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算是逐渐融入了钱塘的士族圈子,佃户们纷纷来投靠,寻求庇荫。但这时候,林氏已不是当年那样窘迫的局面,并不是见人就收了,而是要进行一番仔细的筛选,而林氏商行的员工因为多年在商行中辛勤工作,为林氏商行的发展作出了贡献,也与林氏结下了多年的情谊,忠诚度较高,自然成为被林氏优先考虑的对象。
于是乎,林氏商行内的伙计纷纷成了林氏家的荫户下人,与林氏的利益结合更加紧密,自然工作更加认真卖力。这些下人们知道,自己的每一分付出,不仅能立即变成工资上的回报,还能直接给主家带来好处。主家强大了,自己家的日子便会过的更好。这样一来,他们又怎么会不努力呢?
……
好消息不断传来,几日后,有吴郡的属吏携正式的文书上林府拜访,言道:“吴郡太守陆纳对林平之郎君的才学甚为欣赏,已准备辟林平之为郡文学掾,要平之郎君将家中事务处理妥当之后,就前去吴郡赴任。”
陆纳是当朝尚书陆始的弟弟,已故的陆太尉陆玩的第二子,痴爱书法,凡是对书法出众的人,都青眼有加。陆玩在世时,是一位有名的举才不问出身的官员,喜任用出身低微但有德行的人。陆玩死后,二儿子陆纳继承了父亲的这一优点,出身寒门的陈庆之当年便是陆纳一意提拔的。当然,陈庆之的一手好字也是让陆纳青眼有加、破格录取的原因之一。
林平之听罢恭敬的将文书接过,拆封细细观看后,又交给父亲、弟弟观看,一家人欢喜自不待言。
林父老怀大慰,开心的道:“平之还有婚约在身,不如立即回书一封给太守大人,言明此事,请求太守大人准许延迟上任之期吧。”言语之间也不再对林平之娶丁幼微之事有何芥蒂了。
林平之听了自然大喜,唯唯称是,当即回信一封,述及自己的婚事,恐怕要再过数月才能去赴任,请太守大人包涵云云,并烦劳前来的属吏带回,呈给太守大人。
父子三人给属吏奉上薄礼,客客气气的送其出门,再回堂中时,林幸见父亲和兄长都是一脸喜悦之色,便好奇的问道:“这郡文学掾是什么官职?品阶是不是很高?”
林父摇头道:“不高不高,才九品而已。”
林幸一听,撇了撇嘴道:“啊?才九品?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官职呢。阿兄可是被擢为二品的人才,怎么才授九品的官职?这也太委屈我阿兄了!这个吴郡太守有没有搞错?”
林平之满脸笑意,嘴上却斥道:“幸之莫要胡言乱语,对太守大人不敬。你有所不知,我朝任官职一般是不可越级任职的,都是要从九品的职位做起,之后再逐级向上升进。即使在擢品时被擢为二品也不能例外,顶多是以后升进的时候,速度会快一些罢了。”
林父笑着接口道:“这郡文学掾虽只是九品官职,却是众所周知的清贵闲职,主要负责的是管理郡上的学堂,教授弟子,也兼管郡内教化、礼仪之事。这些事情基本都是可做可不做的,估计平之去赴任后,恐怕与太守大人一起品书论道的时间反而更多些。
做了这样的职位,以后再逐级升进基本是想当然之事。太守大人愿意将此职位给平之,可见是确实有心要提拔平之的。以平之的才学,在这个位置上是不会待太久的,为父估计也就算是走个过场,很快就会向上升进的。平之努力吧。”
林幸听到此才算彻底明白过来,对林平之深深一揖,嬉皮笑脸的道:“恭喜兄长,贺喜兄长,兄长得此清贵职位,入仕之后必能高歌猛进,实现壮大家声之志亦是指日可待也,日后弟弟我还要兄长多多照拂呢,在此先向兄长有礼了!”
