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你这老头倒有自知之明,既已知道寿元不多,何不抓紧时间多结点善缘?比如将小爷我好生伺候,每日好酒好肉,再送几个貌美的丫鬟侍女与我,让我也练练贵派的阴阳和合术……我虽非神仙,但是让我转世投胎之人必是个世外高人,若见我在此混的不错,说不定会心情大悦,再赏你点寿元也未可知?即便你阳寿不济,给你积些阴德也是好的,免得到时候投胎不顺,多受苦楚,你说是也不是?”林幸此时已经豁出去了,满口胡言乱语,说到得意处,还哈哈大笑不止。
葛洪嘿嘿而笑,道:“不用不用,以此凡俗之躯体能活过耄耋之年(耄耋maodie,指**十岁),老道知足矣,今生入仙途已无望,纵使再多熬些岁月又能有何益处?不若早死早超生。看针!”又是一针扎在林幸的腰椎附近。
林幸只感到从骨头里生出一股奇痒,从后腰部位蔓延向全身,痒的他恨不能用双手使劲掐进肉里,将自己抓的鲜血淋漓,可惜,他的这种强烈愿望注定无法实现,他的手根本不能动。从他的喉咙中发出“哬嗬啊啊”的嘶吼声,面目狰狞,咬牙切齿,这种奇痒的煎熬,竟比之前的疼痛,胀痛,酸麻中的任何一种都要来的厉害,让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种感觉“痒!痒!痒!!”。若不是此刻他四肢不能动弹,可真的要狂性大发了。
尽管四肢不能动,但他全身的肌肉和经脉竟不由自主的扭曲纠结,反反复复,诡异万分,整个身体也不住的如同蛇一般扭动来回,还颤抖不止,到最后,他白眼一番,居然从口中吐出一口口的黑沫。这些黑沫隐隐散发着腥臭之气,竟似乎污秽万分。
这一次,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葛洪才拔出了林幸后腰部位的银针,林幸早已昏迷在地,人事不省。葛洪又“啪啪啪啪”连拍四掌,分别拍向林幸的双手双脚,只见四根极细极小如牛毛般的金针从林幸四肢飞射出来。难怪林幸在第一次胸口被施针时候就发现手脚动弹不得,却原来早早的就被葛洪在四肢上施了暗针。
葛洪将金针银针都仔细的擦拭干净,收好,这才松了一口气,望着昏迷的林幸,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轻拈银白色的长须,沉吟一会,又看了两眼,扭头出了内室。
回到厅上,见黑衣和诸弟子都好好的站在原地待命,葛洪微微点头,开口道:“我已决定,收此林幸之为关门弟子,从此他便是你们的小师弟了。为师已老迈,精力不济,而你们这位师弟尚年幼,日后还需你们多加照料,代为师传道授业。尔等知否?”
众弟子齐齐点头称是。
葛洪点点头,又对身旁的黑衣道:“黑衣,适才林幸之被吾施了银针刺穴术,此刻尚在昏迷,你且去助他净身高卧,好生休养。此刻他身体虚弱,需小心应对。如有异常反复,需立即告吾知晓。今日你便替他守夜吧,无需来服侍我了。”
黑衣点头娇声道:“是,主人。”便径直入了内室。
弟子性和上前一步禀报道:“师父,那林氏的下人们此刻尚在院中休息,要弟子打发他们回去吗。”
葛洪点点头,性和转身刚要去,又听葛洪道:“且慢,林幸之既已拜我为师,往后便要在此长住了,需告知林氏长辈一声。待为师亲自修书一封,你带去交予林氏下人,回去后呈给林氏长辈。”
……
旺财等人此刻正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此前小少爷说“去去就来”,哪知道这一去竟去了近两个多时辰,眼看就要天色转暗了,不知还赶不赶得上林府的晚膳了?这要是回去迟了,老爷面前可不好交代啊。
旺财等人是茶也喝饱了,糕点也吃腻了,其间茅房都去了好几趟了,虽然院中四周景致颇为不俗,可是此刻是作客他处,自己等人又都是下人,岂能随意放肆?只有坐在那里干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些闲话一边翘首以盼。等啊等啊,没等到小少爷出现,却见到另一个年轻道士走出来。
旺财记性好,认出这年轻道士正是前些日去林氏府上拜访小少爷的性和,便急急问道:“道长,我家少爷出来未?”
