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种货物囤积抛售的操作是需要丰富的经验和一定的生活知识的,所以一般都是由专门的管家来负责,一个家族的管家最大的价值就是体现在这上面,如果操作得宜,很可能会给一个家族带来巨大的收益。当然收益和风险是成正比的,如何分配资金,在风险和利益之间寻找平衡点,这其实是门很深的学问。
旺财虽然已经有了好几年的经商经验,但是在于各种大宗货品的价格走向判断上还是欠火候的,起码跟旺鱼这种人精没的比,所以旺鱼目前还是自己在做这个事情,当然他有意不断的在给旺财灌输这方面经验,假以时日之后,还是要丢给旺财去做的。
旺财与林幸谈了不少经营方面的事宜,又说了目前自己已从父亲处接手林氏族产的一些情况,顿了顿,忽道:“少爷,前些日子老爷找过我,详问了林氏商行的一些情况。想必是林氏商行这些年越做越大,在本地名声日渐打响,已经引起老爷的重视了。老爷似乎有意将林氏商行并入林氏的族产,也许今日会叫你去问话。”
林幸点了点头,拍了拍旺财的肩膀,脸上浮现出笑意,暗想:“父亲当年给我的二十两金,如今可是已经翻了五倍回来了,应该让父亲刮目相看了吧?”
只听旺财又道:“还有一事,少爷也许会想知道。那娶了钱塘第一名媛丁幼微的陈氏郎前些天死了,好像死于风寒。”
林幸一愣,陈庆之死了?那丁氏女郎岂不是成了寡妇?那……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哥哥林平之今年满十六岁了,已经可以婚配了啊。
只是,丁幼微已经是一个寡妇,而且都已经有了一个两岁的女儿,哥哥能接受吗。
……
晚膳时,林父问林平之:“平之,九月初九的登高雅集,你准备的如何了?今年你已年满十六,可以去参加了。你不是自小立志要振兴林氏声望吗,这次雅集便是你出名的最好机会,你切不可儿戏。以你现在的学识,应该很有机会能得中正官青眼的。”
钱塘县每年的九月初九都会举行登高雅集,届时郡上负责九品选拔的中正官都会到场,借此机会考察当地有才识的年轻俊彦,被看中的就会被其擢以品级,有了入仕为官的资格。
林平之点点头,很有信心的道:“父亲放心,孩儿有分寸,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林幸之这才想起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擢品之期了,应该给哥哥鼓鼓劲啊,于是笑道:“阿兄自小勤奋好学,幸之最是佩服,相信以阿兄的才学,在这次雅集上崭露头角根本不是难事,阿兄你一定行的!”
林平之笑骂道:“那是幸之你太过疏懒,才显得为兄勤奋的,不过幸之天赋甚高,又得名师教导,论才学恐怕还是要胜出为兄多矣,若这次为兄得以入品,那么四年后就该幸之你了。”
林父也点点头哈哈笑道:“幸之亦有大才,若能少些顽皮,多下苦功就更好了,我林氏世代书香门第,为官者多有,子弟又岂会有蠢笨之人?平之若先带个好头,几年后想必庆之亦不会差。幸之,为父还有话要与你谈,用完膳来我书房。”
……
用膳毕,林幸便去了父亲书房。
书房内,林父笑眯眯的看着林幸道:“幸之,老老实实的告诉为父,如今你已有多少私财了?那小锦囊还在否?”
林幸装模作样,故意表现出一脸羞愧的道:“孩儿惭愧,锦囊尚在,但里面的金子却一粒也无了。”还未等父亲开口,他又道:“只换来了百万黑糊糊的铜钱,比金子难看多了。”
林父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骂道:“好啊竖子胆子不小,居然敢来拿浑话消遣为父了吗。难道是抱朴子仙师教你的?”
林幸笑呵呵不语,心道可不是吗,葛洪最喜欢拿人穷开心了,自己不知不觉居然给他耳濡目染了。
林父哈哈又笑了一会,笑的差不多了,开口道:“二十两金子,七年时间翻到一百万钱,翻了五倍啊,幸之真是让为父刮目相看了。”
林幸谦虚道:“孩儿也未花多少精力,都是旺财在打理,旺财确实是杰出家奴,不可多得。”
林父点点头道:“你不必自谦,我已找旺财问询过,说都是按你吩咐办事的,旺财确实功不可没,但你居功至伟。幸之,你既有经商之才,为父愿意拿出族产中一部分闲余钱财来,助你扩大规模,将林氏商行做大做强,为我林氏带来更多的收益,你意下如何?”
