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学堂开学的日子。
徐藻定的授课时间是辰时时中,林幸与顾恺之、丁春秋相约一同前往。因为同住在木屋处,离的近,比较方便,所以林幸也不急着过去,显得不疾不徐。
等林幸眯着眼睛很是享受的吃完了陆葳蕤从吴郡带回来的早点,再带着陆葳蕤,两个人悠哉悠哉的来到转角处的约定地点时,顾恺之、丁春秋都已经在此等候了,两人都纷纷抱怨林幸姗姗来迟。
林幸哈哈一笑,赶紧作揖告罪。
张彤云不知如何,竟然也在场,也许是准备去学堂的途中恰好遇到了吧。她见到林幸后,对着林幸微微点头一笑。林幸也微笑还礼。
此外,丁春秋的小丫鬟青枝也陪着丁春秋一道,手上还拿着两人的水杯,看样子真的是要从头到尾的陪读到底了。
诸人一路边走边聊,来到徐氏草堂,到的时候,发现里面人声鼎沸,已有不少人在座了。
林幸等人陆陆续续的走进去,只见大厅的正中侧放着一个长凳,一张木桌,在座众人纷纷围绕着中间的长凳和木桌团团围坐,不过却分成了两边,形成两个半圆。
一边是士族子弟,一边是寒门学子,可谓是泾渭分明。中间的长凳和木桌显然是留给徐藻讲课之用。
士族子弟那边有二十多人,喧闹不堪,谈笑声不绝,寒门这边只有不足十人,相对比较安静,说话都是凑在耳边轻声低语。
林幸看的暗暗摇头,这些士族子弟,平日自诩士族门风,可是此时一看,反倒不如这些寒门学子显得有教养。
见到顾恺之进来,寒门这边立即站起一人,热情的对其招手,正是徐邈。
“长康兄!你来了!这里!我给你留了坐!”徐邈热情的招呼,当他看到林幸等人时,稍稍一愣,喊了一声:“幸之兄!春秋兄!”不过却没有邀请两人坐过去。
毕竟顾恺之一向与士族子弟不待见,而是与寒门子弟交好,坐在寒门这一边的。可对林幸等人,徐邈却不好贸然邀请他们入座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学堂内,士族子弟与寒门子弟之间是互相对立的。徐邈也不愿让林幸他们陷入尴尬。
顾恺之看到徐邈招手,笑着喊了一声:“仙民,多谢了!”便毫不犹豫的走向寒门学子所在的这一边,坐在了徐邈的身边。
张彤云见此,微微一笑,也是毫不犹豫的跟了过去,施施然坐在了顾恺之身边。
林幸见状,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坐在了张彤云身边。
出于以后入仕途的考虑,他本不想这样一上来就与吴郡本地的士族子弟处在对立面的。
可是,他又怎料到,上课的时候士族和寒门会这样泾渭分明的分成两派而坐?
那他就必须要二选其一了,必须选择一个自己的阵营。
他要走到士族那一边,势必会不受这些寒门学子的待见。而在他看来,这些寒门学子,才是真正有才学的居多,是值得他交往的,以后或许能成为他的臂助,是可用之人。所以他是希望花一番心思去结交的。
而至于那些士族子弟,能不得罪自然是最好,毕竟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深厚,但是也不是说就真怕了他们,毕竟他们也不能代表整个家族。一帮纨绔子弟而已,这些人中,最后能够仕进的都是少数。
而且既然徐邈和顾恺之都在这边了,他总不好走到另一边去,那样置朋友于何地?也太说不过去了。
再加上,张彤云也坐到这一边了,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林幸的选择,毕竟,能坐在美女身边,他还是很乐意的。张彤云的曼妙身姿,以及那甜美的笑容,总是让林幸心里痒痒的。
所以,林幸略一思量之下,便朝着寒门子弟这一边走了过去,走到张彤云身边坐了下来。
陆葳蕤见林幸紧帖着张彤云而坐,暗暗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赶紧快步跟了过去,紧贴着坐在了林幸的另一边。
陆葳蕤倒是对坐在哪一边不是特别在意,是士族还是寒门,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可是吴郡第一名媛,内心也是很骄傲的,对她来说,坐在哪里都一样,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况且士族那一边人本来就多,也确实坐不下。
林幸对这样的座位安排也是相当满意,两大美女贴身坐呀,让他内心不禁蠢蠢欲动,偷偷幻想着自己可以左拥张彤云,右抱陆葳蕤,好不快活!
