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道:“老妇人就让我们见见这小姑娘吧,我们会很小心的,不会让她再受到什么额外的刺激的。”
陈母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也好,让润儿见见生人,也许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老是这样下去老妇也担心她的精神不堪重负,会不会将脑子哭坏了。”
于是林幸三人便被引入了陈氏后院,见到了犹自嚎啕哭泣的陈润儿。
只见这小女孩长的粉雕玉琢,扎着两个朝天小辫,嘴角肉嘟嘟的,说不出的可爱,只是此时粉女敕的小脸蛋上梨花带雨,不停的口中喃喃着“爹爹”“娘亲”,真是看的诸人心碎了一地。
这个小女孩的五官模样与丁幼微有六分相似,林平之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走上前去,轻轻抚模着她的头,道:“你叫润儿是不是,莫哭莫哭,叔叔来看你了。”
可是小女孩不领他的情,依旧抹着眼哭道:“润儿不要叔叔!润儿要爹爹娘亲!”
林平之反复哄劝,却毫无办法,别看这陈润儿才两岁,却已通晓事理,那些能哄住其他小孩子的话对她却没用。林平之不敢再哄,怕适得其反,只得无奈退在一旁,唉声叹气。
林幸、黑衣亦是无法。
黑衣见到小女孩的伤心模样,心下酸楚之极,联想到自己悲苦身世,感同深受,竟也开始偷偷的抹泪。一开始黑衣还只是小声啜泣不止,可后来想到自己长这么大竟连自己亲生父母的面也没见过,耳听着一旁陈润儿哭声甚悲痛,伤心之处,竟亦放声大哭起来,哭的一旁的林幸手足无措。
这一哭像是产生了共鸣一般,陈润儿更是哭声震天,比以往哪一次哭的都更为伤心难过。
给林幸他们带路的陈氏族人见此眉头一皱,怕哭伤了陈润儿,就欲催促三人离去了,正要上前,谁知道黑衣此时情绪激动,情不自禁的抱住陈润儿大哭,陈润儿靠在黑衣怀里,不知不觉的居然放松了身心,亦是反抱住黑衣的腰肢,一起哭的昏天黑地。
陈氏族人见此反倒不好急于上前了。好半晌,两个人都哭的累了,声音渐渐止歇。
这一次大哭后,陈润儿好像把许多天以来积蓄在心中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了,哭完心里已经不再那么的难受。
她扬起小脑袋,看着抱着自己的这个姐姐,姐姐长的跟母亲一样漂亮,五官清秀,身姿窈窕,身高比母亲还高些,见黑衣眼睛红肿,此时正目光柔和的看着她,陈润儿不禁问道:“姐姐,润儿哭是因为见不到爹爹娘亲。姐姐为什么哭呢?姐姐与润儿的爹爹娘亲认识吗?”
黑衣摇了摇头,柔声道:“我与他们素不相识,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我哭是因为看到你的身世,让我想到我自己。”便将自己的身世也说给陈润儿听。
陈润儿听说黑衣自小无父无母,是被人收养长大,连父母的面也没见过,心里便想:“这位姐姐比润儿更可怜,润儿至少娘亲还在世,还知道爹爹长的是什么模样。”于是小胳膊将黑衣搂的更紧了,小脑袋紧紧的贴在黑衣的月复部,竟不愿离开黑衣的怀抱。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润儿问。
黑衣答:“我叫黑衣。”
润儿人小,也不觉得这名字有何奇怪之处,便开口叫:“黑衣姐姐!”
“嗯。”黑衣见小女孩表现的与自己亲近,内心也是欣喜异常,紧紧搂住其不愿松手。
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偎了好久,林幸看看时候已不早,是该回去了,便走上前去,拍了拍黑衣的背部,道:“黑衣,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黑衣点了点头,放开陈润儿,起身时身体微晃,还未能完全从情绪中恢复过来,林幸赶紧伸手扶住她,顺势拉到身边,让黑衣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用手轻轻抚慰其另一侧上臂。黑衣此时情绪自然流露,没有了平日的羞涩,将头靠在林幸肩膀上没有动弹,任其抚慰,只觉得异常宁静。
陈润儿好奇的看着两人,见林幸与黑衣举止亲密,便走上前问:“你是谁?是黑衣姐姐的夫君吗?”