性和笑道:“你家少爷今天出不来了。”
“啊?”众家丁惶恐,这出不来是何意?还没等他们来得及胡乱猜测,却又听性和哈哈笑道:“如今你家少爷已是我的小师弟。”
“啊?小少爷已经拜葛仙师为师了?”旺财头脑灵活,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赶紧追问。
性和含笑点头,道:“不是葛仙师,是抱朴子仙师。”又掏出一封书信,道:“这是吾师写给林氏长辈的书信,信中已有详述,免得林氏长辈担心。你是幸之小师弟的伴读书童吧?此信便交予你,由你代为呈给林氏长辈吧,记住务必好好保管,莫要有所闪失。要知当世能得吾师亲笔书信者可谓寥寥,纵使皇亲国戚也未必能够,嘿嘿。”
旺财听性和这么说哪还敢大意,赶紧双手接过书信,小心翼翼的贴身收好,拜别了性和,便带领众家丁打道回府去也。一路上,旺财心情激动不已,心道:“自己被当作少爷的伴读书僮了啊,这还是史上头一遭啊,连这性和道士也看出了在下人中间小少爷与自己最亲近。要知道伴读书童和普通下人的身份可是截然不同的,那代表的就是小少爷未来最信任的侍从啊。如今小少爷成了天下闻名的葛洪葛仙师的弟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自己是小少爷最亲信的侍从,岂不是说也前程远大?”
这样一想,旺财连嘴都笑歪了,这趟回去,诸家丁都是步行,听他指挥,牛车中就坐了他一人,让他也享受了一把少爷的待遇。当然了,他是不敢真以少爷自居的,怀中紧紧揣着那封书信,一刻不停的往回赶,终于赶在晚膳之前回到了林府上。
旺财一进大堂就见老爷正坐于堂上,拿了本书漫不经心的翻阅,他带着几个家丁上前一步就要禀告此番详情,没想到老爷大手一挥,道:“时候不早,先去用膳吧,用完膳食再来禀告不迟。”
于是旺财等人便先去用膳。用膳毕,旺财不敢再耽误,赶紧去书房拜见老爷,并呈上那封重要的书信,自己却未多语,书信里都写着呢,旺财明白此时无需自己多言,不如在老爷面前表现的沉稳些,说不定还能认为其是个能做大事的下人。旺财也会自抬身价了呀。
林父之前见下人们都回来了,自己的小儿子却未归,便隐隐有了猜测;又见诸下人并无担忧之色,反而脸上隐隐有喜色,心中更是笃定,林父其实是故作沉稳之态,让他们先去用膳,其实内心正如猫抓一般,急于确认结果呢。此时他飞快的一把接过书信,终于暴露出了内心的不淡定——
刚一看信封上那俊宇不凡的字体,林父两眼就刷的直了,两手微微颤抖,心中的激动难以形容。这,这是葛洪葛神仙的亲笔手书啊,天下能得葛氏手书的能有几人?
林父颇为崇拜葛洪,家里就有葛洪字帖的摹本,时常照本临摹之,如今看到真迹,如何能不识得?
待打开书信,见其内容,林父知道小儿果然如愿以偿的拜得葛洪为师,不禁开怀大笑不止,心情那是好的不得了,心情一好那就要散财啊,此番前去的下人都是有功劳的,自然要赏,全都大大有赏!
林父立即命令旺财将一干下人叫齐,挨个赏了个遍,却又挨个细细叮嘱,言明此事不要随意对外人说起,尤其不要提及那道院主人名讳,否则恐遭忌讳。
旺财和此番前去的几个家丁立刻落得了实惠,一人得了两串大钱,一串钱就是一千文,两串就是两千块啊,只是跑了一段路,坐在那里喝喝茶吃吃点心,就得了两千块,家丁们心情那叫一个激动啊,得了如此大的好处,他们自然不会多事,纷纷对老爷的要求满口答应,大礼叩拜老爷,欢天喜地而去。
之前在初阳台道院时候因为等的太久几个家丁还抱怨叫苦,现在看来这两个时辰等的可太值了啊!
只有旺财表现的很淡定,不愧是连满手抓的黄金都见过了的人,两千块拿在手里虽然也很高兴,但是已经不会让他兴奋的忘乎所以了,已经隐隐有了身为高级打工者的那种宠辱不惊的气度和眼界。
林平之也已经通过下人传话知道了弟弟拜葛洪为师的事,知道弟弟以后要随葛洪学艺,不能再天天在家里住了。他为弟弟感到高兴的同时,又感觉有些怅惘,林氏本就人丁不旺,弟弟一旦不在家,家里就更冷清了啊。想着想着,他的手不自禁的拿起书案边的竹尺,凌空挥舞了两下,暗自感概:“竹尺还在,挨打的人不在身边了啊!”他的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弟弟平日挨打惨叫的模样,嘴角挂起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