只是可惜张彤云的注意力基本不在他这边,让他有点小小遗憾。
另一边的顾恺之见到张彤云紧贴着自己而坐之后,明显有些局促,身体变的僵硬起来,身子刻意的侧向徐邈那一边,装着专注的与徐邈以及几位相熟的寒门子弟说话的样子,看都不敢看张彤云一眼。
张彤云看到顾恺之似乎在故意回避自己,心下难受,面色有些落寞。
林幸此时正在拿眼神偷瞟张彤云俏丽的脸蛋,正好看到张彤云脸上落寞的神情,心中顿时大为不忍,有心想要抚慰一下这个清心玉映的妹子那受伤的心灵,却又碍于陆葳蕤坐在另一边,不方便对张彤云采取护花行动。
全芷晴跟陆葳蕤交好,走过来时一路与陆葳蕤说说笑笑,俨然已经成了陆葳蕤的闺密,此时见陆葳蕤坐到寒门这一边来,自然也跟了过来,坐在陆葳蕤另一边,与陆葳蕤谈笑。
接下来就只剩丁春秋带着青枝傻站在那里了。
丁春秋面色很是为难,他心中门户之念甚重,本来是极不愿意与寒门为伍的,但是同来的众人全都坐到这一边去了,最关键是,他的义兄林幸也坐在这一边,他又岂能再独自跑到士族那边去?丁春秋自问还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所以仔细想了想,他只好悻悻然的带着青枝跟过来坐下。
这样一来,原本显得势单力薄的寒门这一边,竟一下子增加了七个人。显得几乎能与士族那一边分庭抗礼了。
士族那一边的一群人见此纷纷一愣,都未曾料到新进来的这一大帮人,竟全部到了寒门那一边,当然他们对此只是哼了一声,也不甚在意,在他们心里,根本就看不起寒门子弟,人数多也好,少也好,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他们见林幸等人全都做到寒门那一边,自然把他们都当作是寒门子弟了。当然顾恺之是个例外,这些士族子弟都当他是个怪胎,早已对其见怪不怪了。
林幸坐定一会后,便将注意力从美女身上收回来,开始观察起对面那些士族子弟来。
他很快就发现,士族这群人中,以坐在最中间的四个人为核心,其他士族子弟都是唯这四人的马首是瞻。
林幸眼睛微眯,问身旁的陆葳蕤道:“英亭,你看对面那中间四人分别是何人,好像其他人都以他们为首的样子,你想必应该认识吧?”
全芷晴和丁春秋听到此问,也正感有此疑惑,便纷纷竖耳倾听。
陆葳蕤点头道:“认识,这四个人分别是——我陆氏的陆禽,字子羽。孔氏的孔熙,字申甫。沈氏的沈玉,字抱石。贺氏的贺涛,字松林。
他们有心模仿前朝建安七子的名头,一起自称吴郡四少。四个人各有所长,算是吴郡士族子弟中的佼佼者了,陆禽擅长书法,贺涛擅长绘画,沈玉擅长围棋,孔熙擅长音律。此外,四个人还都擅长作诗,总是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
林幸暗暗点头,除了陆氏之外,那贺、沈、孔三姓,也是吴郡当地颇有势力的士族。
他听到陆禽之名,更是心中一动,史书上仿佛略略提过其人的,便问陆葳蕤道:“这陆禽与你是何关系,是不是你的堂兄。”
陆葳蕤点了点头道:“正是。不过我与他素来不睦。”
原来这个在四人中为首的陆禽,便是陆纳的哥哥、当朝尚书陆始之子,也就是陆葳蕤的堂兄。
士族这边的一群人很快就恢复了谈笑,正说着,一个士族子弟突然指着对面的一个人道:“咦?你们看,那不是陆葳蕤吗?她怎么坐到寒门那一边去了?子羽兄?你快看呀!这是怎么回事?”
陆禽心中一愣,立即顺着其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看之下,眉头便是一皱,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一言不发。
他一眼便认出了那女扮男装之人正是自己的堂妹陆葳蕤。此时他心中暗怪陆葳蕤有失了陆氏的体面,竟然跑到那边去自甘低贱,与寒门子弟为伍。他准备回去后定要将此事对父亲说知。
陆禽的父亲陆始也是对门户之见看的极重之人,是朝中主张“坚决维护士族利益、竭力打压寒门势力”这一派系的领军人物。可想而知,陆禽若将此事告诉陆始,陆始必然恼怒,会给弟弟陆纳施加一定的压力,陆葳蕤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陆氏两兄弟,陆始言行偏激,陆纳则性子谦和,两人时常话不投机,两家人也素来不睦,但总的来说,性子谦和的陆纳还是时常顾及兄弟情分,总是会让着自己那性子火爆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