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为什么不信任自己的臣子?因为臣子实在是太强势了,强势的连皇帝对他们都可奈何。♀
莽古尔泰早年随汗父努尔哈赤起兵时就听其父说过,明国那位万历天子其实很可怜,可怜到根本指挥不动他的臣子,甚至于自己要立哪个儿子为储君都不行。为了维持国家的运转而不加重农民的负担,万历皇帝决定征收商税和矿税,可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竟然没有臣子执行他的旨意,反而收到数反对的奏疏,奈之下他只有派出自己的家奴——宫里的太监去各地征税,顶着那帮文官的谩骂才算是保证了国家的正常运转,也承担起三场大征所需的数钱粮。
朝臣为什么不肯执行万历的旨意,对皇帝的旨意阴奉阳为甚至辱骂不休呢,只因为万历征税的对象便是他们自己或是与他们息息相关的士绅家族。肉割在他们身上,他们如何不痛,又如何肯甘心被割,他们却是从未想过,他们的肉是从何处来,又寄生在何处,若没了宿主,他们这帮寄生虫又如何能活。
结果万历死后,继位的泰昌没有主见,如同傀儡,被朝臣们中与江南大地主、大商人息息相关的东林党人牢牢控制住,做了不到一月的皇帝就一命呜呼。在这短暂的一月时间内,反攻倒算的东林党人在万历尸骨未寒的情形下就将他生前所有利国利民的措施全部废除掉,他们将商税降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将各地征收矿税的太监全部赶回了京师,甚至于连边军的钱粮都被他们减了一半。与此相反的是,大明的农民们遭了大殃,万历在时农民负担轻薄,日子皆为小康,万历死后,他们瞬间从小康掉入到温饱,最后,在天灾的双重加压下,温饱不可避免的堕入赤贫和生死一线之间。
继任的天启皇帝年少,在当朝的起初两年内,他一直被所谓“众正盈朝”的朝堂所蒙弊,等到他发现每日朝会站在他眼前的这帮臣子只会不断的的争吵党同伐异,不断的要求他减免商人和大地主们的税收,而国事却每况俞下,国库空得连老鼠都不见一只,他才幡然醒悟,为了挽救大明江山,他也毅然学着他爷爷万历一样重用起太监来“与民争利”,尤其是对魏忠贤的比信任重用,在魏的强力打击下,东林党的势力才从朝中为之一空,朝廷的旨意才能在地方得以执行,该收上来的税才再次收上来,如此才算将大明岌岌可危的国势重又拉了回来。
也正是天启年间,金军在关外的战事陷入不顺,攻明战事多遭败绩,部众损失严重,当年莽古尔泰可不是一次听父汗在那大发牢騒,说明国那木匠皇帝比他老子强得太多,也不比他爷爷差,若他再多坐几年皇帝,八旗恐怕就要回到,重新在白山黑水做野人了。
天幸,那木匠皇帝没活太久,等到他弟弟崇祯登基后,明国的朝堂又翻了过来,那些被明由魏忠贤,暗则是天启打压流放的东林党人再次跻身朝堂,他们带来的新政没有让大明国泰民安,兵强马壮,而是国库不断告急,农民不断起义,边事也是益发威急,也正是那一年,洪太领着八旗大军挥师杀入关内,直杀得明国上下胆战心惊。
莽古尔泰是恨洪太,但他更妒忌洪太,因为洪太确是有才能,也很有眼光,他一眼就看出明国的最大软肋,那就是明国人心不齐,朝廷只会勾心斗角,官员们除了向农民加税就什么也不会做了,弄得是宇内民怨,百姓纷纷揭杆而起,这样的明国,有何好怕的!
