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余辉 第二十二章 心魔

作者 : 陈旧的翅膀

首战获胜,查尔斯鲁缇的心境大为好转。与多米提安?西蒙卡沙(DomitianSimokasa)的魔法对决中表现出的实力,使得法师行会内部对他的评价也因此上了一个台阶。部分高层法师甚至认为纳迦斯家的这个私生子其实不必再参加后续的遴选即可获得晋级。赫蜜斯一如既往地忠诚,将**师之间关于查尔斯鲁缇的公开或私下谈话如实透露给他。

两人的关系有了个新的发展。

获胜的当天,查尔斯鲁缇与独自前来贺喜的赫蜜斯相谈甚欢,且又喝了几杯酒。坐在舒适的沙发椅上,谈论了一会儿关于未来的期望和愿景,查尔斯鲁缇恍惚间将赫蜜斯误看作希拉睿娅,不自觉间向她示以表示爱慕的小动作。赫蜜斯直接了当地用一个热吻加以回应,并鼓励他实施进一步的举动。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许是一段时间都勉强自己远离希拉睿娅的副作用,查尔斯鲁缇索性将赫蜜斯放倒在沙发上。你情我愿地,便发生了男女之间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赫蜜斯的技术出乎意料地娴熟,让查尔斯鲁缇感受到另一种不同的快意,其男性雄风足足维持了平日里两倍的时长。作为幻术师的好处,就是能方便地转换身边的场景。两人时而仰卧于雨后的草地之上,时而畅游于明亮的大海之中,时而在黄沙热浪之间翻滚。激情澎湃之际,有电闪和雷鸣助阵,顷刻间地动山摇;一场宣泄之后,则仿佛开天辟地后的淋漓畅快。这期间赫蜜斯婉转承欢,刻意迎合查尔斯鲁缇的需求,完全弥补了两者之间年龄的差距。当然,也可以认为她是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纪,能够如鱼得水地应付此类场合。

到了后半夜,赫蜜斯重新穿起被之前的热情揉皱了的衣物。查尔斯鲁缇半是帮忙半是干扰地与她纠缠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凌乱着头发趁黑夜的幕布悄悄溜走。看着略显狼藉的书房,查尔斯鲁缇这才感觉到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他将自己抛到刚才‘战斗过’的沙发上,鼻翼间隐约还能嗅到那个新伴侣所留下的气息。他对希拉睿娅没什么觉得自惭的。爱情还是,抑或是可以追溯到青少年时代的依恋,总有一天会被更高一层次的需求所取代。赫蜜斯也不过是他不断攀升的道路上,偶然而又必然的一个遭遇。她们会成为他的记忆,且不得不说是非常美好的一段记忆。

他闭上双眼,由存在于另一个空间的魔法源泉汲取新的力量。今天是满月,正是魔力最为充沛的时刻。深邃的云层虽然能遮蔽月的光芒,却无法阻挡夜晚她无所不在的影响力。魔法,确实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它赋予常人无法想象的能力,让他这样身世不佳却具有天赋的人能在社会中崭露头角。如果失去魔法,无法想象他是否还能够出入皇室的居所,与图拉克这样的王子成为莫逆之交,甚至让一位公主对他产生情感的牵绊;如果失去魔法,他是否还能让往日将他视如敝帚的家族长老深受挫折,让血统上更为‘正派’的哥哥对他刮目相看。魔法让他实现了幼年时的幻想,也将帮助他实现不断膨胀的野心。至于女人,不过是由此而生的副产品罢了。

就在他自我陶醉之际,一个影像投射到他的脑海中。那哀伤的神情,那幽怨而无助的面容,把查尔斯鲁缇彻底惊醒了。是维尼尔斯玛茹,优雅而高贵的精灵。难道她目睹了刚才的一幕,因而向查尔斯鲁缇表达他失望的心情?查尔斯鲁缇因克里西的死藐视精灵。然而面对这些能够生存数百年的智慧体,他始终无法自认高其一等。特别是维尼尔斯玛茹。她所表现出的柔情,令他既暗自庆幸又惴惴不安。

