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退了掌柜的,也斥退了一桌好菜,杨刚不停吞咽着口水,等待酒菜重新端上来。
只是一等就是就是几柱香的工夫,眼见日头一点点西移,肚子饿得咕咕叫,可自己要的三两个菜却迟迟不见端上来,杨刚心里不由得就生出一股怒火。
好啊!先是有意上一大桌菜宰客,被发现了,干脆就把老子晾起来了是吧!?哼,听说过店大欺客,这酒楼很大么!?
想想自己在商南威风八面,走到哪里都被人仰慕崇敬,可却连一顿午饭都迟迟吃不到嘴,不由得杨刚不憋火,而怒火积攒到了一定程度,必然就要发泄!
腾地一下站起来,杨刚伸掌重重拍落,砰地一声,漆得亮堂堂的大圆桌砰地一声响,把一边坐着的黄亮吓了一跳,呆呆看向杨刚,就见杨刚嘴一张,就要怒吼出声。
只是一声怒吼到了嗓子眼,蹬蹬蹬一阵楼梯响,紧接着酒楼伙计流水般涌入,人人手里捧着一个大托盘,却是上菜来了。
我擦!这帮混蛋掐着点算好的么…………嗯?怎么,怎么…………杨刚瞪大了双眼,身前一张圆桌已经又摆得满满,一张桌子还摆不下,竟然摆了两桌!
刚才十六个菜,现在三十二个,竟然还有两大坛酒,好好好,尼玛,那混账掌柜今儿个非要宰我一刀不可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整整布了两桌子精美菜肴,酒楼掌柜哈着腰再次现身,一张圆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可看在杨刚眼里,怎么看怎么像便秘!
脸色阴沉沉的,几乎能结出冰来,很想老大一耳光扇过去,再质问掌柜的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自己好欺负,只是眼看那掌柜笑得跟哭似的,却还努力强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杨刚却也不好真得下手。
只是不打掌柜一顿,杨刚又憋得难受,而有心再威吓威吓,让掌柜把满桌的菜撤了,绝不被宰,肚子里馋虫直叫,杨刚却怕等不到菜来,自己就先饿死了。
左右为难之际,杨刚心中念头一转,灵光突现。
你傻么!还撤什么菜,直接开吃!
我要的是三两个菜,这混蛋掌柜却端上来三十二个大盘,回头我只按三两个菜算账就是!哼,宰客宰到老子头上,这回就给你一个狠狠地教训!
目光闪动,不理会一边点头哈腰的掌柜,杨刚径直拿起了筷子,招呼黄亮一声,便放开了大吃起来。
大口吃菜,大口喝酒,两个人这叫一顿猛吃,只吃的一桌狼藉,只跟两个饿死鬼投胎一般,掌柜在一边擦着冷汗,也不敢多说什么,反倒干起了小厮的活计,不停为两个军爷斟酒夹菜。
夹一筷子牛肉到嘴,杨刚一边咀嚼着,一个饱嗝便打了出来,一顿饭吃了有小半个时辰,杨刚终于没有饿死之虞了。
“掌柜,算账!”
酒足饭饱,捏起一根牙签,心满意足地开始剔牙,杨刚扫了掌柜一眼,淡淡说到,火气却是少了很多。
话说吃饱了肚子的人通常都会比平常心情愉悦一些,慵懒一些,不容易动怒一些,杨刚也不例外,一边剔着牙,一边回味着满嘴的酒菜余香,杨刚已经决定,就算依旧要惩戒掌柜一番,力度也还是降上三两分的好。
这奸商上三十二个菜,二三得六,我就按六个菜开钱好了,谁叫我心善呢,也不能让人家太亏不是!?
杨刚想着,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带着一丝同情的笑容。
不过同情的笑只在杨刚脸上维持了两秒钟,就化为了惊愕。
“大人,不用算账,这顿饭算小人孝敬您的,只要您在小人这里吃好喝好,就是小人天大的福分…………”
啊?不用算账?这掌柜的不是在开玩笑罢?三十二个菜啊!不要钱!?