为了显示自己与哥哥的不同,明国的那个年轻天子自登基始就大力裁撤宫里的太监,也将他能控制朝臣的机关东厂和锦衣卫裁了一大半,导致除了能每日知道京师的菜价外,他这做天子的就再也不知道皇宫外的任何事,这样的结果自然是耳目不通,信息不灵,被人欺骗自然是再所难免。他哥哥派往各地的监军太监、镇守太监也一律被他勒令返回,而这些太监所遗留的空缺则全部由文官充任。如此举动自然是搏得朝野上下一致赞扬,赞他有“尧舜之风”,磕头之余大喊大明中兴有望了。
如今,这被臣子们赞为大明中兴之君的年轻人竟也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再信任他那帮堪为国之蛀虫的大臣们了吗,他也要学着他爷爷和哥哥开始重用自己的家奴来替他执行臣子们根本不会做的事了吗?
也是,明国那帮文官真是一帮废物,指着这帮人能够打败洪太简直是痴人说梦。♀明国的皇帝早就应该重用他信得过的人了,当年他哥哥不就是每战必派监军太监吗,自己随洪太攻打宁锦时可就亲眼看到城头上有面目须的太监挥着宝剑奋勇死战的。反观那些个文官,一例外都躲在后面念佛保佑,何来勇气敢在城头亲临箭矢炮火的。
明国的皇帝定然是知道文官们的能这才改派太监监军的,嗯,是这样,断然不错,明国天子脑袋没有坏,他还是知道谁是能听话的人,谁不是能听话的人,谁是只为自己考虑的人,谁是为他这天子考虑的人。这不,明军一改以前的颓势,横扫辽南连战连捷不正是反证了那帮文官能,他这天子英明嘛。
任用自己的亲信领军,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命令得到最大程度的贯彻,便是莽古尔泰的正蓝旗,上至甲喇额真,下至壮达护旗都是由他亲信的奴才充任,现在明国天子派他的奴才太监监军出征,莽古尔泰想不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想不到有什么不可以的地方。
大勇原先担心莽古尔泰不信,还准备多费两句口舌,编造一下大明皇帝对关外战事极度不满意这才亲自指挥此战等理由出来,虽说勉强,但听上去也像那么回事,但他很快就发现犯不着多此一举,因为莽古尔泰信了。但随后莽古尔泰的要求却让大勇再次头疼起来,他竟然要求见赵全。
这个要求大勇法答应,因为这位代表皇帝的钦差正被他软禁在双岛呢。
东扯西扯一通后,大勇说赵公公奉天子监军,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此刻正坐镇后方统筹大军法赶来辽阳,而明军现在当务之急是拿下沈阳,所以这个节骨眼上实在是法满足莽古尔泰的要求,但仍是答应送图鲁什往后方拜见赵全,并由赵公公加盖监军太监之印以示大明对《鞍山条约》重视。至于赵全赵公公会不会配合,就不是大勇需要考虑的了。
这一番说辞光明正大,情有可原,莽古尔泰就是有不满也只能接受,虽说亲自去见赵公公能加大他归明的影响,更可以通过这位皇帝身边的近侍和皇帝直接说上话,若是能够通过重礼贿得这位赵公公完全站在他的角度说话,那就更好不过。但施大勇说得也不错,眼下明军最重要的大事是拿下沈阳,因此他也不能操之过急,一座辽阳城外再加一座沈阳城,也是加大了他莽古尔泰投明的砝码。再说留给明军的时间已经不多,但留给他莽古尔泰的时间又何尝多了。要是不趁着还没下雪,洪太又在归途这个空档拿下沈阳,以后怕是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当下,莽古尔泰郑重其事的将已盖印的《鞍山条约》收好,然后转交给图鲁什,命他立即准备重礼前去拜见监军太监赵全。大勇也将条约收好,然后便直接告诉莽古尔泰,他准备明日就挥师北上沈阳,在这之前,还请莽古尔泰能够提供明军北上所需的钱粮辎重。