查尔斯鲁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由血石联系上精灵。可一想到之前与赫蜜斯的交欢,他不禁退缩了。即便维尼尔斯玛茹没有预感到他的不堪行为,难道就不会从他突兀而不自然的反应中推测出来?再即便她一点没有察觉,难道他自己不会在一番无益的交谈后倍感内疚?见面不如不见,查尔斯鲁缇算是体会到这种无法言传的尴尬和犹豫了。拿下天鹅绒的盖布,血石静静地躺在舒适的底座上。它那柔和而虚弱的红色光芒,似乎也在嘲笑查尔斯鲁缇的无力。

血石所牵系的精神联结的另一头,维尼尔斯玛茹丝毫没有感觉到查尔斯鲁缇的不安。她正陷入一种非自然的沉眠之中。

“她还残存有多少自己的意识?”塔克莎拉轻轻抚模养女的额头。

维尼尔斯玛茹此时正躺在一张由树藤的枝条生长而成的平坦床具上,眼睛半睁半抿地丝毫没有注意力。她的双手软软地平摊在胸前,身体也彻底放松了。

床的另一边,大司祭的老朋友,精灵族的高级吟唱师库苏拉卡翻开维尼尔斯玛茹左眼的眼睑看了一下。“她是个坚强的孩子。我觉得,迄今为止西丝娅和她的祭司都没能控制住维尼尔斯玛茹的精神。”

塔克莎拉沉吟道:“关键是她还能支撑多久。另外,亡灵之神为什么会在她身上投注那么一股力量,却又允许她保留自我意识,这也是令我感到不安的原因。”

“或许是半途被干扰的仪式,又或许是西丝娅有意为之。命运方面的问题,往往连高高在上的神袛都不能完全控制。”库苏拉卡耸了耸肩。“反正这具容器积聚的力量越多,就越是有利于我们的先祖在数百年前启动的计划。”

相对于大司智的自信,塔克莎拉则始终无法摆月兑忧虑。“五百年了,你我都承担不起延误的罪责。亡灵的势力越来越强大,我不觉得人类和他们所谓的帝国能够再延续五百年。以去年那场笑话似的战争来看,焰龙支配的皇族业已失去以往的耐性。兽人渐渐离开历史的舞台,人类恐怕也会在一代人的时间里土崩瓦解。当只剩下我们精灵一族的时候,再好的计划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老朋友,你多虑了。人类会坚持下去的,直到我们做好完全的准备。”库苏拉卡将双手放在维尼尔斯玛茹的胸口,但丝毫不带猥亵的含义。“而且,她是我们最大的希望。体质、精神、本源,一切都近乎完美。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精灵的复兴在此一举。”

“我担心的也是这个。她出生时就已具有一位魔神的残片,你我在她身上烙印了先圣的痕迹。而现在,腐鸦之神又向她注入了一个亡灵祭司的人格。太多的干涉,谁知道这个容器什么时候就自我崩溃了。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库苏拉卡略离开睡眠中的维尼尔斯玛茹一步。他摆了摆手,对塔克莎拉道:“我并未发现这样的迹象。相反,她的灵魂表征极其正常,甚至比我们两个更为稳定。我猜测,这或许和纳迦斯家族的法师以及魔神的遗物血石有关。”

“另一个残片的携带者。”塔克莎拉叹了口气。“经过了那么多风险,你还认为他们两个的接触会对我们的计划有所帮助吗?”

“否则我也不会怂恿维尼尔斯玛茹去研究那座倒霉的城堡了。”库苏拉卡笑着说。看来,他把促成维尼尔斯玛茹与查尔斯鲁缇的相遇视作自己的得意之举。“碎片相互接近,相互吸引。而血石则成为两者精神沟通的渠道。单是维尼尔斯玛茹一个,她可能会因为无法承受的重负而失去自我。但另一个会随时随地纠正她,将她引导回正确的道路。”

塔克莎拉微微颌首,但她转而又问:“可是,你就不怕魔神的力量最终会主导这段牵系?”

