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春秋左看右看,仔细寻找了一番,忽道:“咦?我的那份手书也不见了?真是怪哉?”
全芷晴听罢也到处张望了一下,道:“咦,我写的那份也没有了呢。”
顾恺之笑道:“想来是那些人未能抢到林兄的墨宝,发现二位的手书亦是不凡,是以都抢了去。”
有些东西被人抢去了,主人不但不会生气,反而还会觉得受到了追捧。
两人听说自己手书被抢,心中都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丁春秋哈哈大笑道:“如此真是沾了幸之兄的光了,连我等的字也成了抢手货,哈哈。”
众人听了也觉有趣,都是轻笑不止。
顾恺之指着面前的那**幸的手书道:“此物尚有美中不足之处,只有诗句,却无诗名,亦无留款。还请林兄帮个忙,将其补上吧。”
林幸本不想留下名字,免得招摇。但是看着顾恺之一副你不答应我便天天盯着你的表情,他无奈只得点头称好。
想了一想,林幸道:“诗名就叫‘临泉有感’吧。”说罢取出竹笔,刷刷刷,将这四个字补在诗句最前端。又在最后加上五个字的留款:钱塘林幸之。
留款为了与正文稍示区别,字体用的是林氏硬笔草书。
顾恺之见之大喜道:“甚好,如此一来楷书和草书俱全了,此物价值又高了一筹,我当妥为收藏。”说罢小心翼翼的将墨迹吹干,然后又用布仔细的包好,最后珍而重之的揣入怀中收起。
林幸听了有些无语,道:“长康兄莫不是准备将此物拿去卖?”
顾恺之哈哈笑道:“暂时不卖,会升值的,我欲以此物作为压箱底的宝贝。若是有一日,我穷困潦倒,无米下炊之际,便拿此物去卖,到时当可救我一命。”
众人都知他是在故意逗趣,顿时一片笑声。
顾恺之又叮嘱道:“幸之兄日后在外头可不要再随意留墨宝了啊。”
林幸不禁问道:“何故?”
顾恺之嘿嘿一笑道:“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再好的东西,要是太多了,也就不稀奇了。所以,出门在外,还需少提笔、多动嘴,这也是自提身价的一种方式啊,是卫师教我的。若是林兄今后能够少出手,我手上的这一份题诗就更显精贵啦。哈哈。”
林幸道:“那不如我明日开始改习毛笔字好了,让长康兄手上的竹笔书法成为绝版,独此一份,岂不是稀有到了极致?”
顾恺之惊问:“果真如此?”一副惊喜神色,竟似乎信以为真了。
“额……”林幸一愕,暗道这顾恺之果然是痴绝,这种话也能信,怪不得史载他屡屡被损友恒玄的胡话所骗。
林幸只好摇头笑道:“若长康兄从此封笔不再作画,我便不再以竹笔写字,如何。”
顾恺之“啊?”的一声,倒真细想了一番,方摇头道:“不可不可,要我不再作画,非憋死我不可。幸之兄不知,我有画癖,若是有时候画瘾上来了,却不让我立即作画,我会睡不安食不香,就好像患病了一般似的。”
林幸哈哈一笑道:“说笑而已,怎可就此埋没长康兄的画才。”
顾恺之听了连忙抚胸笑道:“吓我一跳,我以为幸之兄是认真的呢。说真的,不让我画画,比不让我吃饭更让我痛苦。”
丁春秋等人听其说的有趣,等是哈哈笑起来。
林幸却眼珠一转道:“久闻长康画艺精湛,今日既拿了我的字去,怎好让我空手而归,也应回赠小弟一幅画才是啊。”
一旁旺财听的嘿嘿偷笑,自家的少爷师父他是最了解的,以其精明的商业头脑,怎会平白吃亏,只出不进呢?这下是要将便宜讨回来了。
顾恺之有些为难道:“作画颇费时日,不如我也写一首诗送与幸之兄吧,我的字亦尚可一观的。”
林幸自然知道顾恺之的字也是甚为出名,岂止尚可一观?但是顾恺之最为人称道的还是画啊,今日难得有机会能讨要到他的真迹,错过岂不可惜。
是以林幸摇头道:“我对长康兄的画实在是仰慕久矣,所以还是希望长康兄能以画相赠,若是长康兄最近无暇作画,也可以往日的画作相赠于我啊。最好是《女史箴图》啦、《洛神赋图》这样的。”几句话工夫,林幸便原形毕露,开始狮子大开口了。
顾恺之听的莫名其妙,暗道幸之兄说的那两幅图是何物?女史箴和洛神赋倒是知道的,只是都是文字,哪来的图?
