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又有几种毒药,是连我葛某都发现不了,都无法医治的?”
杜子恭听的又是一呆,细思过后,方道:“若灌娘真是因中毒而死,你这样说是有几分道理,可是当日我发现灌娘尸身时,她的月复部被人以利器剖开,明明是因剖月复而死。”
葛洪不屑答道:“我等习剑之人,若真要取人性命,一般都是直接刺人胸口心脏部位。就算刺到月复部,也只是刺伤,怎会将整个月复部剖开?灌娘的月复部是我在其死后才剖开的。”
杜子恭怒道:“这又是为何?她已经死了,你为何还不让她安宁,还要毁坏她的尸身?”
葛洪道:“其一,我必须保下那月复中的胎儿,母体已死,胎儿尚未临产,所以我只有用剖月复的办法将胎儿取出来。
其二,我需查出灌娘的死因,为何人好好的会突然暴毙?不查出原因,我岂能甘心?而只有将尸身剖开,我才能查探的出来。
当后来,我查出其竟是中了百日咳而死之后,甚至怀疑过,是你杜子恭下的毒手,以为你表面上的一番施为皆是故意做作,可是如今看来,却又不像。你若真是要害死灌娘,凭你身手,大可一剑杀之,没有必要用此毒药。而且此毒也不像我原先想像的那样神秘,懂得此毒的人在你天师道中是大有人在。”
杜子恭听了眉头一皱道:“此话怎讲?”
葛洪叹息一声道:“你整日闭关修炼,身为道首,却多年不问道门中事,如今天师道内鱼龙混杂,门下弟子时常胡作非为,其他的事情这里也不细说了,你若有心,回去自可知晓。只说这百日咳之毒,如今竟然已传到宵小之辈手中。
一年之前,我弟子的家人,一个丝毫不会武的文弱书生,只因与你天师道一外门弟子有情场纠葛,最终竟死在了你天师道的百日咳之下。这等歹毒的药物,竟然被用在一个不通武艺的普通人身上,而且还是一个毫不相干之人!由此可见,百日咳已在你天师道中泛滥到何种地步?
这就是你所谓非直系不传的内门禁药?怎么老道却感觉如街边白菜一般不稀奇?
之后出于激愤,我的弟子便去血洗了你天师道在钱塘的分堂,却没料到当时分堂内竟有四品实力的长老坐镇,不慎之下,让其逃月兑,这才暴露了身份行踪,被你们杀上门来。呵呵。诸多因果,也算一并了结了。”
杜子恭听了这番言语之后,立即眉头深皱起来,百日咳的事情非同小可,此毒二品之下皆可杀,除非到了二品极境,能够察觉此毒,并且依靠自身深厚功力慢慢将毒逼出之外,其他人,哪怕是三品顶阶,中了此毒之后若不立即服食解药,到最后也是必死无疑。
此毒杜子恭实际只传给过孙泰和晓晔两个亲传弟子。
杜子恭立即目光冷冷的望向身旁的孙泰。
孙泰一惊,赶紧道:“师尊,不是我!我敢对天发誓,至今为止,绝无对他人传授过百日咳之毒,更未亲手配置过。师尊应知我性情,孙泰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就是真有仇怨也是上门挑战,一剑杀之,怎会行下毒之事?何况弟子对于毒道一向不感兴趣,钻研亦不深。”
杜子恭听了不由暗暗点头,没可能是孙泰此子的。那么难道是晓晔?
钱塘分堂?堂主似乎是乾石?是地无极长老的弟子?地无极是晓晔的父亲……
杜子恭越想越深入,不禁隐隐想起当年道门中关于晓晔与灌娘之间的一些传闻起来,开始将怀疑的目光注视到晓晔此女身上。
“呵呵,不愧是师尊,这么快,就猜到是我了么?”晓晔脸上原本的阴沉之色忽然不见,对着杜子恭嫣然一笑,颇显媚态。
“晓晔!真的是你!灌娘和你情若姐妹,你为何要对她如此?真没想到,你是此等蛇蝎心肠的女人!我杜子恭是瞎了眼!”杜子恭情绪激动的咆哮道。
“呵呵,情若姐妹?若真是情若姐妹,为何她却要抢我的男人?明明是我先和你在一起的,可名正言顺的人却是她。在你眼中,我永远只是一个与你有过肌肤之亲的弟子。平日里,她可以称你为子恭,我却必须口称师尊。即便到此时,杀了她我也不后悔,只是,我却没想到,会最终让你知道……呵呵,真的感觉好无奈……为何?你问我为何?还不是为了子恭你呢,呵呵,呵呵哈哈……不值得啊,不值得啊……”
说着说着,此女竟然猛的运起全力,身体向前一倾,脖子在乌木剑上飞快的一抹,接着便是鲜血如泉涌,葛洪一惊,赶紧欲以药物为其止血包扎,却发现此女喉管已破,惨笑着“嗬嗬”几声后便咽了气。
原来此女先前虽然四肢受制无法动弹,脖颈和腰月复却尚可转动使力,葛洪万未料到她竟然会主动寻死,措不及防之下,就这么让她抹颈自杀了,此时只好将其尸身缓缓的放置于地。
杜子恭愣愣的看着晓晔此女的尸身,竟神情恍惚起来,呆立半晌,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葛洪开口道:“杜道首,如今真相你都已经知道,灌娘当年确实不是死于老道之手,真凶如今也已自裁。你我恩怨,到此也可化解了吧?”