“就凭一个人类?”库苏拉卡冷冷反问道:“他现有的容貌和精力最多还能维持二十年。对精灵而言,那么点时间就仿佛是悄然而逝的一个美梦。对于一个衰老、腐朽的人类魔法师,依旧年轻的维尼尔斯玛茹不会再留有多少依恋。就像你和我,曾几何时心中又何尝不曾燃起无谓的热情呢!但热情总有一天会熄灭,身为精灵的责任总会占据第一的位置。”

塔克莎拉以右手挽起鬓角的银色发丝,姿态中隐约透露出往日的妩媚和秀丽。“责任?不如说是一副沉重的负担。一百多年了,我哪一天过的不是如履薄冰?”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库苏拉卡感慨地说:“自从你将先圣的秘密与我分享的那刻起,我就放弃了一切精神和身体的**。魔法成了我的伴侣,而维尼尔斯玛茹成为了我唯一的儿女。由你作为她的母亲,无疑成了我今生最大的喜悦。”

两人目光向对,心中荡漾起微微波澜。

塔克莎拉默然垂下视线。“她的亲身父母呢?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他们的真实下落。”

库苏拉卡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不必担心。就像我八十九年前告诉过你的,他们不可能再出现在你我面前了。除非亡灵之神西丝娅介入此事。”

潜台词里,维尼尔斯玛茹的父母早就已经死了。而且他们的死还是库苏拉卡亲眼确认过的。但精灵犯下杀害同族的罪行,是会遭受逐出族群的严酷惩罚的。成为黯精灵的命运,比失去生命更为残忍。

塔克莎拉识趣地没再追问下去。她叹了口气,走到屋子的窗口边。在高达一百多米的阿睿华菈(Auri-valla)——日冕之塔的顶部向下望去,森林像是一块黝黑的地毯,怀抱着迈索睿恩的湖平静地如同一面镜子。

“明天,这个孩子就是一名四级哈提亚环(Hathia)咏唱师了。你不为她感到骄傲吗?”

“你有些感情用事了。”库苏拉卡晒笑道:“你所谓的孩子,潜藏在她体内的任何一股力量苏醒过来,就足以将我们两个的存在彻底抹消。别说是你我,整个迈索睿恩都会化作一片焦土。我们还是期望当她醒来时,依旧站在我们这一边罢!”

“还说我感情用事!最患得患失的恐怕是你吧?”塔克莎拉转过头说。“我们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个人的生死、迈索睿恩的存亡,早就成了达成目标的砝码。只要能够让先圣踏足神袛的领域,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这孩子也好,你和我也好,甚至整个太阳族数千子民也好。”

“一位精灵族的神,这是创世以来最值得我们骄傲的一件事了。为了她,就算我们都死光了都值了。”库苏拉卡豪迈地说。“我族的荣耀,当如阳光般照耀大地。后世一定会记得我们这些协助者的名字,并将你我当作圣徒一般的存在膜拜。”

“你不是忘了复仇之神赫斯(HEINS)罢?他在入圣前也是精灵哦。”见老友有些得意忘形,塔克莎拉不禁提醒道。

库苏拉卡沉吟道:“呵,我可从没把他当什么正统的精灵看待。”

“即便赫斯不算精灵,你又怎么知道荆棘刺之神蝉,抑或渐渐失去影响力的战争之神玛斯特以前不是精灵呢?教廷现在掌控在人类的手里,数千年的历史中,难道教文经典就丝毫没有遭到有意篡改的可能?”