林幸伸左手模了模陈润儿的头,笑着答道:“现在还不是。不过你既然喊黑衣做姐姐,就喊我作幸之哥哥吧。”黑衣闻言微羞,终于面色泛红。
林幸见陈润儿那肥嘟嘟的小脸甚是可爱,便不自禁的在她脸上捏了一下,这一捏忽然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捏脸调戏过的小花痴陆葳蕤来。当年的小花痴也是跟如今的润儿一般大小,小脸肥嘟嘟的,怎么看怎么可爱。
“转眼七年过去了,陆葳蕤也该十岁了,真想看看她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啊。”林幸心想,手不自禁的在润儿的小脸上捏了又捏。
陈润儿虽然对林幸的话似懂非懂,但她心里已经对黑衣感到很亲近,见林幸是跟黑衣亲近之人,小小内心便也将林幸当成是同类,并未反抗,任林幸捏脸。
林平之见陈润儿心情大为好转,感到很是欣慰,此时也走上前来,伸出手欲学林幸,捏捏润儿的小脸。
哪知润儿立即打开林平之的手,小脸一怒,目光警惕的看着林平之。
林平之失笑,只得无奈收回手,道:“润儿莫怕,我与你黑衣姐姐,幸之哥哥是一道来的,不过你最好叫我叔叔。”林平之对润儿的娘有想法,自然不能做润儿的哥哥。
林幸之也赶紧帮阿兄讲话,道:“润儿乖,这位是我的哥哥,不是坏人。”
润儿这才放松警惕,让林平之模了模头,却捂住脸谁也不让捏了。
三人准备离去了,润儿却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黑衣,拉住黑衣的衣袖,依旧依依不舍,黑衣见了竟迈不开步子,也不忍离去。
林幸只好对润儿道:“润儿乖,我们必须走了,不过我们有空时会常来看润儿的,好不好?”
润儿这才放开了黑衣的衣袖,点了点头道:“黑衣姐姐莫忘了润儿,润儿等着你来。”
黑衣拉住润儿的手道:“不会的,姐姐会记着润儿的,有空就会来,润儿在家要听话,莫要再哭闹了,润儿虽然没了爹爹,也暂时见不到娘亲,但是还有姐姐陪着你的,还有陈氏族中这么多亲人,润儿不是孤独一个人。”
两人依依惜别。三人这才回了林府。
……
此后林幸和黑衣每周土曜日归家,日曜日便会与林平之一道去陈氏府上探望陈润儿,带些零食水果、以及小孩喜欢的小玩具等物过去,逗陈润儿开心。
平日里林幸和黑衣不在时,林平之也会找机会自去陈府,独自探望润儿,还教润儿读书习字。
陈氏族人见三人确实是一片善意,且陈润儿与三人在一起后情绪确实得到好转,又能让润儿学诗书,自然也不会反对他们去。渐渐的,陈润儿与三人都越来越熟络,由于林平之去的最勤,还教导其念书,陈润儿与林平之的关系也渐渐的亲昵起来,按照林平之的要求称其为“平之叔”。
按照道理林幸和林平之是兄弟,润儿既然叫林平之做叔叔,那么理应也叫林幸为叔叔,叫黑衣做婶婶了。可是润儿已经习惯叫林幸为幸之哥哥,叫黑衣为黑衣姐姐了,改不过口,也不愿意改。于是只好一直让她这样叫下去了。
……
某一日,丁氏族人忽然放出风声,说是丁幼微有意改嫁。丁幼微还在丧期,就欲改嫁他人,这引起坊间颇多非议,却也让一些中年丧妻的士族老光棍起了心思,蠢蠢欲动。
林平之是在饭桌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林父作为坊间新闻说起此事,林平之乍听之下心思激动,手一滑,竟将饭碗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林父一愣,问道:“平之,你怎么了?摔碗作甚?”
林平之神色变幻,心道:若自己要娶丁幼微,父亲这一关始终得过,迟早要让父亲知道的,不如趁此时就将心事告于父亲知道吧,也让父亲早点有个心理准备。
于是林平之大胆道:“父亲,我欲娶丁氏女。”
林父还以为林平之是说笑,却见他面色严肃,并无嬉笑之态,也知道林平之不是林幸,很少开玩笑,既然这么说,是真的打算这么做了,顿时大惊道:“胡闹!你怎可娶丁氏女?”
林平之心下忐忑,但此时容不得他退缩,而且他九月九刚刚在雅集上被擢为了二品,为家族挣来了很大的声望,自觉底气也硬了很多,能够表达一下自己的立场了,理直气壮道:“有何不可?我年方十六,已可婚配,丁氏女年十八,不过大我两岁尔,俗语道,女大男,抱金砖,她与我年龄可谓正相宜,且丁氏与我林氏俱是钱塘下等士族,家势相近,岂不是正相配吗?”
林父大怒道:“胡闹!胡闹!丁氏女已是寡妇,又生有一女,平之你尚未婚配,并非那些已婚丧偶的男子,岂可娶她为妻?而且我林氏与丁氏这些钱塘本地士族之流素来不睦,早些年受了他们颇多欺负,难道现在还要与他们结为姻亲吗?加上如今丁氏因为陈庆之的死,受尽士族的嘲笑,声望已经一落千丈,还不如我林氏了,我林氏何必再去趟这浑水,给自身惹麻烦?莫要再提此事了!为父决不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