是本座费尽千辛万苦搜罗到的无上秘籍,上面记载着如何让人或者妖起死回生,实属禁法,就当做是本座的一点歉意吧。你先拿着,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使用,否则必会引来天下正派的群起而攻之。”
“本座知道你们肯定会以为我另有居心,你们要这么想本座也不介意。今天本座之所以大发慈悲,不过是因为在你这个小鬼身上看到我二弟昔年的影子,故而才决定放你们一条生路!”胡天林自顾自的说着:“至于小鬼身上的毒,本座也是无能为力,可是眼下你们却还是有活命的机会。离此不远处,有座兰若寺,寺内有一支观音祈祷轮,只要转动它,诚心祈祷,便可得到观音赐下的舍利子,能解一切妖邪毒患。可惜嘴上越是慈悲正义之人,骨子里越是沽名钓誉之辈,能不能获得这一线生机,便要看你们的造化了。言尽于此,两位自求多福吧。”
胡天林大手一挥,便将两人送出了黑风结界,嘴角更是露出了一个三分狡诈、七分阴险的笑容:“老秃驴,你想用佛光净化妖邪之气,本座偏要将你的黑月山变成人间鬼国!”
眨眼的瞬间,辰宵与柳千结便突兀的出现在热闹非凡的集市之中,黑风结界也不见了踪影,若非有身上的伤患在提醒着,几乎让人认为之前的一切都是虚梦。
血迹斑斑,身形狼藉的两人立刻引起周围人群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辰宵,坚持住,兰若寺就在前方,你会没事的。”柳千结无视着周围或是惊讶,或是同情,或是猜疑的眼神,搀扶着辰宵,快速的穿过人群,朝着兰若寺走去。
噪杂的人声渐行渐远,黑漆漆的山峰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寒森冷,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不,千结,我们离开这里,只要一靠近这座山峰,我的心里便有种很不祥的预感,好像要失去什么似的,痛的要死!我不要上山……!”
辰宵倔强的说着,苍白的脸颊上,经脉显得特别的清晰,略带一种死沉的黑色,眼神虽是有些模糊,可是心底的感觉却很越发的真实。
“你身上的毒不能再拖了,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到山上……,到山上去向寺内的高僧求助!”柳千结也知道山上会有谁在等着他们两,只是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秋水流转的眸子里透露着一种无法改变的坚决:“那个老妖虽是不安好心,但是我们当时已经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他断然不需要再对我们耍什么阴谋诡计,兰若寺内肯定会有能够治愈你体内之毒的……东西。”
柳千结故意将舍利子说成是东西,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期冀,一个幻想,她自是知道舍利子对于寺庙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是眼下她绝对不会放弃那根可望而不可及的救命稻草!
“没用的,不要骗自己了,你这个傻瓜!”辰宵一脸轻松的笑着,只是忽然间,眼泪便从眼眶之中溢出,不受控制,他可以放弃一切,唯独放不下眼前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便是救活了又能怎样,劳燕西东各分飞,望断天涯双垂泪。那样的余生,不是我想要的,还不如就此让我们好好的珍惜这点余下的时间,让我再好好的看看你的脸,我要把你的样子刻在神魂里,那样即便是喝了孟婆汤,也不会将你忘记!”
“不会的,肯定还会有办法的!”柳千结听着辰宵的话语,只觉得心里如同针扎,有种说不出口的痛,依旧不离不弃的搀着辰宵沉重的身体,步履蹒跚的往山上走着,她的身体也是快要到了极限,苍白的发丝失去了往日的乌黑亮丽,本是倾国倾城的脸庞开始浮现出了条条浅淡的皱纹,整个人像是开始步入了迟暮之年,若非心底有一股决不放弃的毅力在支撑着她,无论如何都要将辰宵带到兰若寺去,只怕她此时早已倒下:“三师兄说过,只要我们再勤修苦练,行善积德,百年之后,定还会有相遇之期。三师兄是不会骗我们的,你要撑下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撑到百年之后,我们再次相遇的那一刻。”
“咚……!”清幽空明的钟声再次响起,伴随着阵阵的经文念诵声,一字一语,语调铿锵有力的传入两人的耳中。
“唔……!”柳千结的身子伴随着声音的传来,轻轻的颤抖着,只觉得天空好像在旋转,前方的树木也在摇晃,双眼的眼皮更是重逾千斤。
世界好像变得飘渺起来,宛如即将离她远去。
一股从未有过的安详和寂静,再次笼上她的心头,让她很想就此沉沉睡去,从此远离红尘的所有烦恼,爱恨纠缠!
手,谁的手搭在肩上?那么的轻飘,那么的冰凉!
柳千结感到一股冰凉的触感从脖颈处传来,将她逐渐昏沉的意识再次拉了回来。
柳千结猛地一甩脑袋,想将那股混浊的困意甩离脑海,牙关紧咬,脸上的血管开始纵横浮现,脸上满是涔涔冷汗,嘴唇更是泛起了不正常的青灰色。
“钟磬声,佛经声,此刻已经日上中天,又怎会有晨钟经文,分明是兰若寺里的老和尚料到我们会上山求助,不愿施加援手,却又碍于佛门清誉,故而如此刁难,意在让我们知难而退……。”辰宵痛彻心扉的看着柳千结,看着她在强忍着这份本不该由她来承受的痛苦,心底像是被人用一把钝刀一点点的切割着,无力的双手颤颤巍巍的举起,十分缓慢艰难的捂到柳千结的双耳上,想替她减轻一些痛苦:“千结,既然他们不欢迎我们,我们又何必前去自讨苦吃,还是走吧。”
“不……,我没事……!”柳千结的白发凌乱的在空中飞舞着,苍白而又哀伤,双眼开始布满血丝,脸色更是带着一种死寂,然而却执着的往前走着,用着比朝圣者更加坚决的心态,一步又一步,每一步踩下去都是颤巍巍的,每一步抬起来都十分的费力:“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寺内的大师……肯定会大发慈悲……,救你性命,也许,也许……这只是他给我们的考验呢!”
“千结,算我求你了,不要再往前走了。”辰宵只感到双手传来一阵冰凉,湿漉漉的,寒入心底。他明白那是柳千结一声不吭,强忍着锥心的痛楚所流下的冷汗,她的皮肤更是冷的像一块千年寒冰,让他的心底泛起阵阵的寒意,似要将他的灵魂全部冻结,他很清楚柳千结此刻的情况也是危在旦夕:“你会魂飞魄散的,快回去,你不能这么做!我不许你这么做!”
柳千结不为所动,双眼直直的盯着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寺庙,依旧任性的往前走着,每走步,便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而离着寺庙每近一步,脸上的青灰色便越重一分。
辰宵明白不管自己再怎么劝,柳千结都不会听她的,唯有嘶哑着声线,用尽自己剩余的所有力气,朝着前方的寺庙歇斯底里的狂吼起来:“秃驴,快收声,吵死人了!”
“不得无礼……,我们……到了!”柳千结谱一迈进寺庙,便迎来了所有和尚的关注。
“大师……,求你发发慈悲,……救救辰宵!”柳千结看着远处走来的一个身着红锦袈裟、须眉皆白的老和尚,心脏猛地一跳,恍若看到了一抹希望,身子里好像又涌出了一点力量,屈身下跪,苦苦哀求道:“千结自知不该与凡人痴恋,只因尘缘未了,心亦难断,而后又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以至于酿成今日之劫,还望大师慈航普度,救救辰宵,千结愿从此皈依佛门,青灯侍佛,绝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