“创世至今只有区区三千两百多年,我们精灵族的记忆应该不至于被人类所篡改罢。”库苏拉卡犹豫地回应道。

“三千年?你和愚笨的人类一样容易欺骗。”塔克莎拉叹了口气。“眼下,我是与先圣精神上最为接近的一个。透过与神游于天外的先圣保持联系,我知道了许多普通人无法想象的事实。譬如,尔瑟的历史绝对不止于三千年。”

自恃无所不知的吟唱师顿时呆在当场。愣了半晌,他才舌忝了舌忝干涩的嘴唇,问道:“三千年前的世界?创世之神还没分裂,图墨吐斯和奥迪尼斯女神尚未诞生时代?”

“你以为三千年就足以创造这个世界了吗?尔瑟事实上十分古老,单是精灵的历史就足足延续了上万个世代。然而新神诞生、旧神逝去,神袛的更替造成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些原本强大无比的种族,蜥蜴、侏儒,以及今日我们所谓的魔物,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精灵族存活了下来,却永远失去了往日的光辉。新的一纪,是人类不断剥夺上一纪的统治者——精灵族的领地的血腥历程。或许在这一纪的末尾,我们也会成为传说中的生物,或者是不可接近的魔物,而人类的统治权也会被新的种族所取代。呵呵,下一个被神选中的种族会是什么?难道是老鼠吗?”

塔克莎拉不失嘲讽地说教,令库苏拉卡越发迷惑。对唯一一个真正的结盟者,塔克莎拉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么说罢——图墨吐斯女神和奥迪尼斯女神在创世之后便不断相互争斗。她们太伟大,太重要了,以至于不屑于亲自动手。因此,神的阵营纷纷吸收尔瑟世界上具有强大力量的个体加入。我们所熟知的玛斯特、赫斯、蝉都是如此。包括正在崛起的亡灵之神,以及野蛮的兽人之神。当双方的实力达到足以一战的时候,抑或是这世界上的魂体能量不足以供给双方太多的成员的时候,神袛之间的战争便一触即发。凡界的每个种族都将卷入这个世纪末的决战。直到天地崩裂、世界即将无法延续之际,两位主神才会握手言和。她们收拢各自的残兵败将,继续下一轮的休养生息。数万年、数十万年,这就是尔瑟的历史。而每一次的剧变后,旧的居于统治地位的种族要么实力大大削弱,沦为苟延残喘的二流生物,就像我们精灵一族;要么彻底消亡,就像曾经不可一世的蜥蜴族。”

“所以你认为,不,是先圣认为世界并非仅仅只有三千年的历史,而是经历了许多不断重复的悠长纪年?”库苏拉卡迟疑地问。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许多悬而未决的问题。譬如,为什么许久以来我们精灵拥有远超过人类的文明,却始终处于被驱赶、被欺侮的境地。又譬如,你们精灵学者为何会找到那些被认为不可能复制的强**器。”

塔克莎拉的话使得库苏拉卡有些心悸,却又觉得不无道理。他沉吟道:“按照你的解释,精灵便是上一个纪年的统治种族?因为神战,我们才失去往日光耀的地位。可是人类呢?他们在那一次的战争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以至于能够这三千年里迅速崛起?”

“这个不必先圣的教诲,我自己就能猜到。三千多年前,因为玛斯特的背叛,奥迪尼斯神在那一次的神战中遭到巨大的损失。精灵族作为湖水女神贝尔斯(BEACE)的忠实信徒,也因此陷入近乎灭绝的境地,失去了继续以其灿烂文明傲视其他智慧种族的资格。人类在信仰上的摇摆不定,反而让他们成为两个神营都能接受的继承者。我们的士兵再顽强,我们的咏唱师再强大,也敌不过神袛们所达成的意愿。所以我们被迫退回昔日曾保护我们的森林中,忍受人口日渐凋零的命运。”

说到后来,塔克莎拉的语调有些滞涩。

库苏拉卡也觉得有些沮丧。沉思片刻,他猛地一激灵。“战争之神玛斯特已然开始消亡,难道下一轮的战争即将掀起?”

