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既是梁祝故事完结、钱塘月报销量突破三十万份的日子,也是林氏酒楼吴郡分店开业的日子。
当日晚上,林幸在林氏酒楼亲自设宴,给商行中的得力下属庆功。
“我林氏商行之所以能够连创佳绩,与在座各位的努力都是分不开的……”宴上,林幸侃侃而谈,回顾了商行这些年来的发展历史,如何从一间租来的小小商铺和一个破旧简陋的造纸工坊,逐步壮大到成为钱塘地区最大的商行的过程。
“如今,我林氏终于走出钱塘,在吴郡建立了第一家外地分行。我林幸之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林氏一定能走的更高,走的更远!”
宴中,旺财宣布了林氏商行的内部结构变更以及人员职位的变动:林氏商行下设钱塘分行与吴郡分行两个分行。由旺财继任林氏商行总管事并兼任吴郡分行管事,之后旺财的主要精力将会放在吴郡分行的发展上。同时任命李亮为钱塘分行管事,此后林氏商行在钱塘地区一切事宜实际由李亮全权负责……
在座诸人或是得到了职位上的提拔,或是得到了不菲的奖金,皆是一副眉开眼笑、情绪高亢的样子。
林幸笑看着这一切,脑中畅想着商行未来的发展:先是吴郡,再是相邻的会稽郡,之后是都城建康……连锁商铺如同蜘蛛网一样向四周扩散,直至成为天下第一大行……
他知道,良好的商品,超前的理念,先进的制度,优秀的人才,他什么都不缺。
要做到这一切,他所需要的,仅仅是时间。
……
第二日上午,林幸照例与黑衣在书房读书,同时等待着丁幼微母女出现。
若是在往日,母女俩都是在辰时时中就会过来,可今日却有些奇怪,差不多都已过了辰时时末,快到巳时了,还是没有见到两人的影子。
林幸捧着那本三玄中最难的《周易》,漫不经心的看着,可是丁幼微二人老不出现,他便有些心绪不宁,思维怎么也入不进去,这种状态下想看懂周易,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了。
好在他原本就是边看边等,并不如何上心,等了好一会,巳时都已过半了,才见润儿一个人跑了过来,先是与林幸和黑衣各打了个招呼,然后对林幸道:“娘亲说身体不适,今日不能来了,让润儿过来告诉幸之哥哥一声,并且娘亲说,让幸之哥哥今日先自己认真读,有不懂之处就先记下来,明日她会来解答的。还有娘亲让你不许偷懒,她明日会检查你的功课。”
说罢便老老实实的走到黑衣身边,坐下来安心读书习字。
“哦?幼微嫂嫂生病了吗?严不严重?”林幸问道,心下暗感诧异,怎么嫂嫂病了,润儿看起来却不甚担心的样子。
润儿摇了摇头说:“不严重,娘亲说只是有些疲累。让幸之哥哥不要乱跑,专心读书。”
“哦,那就好。”看来不是什么大事,林幸便拿起那本注解周易的《周易注》,对照原本阅读起来。
勉强看了一会,他终究还是觉得不放心,心思根本无法完全沉浸到书中去,便站起身,想去看看丁幼微究竟如何了。
润儿发现了,赶紧道:“幸之哥哥哪里去?娘亲让你专心念书,不可乱跑!”
林幸笑道:“要你管!我去看看嫂嫂如何了,去去就回。”
润儿站起来,急着叫道:“娘亲吩咐你不许去呢!要你老老实实读书!”
林幸却早已一溜烟窜了出去。
黑衣对着林幸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手作势挥了挥竹尺,对润儿道:“润儿别管他,坐回来,好好读书,别学你幸之哥哥!”
润儿望了一眼竹尺,只得无奈的坐下去。
……
走到丁幼微的房门前,林幸敲了敲门。
“谁呀?”春桃的声音。
“是我,幸之。”门打开了。
林幸探着身子走进去,见丁幼微坐在桌前,似乎在擦拭眼角,眼睛有些红肿,刚刚哭过的样子。
林幸试着问了一声:“嫂嫂,你如何了?无事吧?”
丁幼微抬起头,笑容有些不自然的道:“幸之怎么来了,不是叫润儿让你别过来的吗。嫂嫂无事,劳幸之费心了。”
林幸道:“听说嫂嫂有恙,幸之必然要来探望一下究竟如何的,否则又岂能安下心来读书?”