这两幅图都是后世名满天下的大作,为后人不断临摹仿效。不过此时顾恺之年龄尚小,还未到画这两幅画的年纪。
不过既然听林幸已如此说了,顾恺之也不好意思太推月兑了,想了想道:“好吧,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便做一副画送你,不过绘画确实很费时日的,待我回去细细作来,十日后再交予幸之兄,如何?”
林幸大喜道:“甚好甚好!如此多谢长康兄了。”画的时间越久,说明费的心力越多,画工越精,画品自然也就越高,顾恺之愿意为这幅画花十日时间,可见态度是认真的,不是敷衍他了事。
之后诸人又闲聊几句吴郡的风物人情。
丁春秋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长康兄,你还未说我等第三关考核究竟通过了没有,是否可以入学了?”
“啊,你看我又犯糊涂了。”顾恺之一拍脑门,连忙道:“通过,都通过了,有‘竹笔林’在此,岂有不通过之理。哈哈。”
又道:“今日晚间徐博士便会回来,我会代你们向其通报的,开学之期是在三日后,你们明日也可以先过来见一下徐博士。”
林幸问:“午前曾听长康说徐博士抱恙,可知究竟患了何病?我也学过一些医术,知道一些比较灵验的治病之法,若有机会,可为徐博士诊治一二。”
顾恺之道:“是肩痛,老毛病了。据说是在永嘉之乱徐氏举家南迁时,在路上落下的病根。说是小恙,却久治不愈。每隔一段时日,就必须去郡城中,求医抓药,让疼痛能缓解一些。幸之兄会诊病?可有法治肩痛之疾?”
林幸暗暗思量病因:是寒凉之疾?还是骨质疏松?软组织挫伤?
此时开口应道:“有倒是有,不过需先看看病情,寻找具体病因,再对症施治,具体有无效果,尚不能保证。”
顾恺之也对林幸的医术没什么信心,只当其是随口一说。毕竟诊病这种事重要的还是经验的累积,君不见那些名医都是苍颜白发之人吗?哪有豆蔻少年能医术通神的?
林幸察觉出顾恺之似乎不信自己能治好徐博士,也未多解释。他确实也没有十成的把握,一切等明日看过病情再下结论不迟。
众人又聊了聊学堂中的诸项事宜,聊着聊着,时间渐渐已经不早。
“对了,你们还未决定住处吧,若住在城里往来多有不便,现在大家大都在附近山脚结庐而居。若是你们暂无住处,不妨就住在那里。”顾恺之伸手朝山下某处一指,道:“看到徐氏草堂下方不远处的那几间木屋了吗,现在都空着,你们可以住在此处。”
林幸道:“我等暂无居处,听凭长康兄安排。”
顾恺之笑道:“既如此,不如跟我去看看吧,若是满意,可以立即入住。”
诸人便跟在其后面向山下走去。
行得不远,只见一排精致的木屋出现在眼前,木屋装点的很是漂亮,旁边不远处,有涓涓细流顺着石道缓缓流下,正是草堂旁边那眼清泉溢出之水。
“咦,竟有这般整洁雅致的木屋在此,方才我等居然未发现!真是辛苦长康兄了!”全芷晴是女子,生性好洁,见到如此干净的居所,便迈不开步子了,拉着旺财便走了进去。
丁春秋喜道:“甚善,此处取水亦很方便。”说罢也拉着小丫鬟青枝欢天喜地的另寻了一个木屋走了进去。
林幸有些奇怪的问顾恺之道:“此处离学堂甚近,环境又优雅,木屋精致,临近水源,如此佳处,为何会无人居住?我等占了如此佳地,心下略感不安啊。原屋主人不会突然回来吗?”
顾恺之笑道:“幸之兄放心吧,这些木屋的原主人此时已跑到那远癖的梁山脚下结草庐而居了。此处已被他们荒弃,不会回来住的。”
林幸一愣道:“梁山?真有此山?此山在何处?”一听梁山,他便自然的想到梁山伯,倒起了去游览一番的心思。
顾恺之道:“梁山不是单独一座山,而仅仅是这整座山的一个小山头的名称。”说着遥遥一指道:“呶,离此最远处的那一座山头便是。相聚此估计也有**里路,不比去城里近多少了。现在梁山山头已经人满为患,大凡士族子弟,都喜居住在那里。而且还不肯修木屋,偏要搭草庐,都是为了效仿那梁祝中的梁山伯,在梁山守株待兔,等待祝英台上门与他们同居。哈哈。真是笑死我也。人人都说我痴,我看他们比我还要痴。”
林幸这才恍然,原来又是自己那本梁祝惹的祸……无奈笑道:“放着靠在草堂左近、装修精致的木屋不住,却跑到最远的山头去住草庐……这些士族子弟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