塔克莎拉露出赞许的微笑。“先圣的判断和你类似。还记得亡灵之神崛起的故事吗?一位无名之人促成了西丝娅的封神,而战神则在此过程中受了致命的打击。我们的唱诵师从贝尔斯得到的信息,将之含糊地称为魔神。可魔神由何而起?创世的神话中确有龙那样连神都无法将之封印的魔物,却从未提及堪与神对敌的魔神。她会不会是上一个纪年的神袛,在旷日持久的神战中失去了自己的神格,以至沦落在世间游荡?会不会是她对背叛者玛斯特的仇恨,促成了战神的失败,以及两位新神袛的诞生?”

这么一个大胆的猜测,已经涉入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大司智恐惧之余,不禁也有些激动。一个人类的祭司可以成为神袛,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精灵巫师没道理不能重复这样一个过程。先圣的计划,不就是非常现实的尝试吗?

“别把先圣看得像你一样的水准。”塔克莎拉识破了库苏拉卡内心的盘算。“先圣可不是为了自己。就近千年的局势来看,这一轮的神战很有可能会提前触发。一则因为上一轮本该消失的旧神以魔神的面目再次出现,二则是人类积聚灵魂能量的速度远不如之前几个统治种族。你也知道,他们就像野狗野猫,繁殖速度快过着朝生梦死的日子。新的洗牌即将开始,精灵必须为此做好完全的准备。”

库苏拉卡以玩笑掩饰自己的窘迫。“我们是不是该选择CHAOS的阵营了?”

“荒谬。”塔克莎拉斥责道。“我们精灵怎么能像人类那样毫无羞耻。”见库苏拉卡越发惭愧,她调低了自己的嗓门。“不过,这一次我们将不仅仅有贝尔斯的祝福,还有一位全心全意以精灵族的复兴为己任的新神与我们荣辱与共。”

咏唱师库苏拉卡回头看了一眼睡梦中的年轻精灵。“这位新的神袛,我们该称其为他,还是她?抑或尊称其为先圣,还是该叫她孩子呢?”

“她既有男性气概又具女性温柔,她既是我们的祖先亦是精灵族的雏子。她是唯一而最终的希望,她将是新世代的创作者。”看着底下依稀的森林、湖泊和城市,塔克莎拉自豪地说:“她将是俯瞰这一切的王者。”

这两位太阳族精灵的指导者已然陷入莫名的狂热之中。他们口中所谓的先圣,又到底是何种角色?然而不管精灵的长远计划是什么,当下有比他们更为疯狂的事实存在。

密闭的地下室内,一名年轻的女子被绑缚着四肢悬吊在房梁上。向来以儒雅温和面貌示人的**师哈萨尼兹正想尽一切方法折磨这无辜的女性。地板上到处摆放着抽断了的马鞭、沾满鲜血的铁钉以及业已冷却的烙铁。眼下,这场丑剧已进行到最后的时刻。哈萨尼兹享受着长久以来没有尝试过的快感。

“呃!这下该让你这母狗满意了罢。”**师抽身出来,带着恶意的笑容对那惊恐莫名的女子道。女子的嘴里被塞了从裙子上撕下的布团,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而她破碎的绸衣和精细刺绣的长裙,胡乱丢弃在角落里。

毕竟岁月不饶人。哈萨尼兹坐到屋子里唯一一张椅子上,由地上抄起一瓶陈酒灌了两口,随后仰着头呼呼地喘粗气。望着女子亵衣上刻意剪切出的几处破口,他不禁得意地笑了。原以为年轻时养成的嗜好随着年龄的增加渐渐消减。没想到再次重温时,依旧唤起不可取代的冲动。如果活着就只剩下循规蹈矩,那么剩下的日子还真是难以熬过啊!