所以说,世间很多矛盾冲突都源于误解,源于缺少沟通,小到家庭纷争,大到两国交战,除去贪婪这个原罪,这便是最多的缘由。
当然,也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事例,例如被冤枉藏匿大规模杀伤武器,一心要毁灭人类的萨达姆,就算委屈,直到死也没法找山姆大叔辩个明白,美国佬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错了,就是一心要整倒老萨,找不到生化武器、核武器不要紧,再安别的帽子就是了。
这既是正义与否的问题,也是面子问题。
很遗憾的,杨刚现在也开始纠葛于自己的面子。
原来掌柜的这么热情好客,不是要宰我一刀啊………唔,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为刚才的行为道歉呢!?
心虚地瞧着酒楼掌柜,后者还在使出浑身解数,努力奉仰拍马,只求不要惹得大魔头发火,进而招致血光之灾,再往外,一干伙计看起来畏畏缩缩,胆战心惊………
自家吃的满嘴流油,酒楼掌柜、伙计却吓得够呛,甚至连饭钱也不敢收,杨刚前后的行为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与记忆中某类人相似。
只是,我真得不是吃霸王餐的人啊,这事闹得…………
杨刚呆呆的,目光在掌柜与一桌狼藉间游移不定,说实在话,两桌席面的钱杨刚也不是掏不起,问题还在面子两个字上,当着黄亮的面,楼下还有一群亲兵,杨刚实在不想让人知道自己闹得大乌龙。
正在纠结,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随即一个清越之声传来。
“伙计!伙计!跑堂的呢?这酒楼做生意不做!?”
“有生意上门,掌柜的,你赶快去忙罢!”
杨刚下意识地说到,掌柜立刻唯唯诺诺答应了,瞧着掌柜、伙计迅速消失,杨刚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我还真不是做流氓混混的料,不过一顿饭开钱不开钱而已,瞧把我难为的,真比冲阵厮杀还…………我擦,怎么可能比冲阵厮杀还难!
怔了一下,杨刚咧嘴一笑,突然意识到自己钻牛角尖了,左右不过三十二个菜罢了,能是多大的事呢?
想通了,杨刚也不急着离开,要伙计收拾了一桌狼藉,送上一壶好茶水,却是自斟自饮起来。
茶水入口,苦涩中夹杂着淡淡幽香,顿时冲消了不少油腻,让杨刚心思更加清明,一颗心满满沉静下来,杨刚的耳目也突然敏锐起来。
楼下嘈杂声不断,接着有脚步声蹬蹬蹬传来,却是刚刚来的客人也上了二楼雅间,透过门口缝隙瞄了一眼,杨刚只见到两个一身青袍的身影走过,一个白发苍苍,是个老者,而另一个冠带齐全,却是一个少年。
脑中快速回忆了一遍,结合楼下传来声音,杨刚知道,一老一少并非商南本地人口,是刚刚从江南而来,要往商州投亲。
往商州投亲!?商州此刻已经成了李闯的地盘,百姓不知被屠灭了多少,这一老一少恐怕多半要含恨抱怨了,啧啧啧,真是可怜,大老远的………
杨刚摇了摇头,没往心里去,再度静品茶水,只是喝茶这种雅事,是让人心思越来越静的,虽然杨刚无心理会两个异乡人,可是隔了一层薄薄木板墙,偏生把隔壁动静听了个清楚。
起初一切正常,一老一少坐定了,只是随意要菜要饭,及到伙计答应着去了,一老一少稍一沉默,话题自然而然就扯到了商州。
就听那清越之声惶惶说道:“爷爷,闯贼在商州屠城三日,连商南也接连遭逢战火,如此情形,我们还要去商州吗?”
“这个倒要再看看,去与不去,总要有了确实音讯才好决定。”老者沉吟一下,如是说道。
“确实音讯?爷爷,商州现如今落入贼手,咱们哪里来的确实音讯啊,就算有,您还真带着我去商州吗!?”
“呵呵呵,那又有何不可………”
老者说到,不像是说笑,隔壁杨刚一愣,一对耳朵不由得竖了起来,想要听听那老者为何如此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