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幸一听此话眉头微皱,以为葛洪看轻了他,淡淡的道:“幸之会与师父、与金丹派共存亡的,怎会临阵月兑逃?师父看轻徒儿了!”
葛洪斥道:“莫要义气用事!这是为师的命令!你已得了为师真传,已执掌门乌木令,只要你活着,金丹派便能继续延续下去。留下来送死有何意义?你只有离开,才是真正帮为师,知道吗?……”
林幸被葛洪训的良久无言,心里默默难受,暗道:兄长几日前才在我眼前离去,难道下面师父与诸位师兄师姐也要这样吗?不会的,一定有办法能解此危局的。况且二品高手培养起来哪是那么容易?说有就有?他天师道不见得有这运气。
……
此后金丹派诸人日日练剑,林幸和黑衣二人自然也是精神紧张,日日勤练不辍,熟悉剑阵的运转,学习如何借助剑阵之威共同制敌,一段日子下来,两人与七十二人剑阵的配合已经颇为默契,可以在阵内辅助制敌,将剑阵的威力更提高了一层。
全派上下都在平静中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出乎意料的是,一周过去了,敌人没有出现,两周过去了,敌人没有出现,一个月过去了,敌人没有出现,两个月过去了,敌人还是没有出现……
其间林幸实在不放心家里,曾经回去过两次。
家里也无甚大事,一切都如林平之当初预料的那样,风波过了一段时间就渐渐消停了。林氏、丁氏族望虽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士族的身份毕竟还在那里,而且两家都还有人身负官职,风浪再大也不至于威胁到家族的士族地位。
丁幼微开始过深居简出的生活,林幸两次回家时都没能见过丁幼微,连吃饭都是由润儿带回房中与她一同食用。林幸每次问润儿,润儿都无奈的道:“娘亲说想独自一个人待着,不愿意出来。”
林父在这时都是“哼”一声,对丁幼微越发的不喜。不过林父对可爱的润儿还是很喜欢的,曾与林幸商议能否让润儿改姓林,也算是让润儿认已故的林平之为义父,这样林父心中会好受一些。可是当林幸将这个意思传达给润儿的时候,润儿却并不愿意,润儿虽小,却有主见,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陈润儿”不是“林润儿”,林幸也是无法。
林父只好作罢了,但是对润儿的喜欢依旧不减,觉得小女娃聪慧伶俐,智窍早开,通人情事故,很是难得。林父只有两子,没有过女儿,所以老来对女孩反而尤其的喜爱,尽管润儿不愿意改姓林,他还是将润儿当成自家的女娃来看待。
……
敌人久未出现,金丹派诸人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懈下来,葛洪也是暗暗奇怪,心道:“难道天师道不准备报仇了吗?放弃了?还是出了什么变故?”
不过不论敌人来不来,葛洪和众弟子的修炼都未曾停下来,就这么一日一日的坚持了下去。
两个多月转瞬即过,林幸的警惕心也渐渐消退了,他觉得也许天师道的人是顾忌师父葛洪二品的身手,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吧?既然到现在都不来,就说明天师道未能培养出第二个二品高手,从而也就不足惧。
不过他还是感觉心里有些不踏实,便问葛洪道:“师父,你说天师道的人真的有可能放弃报仇吗?我们毕竟血洗了他们一座分堂啊。”
葛洪想了想道:“不好说,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当年我被对方追杀时,杀掉的对方弟子可比这次多的多了,这么多年还不是这么过来了吗,也许那杜子恭确实是没能培养出新的二品高手来,觉得没把握报仇,是以暂时忍耐吧。谁知道呢。不过不论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不来则罢,来了我们便应战便是。多想无益。”
林幸点点头,心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继续练凝剑术去了。
眨眼又一个月过去,天师道的人还是未出现,至此全派上下都放松了下来,连葛洪也觉得应该无甚大事了,几日前又开始弹他的天仙琴了,还将琴抱出来弹给众人听。性空等人的心情也变的轻松了很多,又开始喝茶吃点心,逐渐恢复到原先那种懒散闲适的生活节奏中去了。