恢复了点精神,他蹒跚地站起身,走到女子的面前,抓着她的下巴抬起头。她的脸上满是泪痕以及恐惧的神情,但最后的希望之光还是没有消散。难道还期望能够逃月兑魔掌?如果放她回到父母的身边,一定会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并且大肆声讨欺侮她的糟老头子罢。

哈萨尼兹轻轻抚模女子的脸,仿佛自己的情人。女人求生的信心倍增,神情也略微轻松起来。那双布满皱纹和青筋的右手缓缓移动到她的脸颊,最后与托着下巴的左手汇聚到一起。两只手抓住恰可盈握的脖颈,狠狠地掐了下去。女人的表情顿时极度扭曲,脸也变得刷白。她的身体本能地抽紧,能听到绑缚她的绳子在肌肉的挤压下发出吱吱的声响。哈萨尼兹的脸上带着冷酷的笑容,只觉得兴奋地全身发热。他手上的力道逐步增加,手掌的肌肤能够感觉到垂死挣扎的女性脖子下血管中狂奔的血流。女人竭力张大了嘴,塞嘴的布掉落出来。但她已然叫不出声,只是绝望地想要吸进一丝空气。

她的眼神,原本充满渴望和活力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嘴里咕囔着什么,混合了血丝的唾液由嘴角滴落。血,也从小巧的鼻孔中流出。哈萨尼兹放开手,她的头立刻萎顿地垂落。生命,就在瞬间消逝。这是多么神秘又多么令人激动的一件事啊!

哈萨尼兹推了一下还留有体温的尸体。就像屠夫店里的一块肉一样,女人的尸体晃荡了几下,还是静止了下来。他冷哼一声,如同丢弃一个玩偶般离开了这具他所制造的残骸。上楼的时候,他小心地锁上了门,且加上魔法的防护。如果放在二、三十年前,他不会选择自己的家作为纵欲的场所的。要选,也必须选离开湖泊、河流,或者城市的下水道比较近的地方。处理起来也更加容易。

回到楼上,他月兑下沾满血污的裤子,用预先准备好的热水清洗了整个身体。末了,他换上睡衣袍,无力地瘫倒在柔软的沙发上。至于那些脏了的衣物,他随手丢到魔法试验的火盆里,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一双略显冰冷的手抚上他的额头。

“尽兴吗,我的主人?”妩媚的声音低声道。

原本应该香消玉殒的女子,竟然又活生生地站在施暴者的面前。她的身上留有刚才狂乱的痕迹,切割、穿刺、炮烙的伤口依稀可见。哈萨尼兹一点没有惊恐的意思,他只是叹了口气,嘀咕道:“你这狐狸精,想要让我早点死吗?”

女子咯咯笑着坐到老人的膝盖上。她的手指划过预言师的脸颊,娇嗔地抱怨道:“你又把我新换的衣服给弄坏了!看你怎么赔我。”

“离天亮还早着呢。这么大个城市,找个新的牺牲品对你来说还不是小事一件。”哈萨尼兹冷漠地回答。不过,她这次会选什么样的身体呢?年青健康的少女,还是姿色及身材兼备的熟妇?联想到此,他心底那头野兽又开始不安份地抓挠他的心脏了。

女人叹了口气。如果需要,她可以非常容易地修补破损的身体。不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她早已模透这个新主人的特殊嗜好。只要条件允许,还是及早处理掉现在身上穿的皮囊,换个新的为好。而且新主人的**显然还是‘活’的,所以有各种各样的限制需要她慢慢熟悉。

她坐到哈萨尼兹的身边,将头偎依在他怀里。人类表示爱意的方式有时候还真是特别,痛苦、辱骂、拷打,一点不像帕拉赫尔(Palahore)大人那么温柔——虽然被巫妖身上的骨头挤压的感觉与被哈萨尼兹折磨确有点类似。