这个要求在莽古尔泰意料之中,也是他应尽的义务,自然是条件答应。辽阳城是南北交通要地,这些年商税收入极其可观,今年运送沈阳的钱粮又还没有全部起运,所以积蓄很是可观,拨出一部分来供应明军北上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至于剩下的钱粮物资如何安排,大勇没有询问,莽古尔泰自然也不会多嘴。反正《鞍山条约》说得明白,辽阳城的钱粮可由他莽古尔泰自行处置,施大勇不提,余下的自然就全是他莽古尔泰的了。
大勇要莽古尔泰立即征发辽阳城的旗丁青壮随同大军一同出征,并且询问了莽古尔泰能征调多少旗丁。莽古尔泰事前已和崔达他们统计过,辽阳城内除了那些不愿归明的旗人外,他们一共能征调1600名旗丁青壮出来,这中间只有属镶蓝旗的600披甲兵,其余都是临时征发的披甲兵。
为了减少部下的不必要损失,莽古尔泰提出由明军提供1000幅棉甲,这个要求大勇在想了一会后同意,但只答应给500幅棉甲,理由是大军辎重尚在鞍山,军中一下拿不出这么多棉甲来。至于马匹倒不用大勇费心,辽阳城的马匹数量还是不少的,这些大勇都记在心中,盘算等回师后是不是可以再次扩充骑兵。
施大勇能够给他500幅棉甲很是不错了,别看八旗这几年日子过得滋润,但偏在棉甲这方面十分的短缺,以前每次战后各旗都要派人在战场上回收尸体身上的甲具的,不论敌我双方,可见棉甲对金军有多么重要,就是现在,各旗也有很多不披甲的旗丁随军征战,若是能抢到披甲,那就是披甲战兵一员,仅次于各旗旗主亲兵摆牙喇的存在。
莽古尔泰也不是不懂事的人,眼下双方合作要去攻打沈阳,自然不会小家子气,为这500幅棉甲和明军发生什么不快,当下也没有二话,命令额必伦和催达等人立即去征组旗丁,准备明日随明军出发。
莽古尔泰要率部随大军攻打沈阳,这辽阳城的防务自然就由明军接管了,根据《鞍山条约》规定,大勇允许辽阳城内愿意随莽古尔泰归民的旗人迁往辽南,大明可将辽南任意一城暂拨给莽古尔泰驻守。等到莽古尔泰觐见过大明天子之后再由朝廷决定他们的驻守之地。
莽古尔泰对这任意一城的选择没有出大勇意外,他选的是金州,在他说出地点前,大勇曾点出可将沈阳或者辽阳交还给莽古尔泰,但不管是莽古尔泰还是他的部下们,都不约而同的拒绝了这两座城。
他们心中如何想,大勇也能猜出,非是知道明军就是拿下沈阳也不可能固守住,毕竟明军此次来犯虽是声势浩大,但却从来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更没有和八旗主力交战过,完全就是一场偷袭式的战争。明军急不可耐要打下沈阳更多的是政治意义,而非军事意义。莽古尔泰认定明军拿下沈阳后只会将沈阳付之一炬,然后火速撤退至辽南,绝不会真傻到要长久驻守。若明军真这样做了,洪太回师的八旗主力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撕碎,就算他们有沈阳坚城依靠,在断绝粮道和援军的情况下,下场就和困守大凌河城的祖大寿一样凄惨。
八旗野战敌的这一神话,至今仍还没有被任何一支军队打破。去年的锦州之战完全是一场拿己方之短去碰己方之长的战斗,并不能代表八旗军的真实战力。莽古尔泰好不容易从沈阳逃出性命来,又怎肯将性命寄存在一座注定守不住的孤城里。
莽古尔泰坚持要金州,大勇自然也不会反对,当下笑着答应下来,要莽古尔泰立即安排部众南迁,他则要准备北上事宜。
出征前,莽古尔泰提出要由施大勇杀白马盟誓,大勇不加思索应了,盟誓之后,点起兵马便向沈阳进发。莽古尔泰和他新收纳的1600旗兵走在大军的最前面,打出的旗帜赫然也是“金”,只不过颜色却是他的本旗正蓝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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