这样一来,数日一过,林幸又颇觉无聊,有些想家了,家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呢。夜里坐在床上,林幸竟然头一次迟迟不能进入林氏静心决那“静心入寐”的状态中,心中老是在胡思乱想着:“不知父亲心情恢复了没有?幼微嫂子还是躲在屋里不肯见人吗?润儿过的如何?能够习惯在林府的生活吗?旺财有没有把一切处理妥当?林氏现在的族望如何了?应该大受打击了吧?……”
这时时间又已到了腊月,转眼又是家家户户过新年的日子了,过年待在初阳台道院是最无趣的,因为在道院是不进行新年庆祝的。
这日,林幸试着向葛洪建议道:“师父,很快又要过新年了,不如今年我们稍稍庆祝一下吧。”
葛洪却不同意,摇头道:“有何可庆祝的,不是早说过吗,修道之人,山中无日月,每天都是一样的过,新年跟平日也没什么区别。”
林幸很是无语,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师父,既然这里已经无事,我还是想回家去住,初阳台道院的生活虽好,但是节奏太慢了,像师父和师兄师姐们这样年纪在这里宜家养老比较合适,对我这样有朝气的年轻人来说,实在太过无聊。”
葛洪笑呵呵道:“去吧去吧,你就是那闲不住的性子,记住武功不要落下即可。”
林幸想了想,应道:“武功我会练的,不过我再过两年就要去参加雅集擢品,回家之后,可能要花些时间在诗书上了,徒儿想向师父借些书回去看,林府的藏书其实不甚丰富。”
葛洪听了目露惊奇之色,点头称赞道:“甚善,见书头就痛的幸之居然肯主动读书了,为师等这一天着实不易呀。”
林幸听的颇为尴尬,有些恼怒的叫道:“师父又来取笑我,我哪有师父说的那么不堪!不是都将时间用在习武上了嘛!”
葛洪哈哈一笑,冲林幸招手道:“随我来书房。”两人便身影一晃,同时消失在原地。
书房内,林幸看着满满两个书架的藏书,竟有些不知如何下手。东晋之时不比后世,整个社会的知识体系都还处在比较空乏的阶段,不可能像信息时代那样包罗万有。因此,这两个书架的藏书意味着几乎将天下间比较有名气的著作都尽数包揽了。这种藏书量,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葛洪才能做到。
葛洪亲自动手,先挑了几本比较主流的玄学和儒学论著,递给林幸道:“这几本是如今天下读书人皆看的,你自然也要看看。”林幸一把接过,装入准备好的布包中,就欲告辞。
谁知葛洪又从后排的书架上拿出几本书,仔细的翻了翻,然后递过去,对林幸道:“这些是为师这辈子的心血所积,你都拿去看吧,记住妥善保管。”
林幸好奇的接过来看了看,一看之下大喜,只见一本是《抱朴子》、一本是《肘后救卒方》,都是流传后世的名作,还有四本分别是《金匮药方》、《神仙服食方》、《服食方》、《玉函煎方》,这四本在后世已经失传了。
林幸如获至宝,将这六本书妥善都收好,对葛洪道:“师父,你这些著作在后世都大大有名,尤其是《抱朴子》和《肘后救卒方》,在后世还有流传。”
葛洪淡淡一笑道:“如此甚善,也算不枉为师多年心血了。回去后你可先看《抱朴子》的外篇,尤其是其中的《辞义》一篇,需仔细研读,这是为师早年主张的文论之道,为当世文人推崇,如今已成了文章的考量标准,你若按照此篇中的述说来著文,对你日后仕途大有益处。好了,你去吧。”
林幸认真点头答道:“知道了师父,我会认真看的。”随即告辞而出,叫上黑衣,准备回去,想想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应该谨慎为上,便找到一向关系不错的师兄性和,恳请他有何变故及时去林府,比如一旦有敌人到来,第一时间到林府去通知他。
性和欣然应允,笑道:“估计天师道的人应该不会来找不痛快了,如果万一真的来了,我会去告诉师弟的。师弟放心去吧。”
林幸作揖谢过性和,这才带着黑衣出发,两人运起轻功向林府奔去。
一路上风声呼呼,林幸的思绪也仿佛漂浮在空中。
仿佛一眨眼的工夫,离兄长林平之离世之期已经过去了百日。也许时间真的能冲淡一切吧。林幸心中对于林平之身死的悲痛,已经变的极淡。只是每每在练剑闲暇、读书习字的时候,脑中便浮现出林平之持竹尺敲打自己的样子,仿佛兄长依旧在自己身边,督促着自己努力。那一股淡淡的思念,在林幸的脑中久久回绕,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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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事发晚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