哈萨尼兹却知道眼下的享乐很快就要结束。大巫妖送了这个女人过来,可不是作为他数十年如一日的服务的奖励的。亡灵族有更深层次的计划,而他的角色是加以协助。同样通过这一个多月的交流,哈萨尼兹发现亡灵具备混入人类社会的能力。一般人印象中枯槁、消瘦、满身骨头的形象,早就过时不可取信了。就以这个拟妖为例,她的实体是数千只黝黑的甲虫。然而经由占据人类的身体,她可以轻易模仿大街上任何一个人。除非割开她的皮肤、砍断她的肢体,否则由外表根本看不出一点破绽。

巫妖帕拉赫尔下的命令很含糊,只是要求哈萨尼兹将这只拟妖带入曼卡斯的上流社会。而在此之前他可以任意使用她,也算是她熟悉人类社会的一段课程罢!只不过哈萨尼兹不知道自己所表现出的人类最卑劣、最黑暗的一面,是否符合帕拉赫尔的心意。

“我该给你起个名字了。”哈萨尼兹道。

“好啊!”拟妖再次爬回哈萨尼兹的身上。她真是天生就是被男人‘用’的——或者说制造出来。

哈萨尼兹沉吟半晌,记忆中浮起一个模糊的名字。那名字的主人,恐怕早已在黑暗的湖底化作一具白骨了罢。

“朱蒂斯(Judith),你觉得怎么样?你是我远房亲戚中最后的一脉,而且还是个私生女。我则是你的监护人?”

女人噗嗤一声乐了。“监护人?那你岂不是监守自盗了吗?”

“有点道理。”哈萨尼兹耸了耸肩。“不过以你的本事,应该很容易制造出未经人事的生理特征罢。”

女人凑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想验证一下吗?”

哈萨尼兹的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不过拟妖笑着站了起来,没给他再次发挥的机会。“我要去找个配得上这个名字的身体了。”

“这次走远点。”哈萨尼兹提醒道:“去城外的地方,找那些不知名的乡村。要有米索美娅本地风情的,但身材娇小一些,惹人怜爱的那种。”他心里突然有了个打算,能够应付巫妖祖先的要求。

拟妖走到窗户前,打开一个仅容手指通过的小缝。她的身子突然一颤,随即膨胀开来。成百上千的甲虫从身体的各个孔隙蜂拥而出,同时由里到外疯狂啃咬外面这一层皮肤组织。不足一刻钟的时间,前一个牺牲品残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就消失在虫子的肚子里。吃饱喝足了的虫子一拥而散,由窗户的开口飞到了屋子外面。

哈萨尼兹忍住身体上的不快,爬起身关上了窗。半夜三更有个妙龄女子从他家中走出,这的确容易造成误解和麻烦。但拟妖所选择的处理尸体的方式也实在太让人反胃了。或许下一次应该教训一下她,让她不至于再犯这样的错误——‘教训’,这个词再次唤起他的心底的骚动。

曼卡斯城的另一角,贝林加尔侯爵,正烦躁不安地在自己的房间内踱步。杰拉德?贝林加尔(GerardBerengar),帝国政府度支大臣,也就是怂恿内政部的四等书记官阿利安?萨尔达(ArrianSarda)篡改影子廷的秘密文件,致使伊利芙儿袭击图拉克的幕后黑手。他的地位高于国库总管杜法拉(Duphara)——花钱的当然强过敛财的。虽仅次于帝国首辅罗布达莫斯?库尔班(RopotamousKulban),但在整个政府中排名绝不低于五名之外。

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帝国贵族,眼下却陷于颇为尴尬的境地。他是西瑟利亚人,支持皇后及皇长子皮亚斯王子是他不二的选择。皮亚斯担任西瑟利亚二级政务总管期间,正是他暗中监督管控,才使王子殿下顺利完成皇帝所下达的任务。阿蔢达尼亚的战事期间,也是他秉承皇后的意思,意图将意外崛起的图拉克王子置于死地。然而,随着皇帝对皇后的态度骤然改变,杰拉德等一干皇后党渐渐感觉到形势不再对他们有利了。

先不说图拉克王子被委任为伊姬斯省首席司法官的事。就连第四继承人的迦德拉王子,也在西瑟利亚捞到一个欧尔曼(ORMAN)的二等谏言官。而皮亚斯,现在却变得什么也不是。相比于身处遥远的伊姬斯的图拉克,迦德拉所获得的官职更像一根针扎在杰拉德的眼睛里。有这么个眼中钉存在,他就不那么容易从西瑟利亚获利丰厚的贸易活动中抽取应得的利益,更别提依靠财力支持皇后及皇长子殿下了。难道皇帝有意要用温妮菲王妃的势力挤压皇后一派?