林父被林幸这副搞怪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林平之亦是忍俊不禁,对这个生性顽劣的弟弟无可奈何。
在三月初的正式定品时,陆纳已与林平之见过面,并看过林平之亲笔书写的书法大作,立即惊为天人,当时就已经有招募林平之的意向。
如今有属吏携正式的文书上林府招募,林氏上下自然是皆大欢喜,欢声笑语不断。林平之自己也颇感欣慰,觉得一直以来想要入仕途为家族打拼的目标已经实现了第一步。
林幸也很为兄长感到高兴,觉得这对兄长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以兄长之才,以后任到高位要职因是不在话下的。
不过提到陆纳,林幸立即想起当年遇到的那个叫陆葳蕤的陆氏小女孩来,原来历史上与“咏絮谢道韫”齐名的“花痴陆葳蕤”就是她啊,算算如今也有十来岁了啊。还有那惊鸿一瞥的陆氏小少妇,如今也应该二十出头了。似乎那小女孩就是陆纳的女儿啊,而那小少妇就是陆纳的续弦……
……
至此,林氏名利双收,势力大涨,钱塘九姓下五姓杜、戴、丁、禇、林,目前林氏实力已经隐隐超过了杜氏,排在下五姓之首。不过跟上四姓全、朱、顾、范相比较,林氏这个新晋旺族还是有较大差距。
这段时间商行有了长足的发展,真正的开始做大做强了,但林幸却基本没有将精力放在这上面,而是一个劲的闷头练功。现在旺财全权负责林氏商行的各种事宜,只有在其遇到比较重要的决策,拿不定主意来问林幸的时候,林幸才会参与一下意见。
林幸想要尽快的将寒梅剑法练到满阶,这样以后再遇到敌人的时候,才能多一分把握。他心里始终还是隐隐有些不踏实,觉得禇文谦不会真的性格这么谦和,就这么善罢甘休。而且就算他肯这么算了,天师道的人呢?那个六品高手临走的时候眼神很是不善啊!
也许再过一段时日,就会有比上次那个六品高手更厉害的人找上门也说不定。林幸觉得之所以自己心里总是不踏实就是因为出于这样的担心,所以他和黑衣两人每天都勤练不辍,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知不觉间,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离丁氏女郎的出丧之期越来越近,同时也离林平之与丁氏女郎的婚事越来越近。大婚之期就在出丧之期两日后,正好是一个黄道吉日。日子是丁氏族长丁异定的,他如今急切盼望婚事能够速战速决,好早日将侄女嫁出去,完成丁氏与林氏的联姻。
林氏现在可是香馍馍啊,丁异每当想起当日林氏兄弟上丁府求亲时讲的那番话,都不禁感慨世界变化之快。似乎才一转眼,林氏兄弟说的话便开始应验了。现在再来看这门亲事,丁氏已经实实在在是高攀了。
这段时间内,林幸在家中度过了自己十三岁的生日。此前的那些生日,林幸大部分都是在初阳台道院与葛洪、黑衣和那一班师兄师姐们一起过的。
林幸在过生日时才忽然惊觉,自己已经在家中待了数月了。这个十三岁的生日,黑衣依然在他身边。但是师父和师兄师姐们都不在。林幸心中突然有些想念,暗想:
“葛老头还好吧?还天天苦练天仙琴吗?不知道已经练到什么程度了?嗯,待我阿兄大婚之后,我便回道院去,检查检查他练琴的进度,顺便再提点提点他,呵呵……还是更喜欢道院中的生活啊,每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练功、弹琴、喝茶、聊天,所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生活简单而美好。”
……
林平之的咳嗽一直不见好,但除了咳嗽之外,也不见其有什么别的不适之处。林幸几次去探望,没发现他身体有什么异状,反而感觉其精神奕奕,脉象稳定,似乎状态比从前还要好些。
林幸提议让林平之跟其回初阳台道院,让葛洪帮他看看。但林平之不肯,觉得葛洪一向不愿见人,自己这点小咳嗽怎好去麻烦葛仙师清修,林幸只好作罢。
林父觉得久咳可能会咳伤了肺,于是派人去吴郡请了一位名医回来给林平之诊治。名医一番仔细诊治之后,也认为无大碍,道:“这应该是‘百日咳’之疾,是风邪侵入肺部所致,短期内很难止咳,不过一般病情都不会太严重,咳满百日便会自愈。不过此疾有传染性,家人需与病人分桌而食,避免传染。”说罢开了一个清淤润肺的方子,告辞离去。
林幸听罢还笑对林平之道:“原来这叫‘百日咳’,咳满百日便自会消停,如此说来,到大婚之期前,阿兄正好可以痊愈。”
林平之也笑着点头:“是啊,幸甚。”
林父知道后也略感放心。只是林幸总是觉得兄长这病来的古怪,若这咳嗽真是风邪引起的,可兄长甚少出门,出门时也是安坐于牛车内,根本不会受风,好端端的怎会染上风邪之疾呢?以前也未见他如此长时间的咳嗽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