见杜子恭依旧愣愣的盯着晓晔的尸身,良久无言,葛洪又道:“人死不能复生,身为武者,对生死经历多次,也该看得淡了,道首何必过于伤怀?”说话时隐隐运起内气,声音带着一股震荡之力。
杜子恭身子微微一震,清醒了过来,冷然道:“死便死吧,有何可伤怀的,此女心思歹毒至此,真是死有余辜。事已至此,仙师与我之前的恩怨已算自行化解。不过,我手中之人,乃是我亲女,仙师却害的我父女多年不能相见相认,这又如何说?”
葛洪道:“灌娘临死前,求我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其月复中的胎儿,并且将其养大成人,还要我发誓对你保守秘密。我既已对其承诺,自然要信守诺言。何况若不是我,此女当年已命丧母月复中,又何谈相见相认?”
杜子恭不解道:“当年灌娘既已中了百日咳之毒,按理说,月复中胎儿也会连带受到此毒侵害,根本无法救活的,而且,按照你之前所说计算,胎儿取出之时,在母体中孕育尚不足八月,你究竟是如何救活她的?还将其培养成了二品中阶的高手?”
葛洪淡笑道:“此事老道也觉得颇不可思议,一方面是老道医术高明,用药稀贵,另一方面是此婴儿福运造化,体质之强异于常人。
当我剖开母月复的时候,便发现胎儿尚存活。想必是毒素进入母体之后,传导到胎儿身上尚需一段不短的时日。而且胎儿的胎盘具有极大的滤毒解毒之功效,应该也影响到了百日咳的效果。
于是,我便以独门丹药为其补元续命。等其幼小身体稍稍强壮一些之后,我已查出灌娘是因一种我所不知道的毒素而死,我深恐此婴儿也感染了此毒素,若是因此死去,我岂不有负灌娘临终的托付?
别无他法之下,我便以大半辈子辛苦收集配置出一种名为九转清心羹的奇药,用此药为其洗经伐髓,驱除毒素。
此药的药效甚为猛烈,凭那幼小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我便先只用了十分之一的药量,暂且镇压住其体内可能存在的毒素。可即使如此,由于当时胎儿还太小,还是差一点就承受不住这药力。幸好这婴儿体质特异,耐受力极强,竟奇迹般的存活下来。
等过了几年,她长大了一些,我才又将九转清心羹剩余的药量给她服下,不但彻底清楚了她体内的百日咳之毒,还成就了她百毒不侵之体。
此后我便将其带在身边,逐渐抚养她长大,还教她武艺,也许是跟这婴孩时候的遭遇有关,又有父母的优秀血脉,加上老道的丹药培养,这个孩子练武的资质简直是万中无一。我也一心要将其培养成二品高手。可惜,差一点就功亏一篑。
一个月前,她还仅仅是三品的修为,为了助我应付此次劫难,她冒了奇险,对自己施展了二阶刺穴之术,一次激发了体内的绝大部分潜力,将自己的修为硬生生的提升了一个大境界。
但是在受术时,她不幸血液冲脑,头脑受到损伤。昏迷了整整一个月,之前方才醒来,可现在又昏了过去。”
杜子恭震惊的道:“天下竟有此等奇术?可以硬生生的让人从三品境界提升到二品?仙师的手段,真是让人瞠目结舌了。”
葛洪叹道:“此法毕竟不是正途,强行提升,代价不小,她如今脑部受损不轻,已经出现失忆状况,不知到何时方能恢复了。”
杜子恭却淡然道:“失忆岂不更好,我将她带回去后,正好可以为其重新灌输一遍记忆。”
葛洪脸色一变道:“你要带走她?”
杜子恭冷笑道:“怎么?她是我亲生爱女,由我带走,有何不妥之处?”
葛洪面色阴沉道:“她虽是你亲生,却是老道多年苦心培养,杜道首就这样一声不响的带走,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杜子恭哈哈一笑道:“那我便代其谢过葛仙师多年的养育之恩了,你放心,我此番回去之后,必会设法为金丹派正名,让金丹派重归十大门派之列,以此算是对仙师的报答。”
葛洪摇头叹道:“正名?对如今的老道来说能有何用,还是把黑衣留下来吧。”
杜子恭却目光一沉道:“今日我必将其带走,难道仙师以为能拦得住我?哼,黑衣?这是什么破名字,带其回去之后,我定会重新为她取一个有诗意的名字。而且,今日你金丹派将我天师道门人屠戮殆尽,让我天师道元气大伤,自身却是完胜,一人未死。身为天师道首,当此情景若还是完全无所表示,也太过懦弱不堪,所以,临走前,我还要杀一人,只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