说到此,林幸突然想到,以嫂嫂丁幼微的聪明,应该能够预料到,自己听说她身体不适,一定会过来探望的。嫂嫂难道是故意引自己过来的?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吗?
此时丁幼微面前正摊开一张《钱塘月报》,从内容上看似乎就是昨日发售的最新一期,朝上的那一面正是小说故事版块,内容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完结篇“化蝶”……
林幸一瞥眼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只听丁幼微开口道:“春桃,这里无事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是,小姐。”春桃应声退出房间,将屋门轻轻带上。
屋内顿时只剩下丁幼微与林幸两人,这是单独叙话的意思了。
“幸之……”丁幼微抬起头,欲言又止,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嫂嫂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问幸之?但问无妨,无论何事,幸之都会据实以告。”
“……那好吧,幸之,其实嫂子早就想问你了。这钱塘月报上刊登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是否是你所作?”
“是。”
“那幸之为何将署名署成是林郎的名字?”
“自然是为了纪念兄长,同时这也可看成是幸之的笔名吧。”
“笔名?”
“嗯,就是写故事专用的名字。避免外人能很容易查到作者的真实身份,因为那样有时候会比较麻烦。”林幸解释道。
到此丁幼微稍稍沉默了一会,接着深吸一口气,又问道:“幸之,你,你是不是听说过些什么……”
林幸对此问心里已有所预料,努力思考着该如何去表达,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的,不妨直言以对吧。
“不瞒嫂嫂,这个故事,是幸之根据……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故事的原型是谁,想必嫂嫂也是清楚的了。”
听了此话,丁幼微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很苍白,面上微微露出惊惶之意来,埋藏在心底的故事被突然揭穿,令她感觉非常恐惧不安,她语音有些发颤的道:“幸之,幸之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林幸安慰道:“嫂嫂毋慌,这些都是兄长告诉我的。并无外人知道此事。”
听了此话,丁幼微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努力吞咽了一口唾液,艰难的开口问:“那平之郎君他,他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林幸唉的叹了口气,便将兄长当年如何苦恋丁幼微之事说了出来,如何想尽办法获得关于她的消息,甚至不惜派人去调查。如何在得知真相之后,依旧痴心不改,欲要以自己的能力保护丁幼微……这些都一一被其说给丁幼微知晓。
丁幼微听的心绪复杂之极,不禁掩面痛哭道:“幼微何德何能?竟能令林郎痴心若斯?……”
林幸眼前浮现着兄长的身影,口中缓缓道:“爱一个人有时仅仅就像偶然的一道火花燃起,碰巧遇到了引线,便顺理成章的一路燃下去,直到一发而不可收拾。就如幸之写的故事中一般,故事中的梁山伯为何爱祝英台?祝英台又为何爱梁山伯?有时候,爱与不爱,没有太多的缘由,就只是两个人之间命中注定的缘分而已。况且,以嫂嫂的美丽、才学与品德,也确实是值得兄长如此对待的。”
丁幼微听了,良久无言,默默的哭了许久,才止住泪开口道:“只是林郎,他,他怎可对幸之说起此事……嫂子今后都无颜面对幸之了。”
林幸淡笑道:“怎么会呢,无论如何,嫂嫂在幸之心中的印象都是不会变的。兄长把此事告诉幸之,是因为他从未把幸之当作小孩子来看待,而是将幸之当作最令他放心的弟弟,才会将他最大的秘密向幸之和盘托出。嫂嫂不必担心的,此事除了阿兄,便只有我一人知晓。我也不会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现在梁祝一书问世,即便是有人再提到当年的风言风语,旁人也只会以为其是胡乱附会故事中的情节,不会再去相信。当初我之所以会决定写此故事,此点也是其中一个缘由。
其实,现在不管别人信不信,也都已经不重要了。就算以后真的有人知道了嫂嫂就是祝英台,陈氏郎便是梁山伯,那又如何?现在大众已经认可了梁祝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已经不会再去否定它了。若是大家知道了嫂嫂便是真正的祝英台,恐怕反而会把嫂嫂当成梦中的仙子来对待吧。”
丁幼微听林幸这样说,细细一想,似乎确实是如此,心里感到好受了不少,此时她也终于彻底明白了林幸为了保护自己的一番心思,不由激动的对其道:“幸之,谢谢你!你又帮了嫂子一次!嫂子究竟该如何做才能报答你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