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由没打过攻城仗,唐三也没有,事实上闯军中几乎没有对攻城有经验的将官,即使是闯王李自成,也不甚懂得如何攻克一座坚城,因为在其十六年的征战生涯中,绝大多数时候是在流窜,是在躲避官军的围剿。拉牛牛
所以闯军初战失利,蒋由已经清楚意识到商南守军士气、战意的情况下,这位闯军掌旅很快发起第二轮攻击,也就不难理解了。
一部兵马五百人,攻了一轮,伤亡十分之一,在蒋由看来并不算什么,与动辄死伤成百上千的战斗相比,蒋由只觉得前部兵马败退的太快,太丢面子了。
一座城墙才六米的小城,几百残兵败将,就算有胆抵抗,也绝对挡不住我两千大军的兵锋!哼,等打破商南,说不得我要再杀他个鸡犬不留!
蒋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和攻破商州时一样,蒋由给自己的部下也许下了破城之后,任由士卒们大索三日的许诺。
五百兵马攻不下来,就一千!要是一千兵马再攻不下来,老子就亲自带兵攻城!
细细看完了第一轮攻城的全部过程,蒋由没发现什么值得戒惧之处,城头守军三轮抛射,也不过射倒了十几个闯军士卒,加上之后的伤亡,蒋由觉得商南守军也不过就是占了个地利的便宜。
只要攻上城墙,明军就决计不是我麾下儿郎的对手!而为了攻上城墙,这帮兔崽子们的动作必须快点!
“磨磨唧唧,又不是娘们!传我将令,要左右两部加快速度!让他们给我跑起来!再这么慢腾腾的,小心军法伺候!”
高坐在马上,胯下战马立于一块地势较高的位置,蒋由能看到商南城头的一切,看得清楚让蒋由更加自信能即日破城,而为了这个目的,蒋由恶狠狠地发下了威胁。
掌旅大人一通催促,鼓号声便越加激烈,千余名闯军在激越的鼓号声中,慢慢地跑动起来,随即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如同一股汹涌的潮水,直扑向商南县城。
“传我将令,严禁士卒擅自进退,各什各伍务须同进共退,谨遵号令杀敌,违令者斩!”
“传我将令,望楼右侧五十米处,弓箭队立刻放箭三轮!”
“传我将令,民壮速速补充滚木礌石,金汁火炭,务必不使城上守具匮乏!”
望楼内不断传出一道道将令,城上城下几乎同时爆发出激烈的喊杀声,面对闯军更大规模的攻势,武毅营官兵的反击也越发凌厉起来。
嗡嗡声连绵传来,天空中如蝗的飞羽接连落下三波,瞬间便又是十几个闯军士卒倒下,但是正在急冲的闯军看也不看倒下的同伴,只是埋头疾跑,等到了城下,一架架梯子立即竖了起来,闯军士卒一个个如同蚂蚁一般,飞快地朝城头爬去。
快点快点,爬上去就不用光挨打了,再快一点!
士卒们心里催促着,嘴里呐喊着,眼里满满的尽是凶光,在这个时候,所有的人,不管是明军还是闯军,心里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死对方!
战争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慈悲和怜悯无处容身,人心之中或许存在着恐惧,存在着害怕,但在被鲜血和死亡激发出来之前,所有人表现出来的都只有凶恶。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个闯军士兵爬上了梯子,六米高的城墙,这个士兵用了五秒不到,双手就模到了城头,可是他也就到此为止,一个人头在这士兵的眼里晃了一下,消失了,随即士兵的瞳孔猛地一抽。
砰!砰!连着两声重物撞击的声音,闯军士兵的尸体沉沉地砸在地上,脑袋上一个窟窿往外流着红色的、白色的东西,一块不规则的石头又翻滚了几下,最后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更多的闯军士卒跌落下来,或者是在攀爬过程中被砸落,或者是刚刚翻上城头,被大刀长枪砍倒捅翻,总之,第一波攻击商南的闯军士卒没一个成功跃上城头。
但是同伴的战死这一次没有让闯军立刻退却,在鼓角之声的催促下,在大小官佐的叱骂下,闯军士卒没时间去看倒下的袍泽,只是双眼死盯着生满青苔的城墙,希翼自己不会是下一个摔落下来的倒霉蛋。
杀杀杀!杀上去,杀光敌人,否则他们就会杀光我们!
千余名闯军呐喊着,为了能够烧杀抢掠,也为了活下去,疯狂地向城头猛攻,而城头守军,不管是武毅营的丘八还是商南的普通百姓,同样赤红了眼珠,一心杀死任何冒出头的敌人,为的同样是赏赐和自己的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原本青色的墙体染上了一块块红色,就好像突然结出了一片片果实,只是这果实是用生命浇灌而成,无数尸体是唯一的养料!
他女乃女乃的!老子已经损失了一整队的弟兄,可连个响也没听见!还要继续攻吗?再攻,就只能老子自己上了!
一个闯军哨总看了看身后的部下,发现只剩下最后一什的士卒,而其他的部下或伤或死,少数几个完好无损的兵卒则呆呆地站在城墙下,既不敢向上爬,也不敢向后退。
这个哨总回头看向上官,正在督战的部总,那部总脸色难看,可是眼神却冰冷无情,于是哨总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地向商南城扑去。
一千闯军,两个部总,十个哨总,得不到掌旅蒋由的退兵许可,听不到鸣金收兵的声音,只好硬着头皮发起一**的攻击,哪怕短短三百步的城墙下已经躺满了尸体,只要他们的精神、理智还没有被仇恨或者恐惧彻底摧毁,就只能继续攻城!
这打了有快两个时辰了吧?啧啧啧,闯军这一次挺顽强的啊,怕死了不下二百人了吧,居然还没有溃退!?
望楼内,杨刚眯起了眼睛,虽然时间只过去了小半天,可杨刚却觉得好像过去了半年一年一样。
即使没有亲身上阵,只是站在望楼内指挥部下战斗,但杨刚依旧有种喘不过气来的错觉,这种感觉在伏牛山时有过,现在又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奇怪,我手刃徐府三个家丁时,可没有这么难受啊!?为什么这会子反应这么大呢?我还以为我已经习惯杀人了呢…………
杨刚突然一拧身,便向望楼外、向城头走去,刀从腰间缓缓拔出,杨刚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还畏惧战斗,畏惧杀人!
“扔火油!烧掉梯子!烧死闯贼!”
一个队官大声吼到,一伍士卒立刻把几个点着了的油罐砸了下去,呼啦一声,城墙下爆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几个闯军顷刻间变成了火人,一个个火人疯狂地跑了几步,纷纷栽倒在地,而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弥漫开来。
一罐火油不仅仅烧死了几个闯军士卒,还烧毁了一架梯子,让附近闯军一时半会没了继续攻击的手段,就见到这种情形,商南城头其他地段也纷纷仿效,于是更多的火焰和油脂的味道出现在战场上。
当当当,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在地狱门口徘徊的闯军士兵一愣,随即露出狂喜之色。
掌旅大人终于允许我们退下来了!
像退潮的潮水一样,闯军飞快地向后退去,士卒们一刻也不愿意在商南城下多待,而在撤退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不知何时心中已经没有了狰狞的杀气,没有了贪婪的**,有的只是从地狱回到人间的庆幸!
是役,闯军阵亡二百六十人,伤五百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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