哈特霞皇后近来的表现也颇为怪异。她不但收敛了往日跋扈的作风,甚至私下要求自己的党羽尽力避免冲突。她不知道这样的示弱,只会助长站其他继承人背后的政治势力的气焰吗?帕拉萨家族的女人,毕竟缺乏姓娜葛蒲的所具有的强悍。如果瓦斯缇?娜葛蒲(VastiNagpu)皇后在玛哈尔(Mahal)王妃的儿子当上皇帝(努尔一世)后畏缩退让,历史上就不会有‘皇母’这一说了。卡利达德拉贡帝国是否会有今日的强势都颇为值得怀疑。

皇帝已下赦令,要求准备皮亚斯王子与珊德拉?舍尔(ShandraSher)女士的皇家婚礼。皇后派系中不少成员都以此作为理由宽慰贝林加尔侯爵。然而,杰拉德却知道这场婚礼无疑会是个致命的麻烦。缇波利欧?莫奈斯(TiberioMonays)能获得财政署二级事务官的职位,他这位度支大臣从中做了不少铺垫。至于王子殿下与这位容貌俊美的年轻人之间深厚的‘情谊’,杰拉德自然是心知肚明。珊德拉还是未婚妻的时候,许多事还容易掩饰。可一旦她成了王子妃,这个坎可就难以跨越了。最终的结果无过于两个——珊德拉默认了,延续这段虚假的婚姻;抑或是她发现后向皇帝予以揭发,甚至一怒之下宣扬出来。如果是前者尚且可以勉强维持,而若是不幸出现了后者,等于直接宣告皮亚斯王子继承皇位的可能性彻底消失。没有人会接受一个喜好男色的皇帝,至少不能是在众所周知的情况下。

就在他忐忑不安之际,他的贴身仆人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大人,您的客人们都到了。”

杰拉德嗯了一声。

走到客厅,以往的朋友和支持者基本都到齐了。缇波利欧之前送信来,说他偶感风寒不便出席。杰拉德怀疑他因为即将到来的婚事心绪不宁,以致无心外出。反正也没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最大的作用也不过是用来安抚皮亚斯略显羸弱的心理。倒是几张新出现的面孔——杜比?阿尔达斯伯爵,原阚迪城堡的指挥官;迪米尔?塞奥(DimirTheo),原第九军团第三重装步兵大队的千夫长;以及其他几位在去年的亡灵战役后被明升暗降、被调任,甚至被迫退役的军官。这些新的不满者的加入,是眼下唯一值得贝林加尔侯爵庆幸的一件事。其实原本他最想吸纳的,是原第九军团的军团长赖斯?玛修斯(RiceMatthews)。可惜图拉克王子先下手一步,用新冒出的十三军团的指挥权将赖斯招了去。算了,不可能所有事情都一帆风顺的。

杰拉德?贝林加尔换上一副宽仁长者的笑容。“诸君,让我们为皇长子殿下和珊德拉女士的幸福干上一杯。”无论内情如何,皇家婚礼这个话题无疑还是提升士气的最佳选择。五十多位帝国贵族、文臣、军官纷纷举起手中二十年酿的龙舌酒,踊跃响应主人热情发起的号召。杰拉德看到阿尔达斯伯爵等人毫不犹豫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里便有了十足的把握。

“好吧!接下来,我们来谈谈正事。”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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