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文谦不久后就二次上丁氏门拜访丁异,商讨迎娶丁幼微之事。禇文谦表现的很是猴急,一开口就建议丁异尽快让自己行定亲之仪。丁异当即很委婉的拒绝,并顺势将林平之也上丁氏门拜访,欲娶丁幼微之事说了。
禇文谦听了一副不可思议之态,嗤笑道:“林平之?他只是个黄口小儿,怎可娶丁氏娘子?如此岂不贻笑大方?此乃少年人的胡闹顽皮之举,族长莫不是当真了吧?”
丁异微笑摇头,道:“并非如此,前些日那对林氏兄弟一同上我丁氏门,携礼前来,甚是郑重,绝非笑闹之举。而且事后我已与林氏族长,也就是两兄弟的父亲见过面,亲口与其核实此事,林氏族长竟对此事无异议。”
禇文谦闻言一愕,继而怒道:“那林氏族长想必是日日操劳公务,忙糊涂了吧?怎会答应其子行如此荒唐之举?难道林氏已经不把家族声誉当一回事了吗?”
丁异听了此话,心里感觉颇有些不舒服,暗想难道娶了我丁氏之女就是荒唐之举就是不顾声誉吗?
丁异不由淡淡的道:“老夫倒以为林氏此举未必有文谦说的那样严重。那林平之今年正好满十六岁,已是适龄男子,可以婚配了。而我幼微侄女也不过年方二九。林平之在九月雅集之上才惊四座,一举成名,品貌亦是不俗。而我幼微侄女也是素有才名,相貌端庄,曾被称为钱塘第一名媛。林氏本在钱塘九姓中排在最末,但经林平之雅集扬名之后,族望日涨,已隐隐超过了我丁氏。
两人不仅年龄相仿,才貌也甚是相配,家势也是门当户对,若真是结为夫妻,也没有什么不可嘛。”
禇文谦听丁异居然这样说,心里一惊,已经感觉到了丁异态度的转变,冷冷的道:“族长说这番话是何意?真把文谦有些弄糊涂了。族长不会忘了已经亲口应允将贵侄女许配给我的事了吧?既然已经应允了我,那么此事已有定论,为何还要管林氏如何?”
丁异作出一副苦笑之态,道:“老夫当初怎会预料到林氏也欲娶我丁氏之女呢,而且老夫仅仅是当日暂时口头应允,并未给出任何承诺,做不得数,具体还是要看情况而定的不是吗?这次林平之态度甚是坚决,放言非我侄女不娶,此子如今风头正劲,老夫也不好对他的态度完全无视吧?而且他已放出话来,要与你公平对决。”说到此,丁异便按照林幸之教的那套说辞对禇文谦说了。
禇文谦听说要公平对决,眉头便是一皱,他已经三十有六,却依旧待在家中未出仕,倒不是因为他清高,而是实在是才学平平,无法被擢入品,而林平之以才学闻名,又是风华正茂,他禇文谦如何能比?
他欲待推托,可这是对方指名道姓的向他挑战,要公平比拼真本领,他要是不敢应,就表示是怕了对方,承认自己才学不如,这样一来他自己名誉扫地不说,还要影响到家族的声望。
他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愈想心思愈乱,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支支吾吾的暂且应付道:“我分明已得族长亲口答允婚事,为何还要与他对决?此诚可笑也。此事我需回去谨慎思之,从长计议,今日先行告辞。”说罢匆匆而去。
丁异看的微微摇头,他已知道禇文谦露了怯意,此子无论人品、相貌、才学、风范,乃至年龄,都与林平之相去甚远。丁异甚至都怀疑起自己来,当日怎会开口应允他的?自己当日难道染了风邪,头脑昏聩不成?
……
自丁府门前与众家丁一战后,林幸发现认穴点穴还是一门很实用的学问的,以前只是听葛洪在午后授课的时候顺带提过一些,他那日也只不过是依照葛洪的教授在那些家丁身上试着施为,没想到居然甚有效果,当场就让那些家丁减轻了疼痛,受创加快了恢复。而且他仅仅是以指力揉穴,并未用针去刺,就能有这样的效果,堪称神奇。
回到初阳台道院后,林幸便找到葛洪道:“师父,徒儿想学银针刺穴术,师父可以教我吗。”
葛洪正抱着天仙琴弹的甚欢,身上套着虎皮做的坎肩,腿上绑着虎皮做的护膝,身下坐着的是虎皮碎花蒲团,这一身虎皮装备把林幸看的牙痒痒的,他内心犹自愤愤不平:这老东西太无耻了!我的虎皮袄啊!就这么没了!