此事林幸之前已经考虑过,便答道:“父亲,孩儿认为现在还不是扩大规模的时机,一是孩儿现在随抱朴子师父学艺,没有太多的时间,二是暂时也没有太适合的项目值得我们花精力去大规模运作,三是孩儿目前之所以能取得这么好的成果也是因为自己小打小闹没有压力,赔了也不会怎样,经商还是有风险的,有赚就会有赔,若是拿族产去经营的话,孩儿的压力就大了,赚了还好说,若是赔掉岂不是愧对宗族?而且孩儿也不想一辈子经商,还是想擢品入仕的,大多数人还是重诗书、轻商贾的,世风如此,孩儿也不想平白让人看不起,还是想以才学入品,来为家族振旗鼓的。经商,暂时还是随便玩玩好了,能得些利润当然好,经营不善也无妨。以后若是有合适的项目,能为家族获取足够利益的时候,再扩大经营不迟。”
林父仔细的听了林幸的分析,点了点头,道:“嗯,幸之说的甚有道理,你既已想的透彻,为父也就不多问了,只盼你能多多努力,从抱朴子师父处学些经世之学回来。抱朴子乃当世难寻的名师,你莫要浪费了难得的机缘,到时候追悔莫及。”
林幸连连点头称是,拍着胸脯说绝不会如此云云。
从父亲书房出来后,林幸穿堂过院,正经过哥哥林平之的小院门口,见里面隐隐有灯光透出来,林幸内心一动,不知为何就想偷偷过去看看林平之在干嘛。
于是他蹑手蹑脚的走进院中,施展出轻功,三两步就到了窗口,竟丝毫声音也没发出,他慢慢向窗口靠近,顺着窗缝偷偷往里一瞥——林平之正在书房内,低着头,全神贯注的看着书案上铺开一幅画……
林幸不用看画只看林平之的表情就知道那副画上的是什么了,无可奈何的摇头苦笑,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
九月九,明盛湖畔登高雅集,林平之一鸣惊人,以博学多闻、妙学深思的谈吐以及苍劲挥洒的书法震惊全场,尤其是他的书法,运笔老道至极,饱含力量之美,且潇洒大气,隐隐自成一派,简直与当世书法大家也不遑多让。让中正官叹服不已。这中正官是吴郡太守陆纳的提携后进,继承了陆纳的癖好,对书法好的人格外高看,所以,最终评定林平之为二品,在此次雅集中居第一。
晋代九品中正制以一品为神品,是先贤才能配的上的品阶,当世之人则没人敢以一品自居,所以二品其实就是可以评定出的最高品了。
林平之此番能得此殊荣,与其从小到大十几年时间毫不懈怠的勤学苦练是密不可分的,这种远超常人的毅力,让他取得了远超常人的成就,可谓是厚积薄发。
林氏经此事也是族望大振,被擢为二品可是非同小可之事,这样的品阶之后肯定会被授以清贵闲职,所谓清贵闲职就是指那些工作轻松,起点高,升官还比别人快的官职,得到这样的官职以后在官场上一路向上谋到高品要职的可能性就要大的多。而且品阶高走到哪都会被人高看一线,很多事情做起来就可以事半功倍。
而同为钱塘下等士族之一的丁氏,此时族望却降到了冰点,已经隐隐落于林氏之后。起因是丁氏姻亲陈庆之的死,陈氏郎和丁氏女的这门惊世骇俗的士庶联姻本来就不被很多人看好,如今才过两年就出了这等事,丁氏更是被其他士族看了笑话,受尽千般嘲讽,丁氏族人内部也是颇多抱怨,矛头纷纷指向亲口应允婚事的老族长,也就是丁幼微之父。丁氏族长本已风烛残年,遭逢此事后终于不堪压力一病不起,与九月初撒手人寰。
可怜丁氏女郎丁幼微刚刚送走苦命夫婿还未及除孝,便又闻得亲生父亲的噩耗,哭的是死去活来,还要马不停蹄的赶回丁家奔丧。谁知这一去,竟就此被新接替族长之位的族叔丁异下命令软禁,不让她再回陈氏宅院。
丁氏欲彻底断绝与陈氏的往来,努力挽回一落千丈的族望。也正是因为陈氏是庶族,而且唯一有官职在身的陈庆之又死了,家势衰弱如无根的浮萍一般,丁氏才敢肆无忌惮的这样做。陈氏根本无力与丁氏相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