葛洪听到林幸的话,瞥了林幸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却道:“幸之来的正好,听为师弹奏一曲《流觞》,试品评一二,看为师天仙琴技艺有无进益?”
林幸心想:“老家伙又卖什么关子,愿意教就教,不愿教拉倒,老是这样不清不楚的吊人胃口。”但他也不好转身就走吧,无奈,只好老老实实的取个蒲团,坐在葛洪对面,听他弹奏。
于是葛洪便开始弹。《流觞》是一首东汉传下来的古琴名曲,在东晋时颇为流行,葛洪前段时间自我感觉天仙琴技艺大有进步,可以弹奏复杂一些的古典曲目了,便将此曲稍加改动,使其适合天仙琴弹奏,之后日日习练此曲,到今日已有小成,便想在林幸面前秀一下,卖弄一番。
葛洪习练天仙琴时日也已经不短了,有好几年了,此时很想得到林幸这个天仙琴高手的认同和夸赞。所以他弹的很认真,闭着眼睛,摇头晃脑,脸上表情很是生动,非常的自我陶醉。
林幸看着他那副得瑟的模样,是一脸的无语。葛洪虽然天赋甚高,但毕竟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林幸只教过他基本的指法,之后他都是靠自己的模索在练习,因此弹奏水平练到现在只能算差强人意,而且《流觞》原本是一首古琴曲,葛洪在对天仙琴的演奏特点不甚了了的情况下擅自改编曲目,使这曲子用天仙琴弹奏起来显得颇为的怪异。
林幸是懂音乐的人,听着这样的曲子感觉说不出的别扭,强自忍耐着听完此曲,本来不想开口,以免打击葛洪的积极性,无奈葛洪硬是纠缠着不放,非要他评点一番,还告诉他要实事求是,不管是好是坏但说无妨。表面上看葛洪是虚心求教,可林幸一看他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分明是自以为不凡,似乎是在等待自己赞扬吹捧。
林幸心想:“此时不趁机打击你,报复你抢我虎皮袄之仇,我还是林幸之吗?”
于是他便皱着眉头,唉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道:“左手换弦不够流畅,尤其是小指,认格不准,每次一到这个手指要按弦就会微微打顿。右手弹拨时也是同样毛病,节奏一快就找不准弦了,老是会碰到旁边的弦,弹出杂音来。至于这首曲子的编曲,毛病就更大了,完全体现不出吉他,哦不,是天仙琴的特点,除了一道主旋律外伴音和和弦少的可怜,天仙琴的曲子不是这样编的。而且你左手没事老是在那里揉弦做什么,天仙琴没必要用这么多揉弦的,你当他是古琴吗?”
他说的时候,葛洪一直在细细的听,只听了两句,葛洪的一张老脸便微微发红,等听完这番话之后,葛洪的脸色已经由红转青,尴尬的不发一语。
哪知林幸还没有说完,又接着道:“除这些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天仙琴六根琴弦的基本弦音你有五根定的都不准,还有一根完全定错了。天仙琴和古琴的弦音是有区别的,你要记住。”
葛洪一听,一张老脸已经紫涨成猪肝色,张口预辩,却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林幸也不顾葛洪是什么反应,从其手中一把抢过天仙琴,左手按住对应的品格,右手由上自下一个一个的拨下去。发现音不正的弦他就立即停下来校音,转动琴枕上的旋钮,几个反复,便将六根弦的弦音全部校正准确。然后根据脑中对葛洪刚才所弹奏的曲调的记忆,即兴的配以各种和弦,重新将这首《流觞》弹奏了一段,弹完问葛洪:“你觉得如何?”
葛洪表情甚是沮丧,叹道:“确实听着顺耳许多。想不到我改编此曲花费尽一月之功,倒不如你随手所奏,唉。”摇头慨叹了一会,忽又恼羞成怒大喝道:“天仙琴既有如此这般奥妙之处,你为何不教于为师?却要为师白白耗费苦功自己琢磨?当为师整日闲来无事吗?”
林幸莫名其妙道:“你又没问我,我干嘛要教你。再说你可不正是整日闲来无事吗?你既然自己愿意闷头研究,我怎敢打扰你的雅兴。”
葛洪闻言大怒道:“放屁!还不是你当初说会影响你练功,为师才不好意思开口再问的?如今数年光阴一晃而过,你武功倒是小有所成,而为师的琴艺却进境缓慢,你现在倒还敢如此说话!真当为师好欺吗?看针!”跳将起来,拔出一枚银针来,作势欲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