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终于是忍住了没问红茶和大增的故事。
车子开到了到了省委机关幼儿园的门口,红茶季霏儿刚刚拉开车门准备下车,从幼儿园里面就飞奔出了以为粉雕玉琢般得可爱女孩,大概有着4岁左右的年龄,乌黑的头发梳成了漂亮的马尾,在脑袋后面一甩一甩,一身红格子的小衣服,看上去就像一个中国式的布女圭女圭,无比的可爱。
季霏儿连忙下车抱起了小女孩,在女孩的脸上亲了一口,才爱怜地问这女孩:“乖不乖啊~若惜?”
“小妈,你能不能不要在其他小朋友的面前总这样问我啊!会让我很没面子的。”女孩粉嘟嘟的脸儿气鼓鼓的,一字一般女乃声女乃气的说道。
萧萧在车里听得一头黑线,现在的孩子……额,好像都很成熟!不过面对这位小公主,萧萧忽然有点不知所措,见女孩偷偷的瞄自己一眼,又很迅速的把眼神收回去,就知道这个小机灵鬼也有在偷偷观察自己。
季霏儿将小女孩儿抱到后排车座,然后对萧萧说:“这是大曾的女儿,曾若惜!若惜,快叫叶子叔叔。”
“叶子叔叔!”女孩乖巧的叫了一声,声音很甜。
萧萧哀叹一下,这个遗忘了很久的名字有鲜活的走进了自己的记忆里。有些不想去想的事儿,为什么总会闯进来,侵袭着自己。虽然过去了这么些年,什么事都被时间风化得快要变成沙砾了,可是那些刻在内心岩石上的印痕,还是让心里并不舒服,萧萧在想:当年的事,我都不想提起了,季霏儿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小妈,我们去哪?”看着窗外的景色,小女孩儿显然认出了这不是回家的路。
季霏儿一边打方向盘,一面轻柔的说:“去你太姥姥家,你太姥姥都想你啦!”
“骗人,太姥姥一点也不喜欢我!”女孩撅起来小嘴。
萧萧也终于明白了,是那位一直如同女乃女乃一般爱护自己的老人想见自己。忽然,那一幕幕的往事也终于如决堤的洪水,冲击着萧萧原以坚如岩石的心。萧萧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意思潮红,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一点堵,也有一点思念。
萧萧终于说道:“你女乃女乃身体还好吗?”
这个女乃女乃当然是季霏儿的女乃女乃,季家的老太太。说起来也是萧家的老邻居,从小看着萧萧长大,带自己如亲孙子一样。季老太太生有两子,老大季云鹏,老二季云程。听说当初老爷子原本想要是有4个儿子的话,就起名为“鹏程万里”,可惜这个愿望终没能实现,到了季霏儿这一代,就仅仅有两个女孩儿,所以老太太没能有个孙子,一直是老太太心里的遗憾,因而从小看待萧萧,就如亲孙子一样。
季霏儿看了萧萧一眼,神色一暗说:“这么多年了,还有怨气呢?你可真够小心眼儿的,我女乃对你多好,当初你一个连铁西区都没转明白的小路痴,怎么有那么大的勇气,连声都不吭一声的跑出sy城,就自己一个人在南边打工?”
萧萧自然不能说,当初你老爹和你老叔在我的面前一顿挖皮挖脸的训斥,说一个没上大学,家里没钱没权的小流氓,还想着娶季家的闺女,白日做梦也是妄想。
萧萧没吭声,看着胜利大街上依然是车水马龙,就算最不拥堵的时间段也要2个信号周期才能通过。心里更加烦闷,也不吭声只望着窗外。半响才说:“我也是就想去看一位网友,那网友当时和我认识三年,一直很谈得来。她邀请我去杭州玩一玩,再说那里不是还有很多的电子竞技的团队,我就是想去碰碰运气,找个自己喜欢的事儿做。你说像我以前整天无所事事,不也特空虚?”
空虚?你这个小纨绔也会空虚?季霏儿本想张嘴再说两句,也没出口。只说道:“我女乃,前些年生了场病,现在好了。就是每天只在园子里种种花,坐在葡萄架底下看看报纸。过得还不错!”
萧萧想到自己以前在sy城的时候没少和朋友们拿石头子砸街头的路灯,在小胡同里堵放学回家的漂亮女生,还砸居委会主任家的窗户玻璃,跟别的小区孩子们打群架,那些年轻时候的事儿,很少有光彩的。有时候捅出了篓子,不敢跟姥爷和小姨讲,就想起了一直对自己呵护,捅了篓子也会第一时间去弥补的季老太太,萧萧想着这样一位强势的季老太太,一向以来在季家说一不二,怎么也修身养性般得栽花看报纸了呢?
车子进入一个破旧的小区,萧萧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只是比记忆中的更萧条,而小区内也几乎见不到什么年轻人,只有上来年纪的老人们,三三两两的坐在楼下绿化园林里的凉亭中,或有下棋,或有聊天,很是悠闲。
季家的房子是一楼,南阳台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园子里曾经有一棵山葡萄树,萧萧对哪棵山葡萄树印象很深,吃完紫黑色的山葡萄之后,就连舌头也成了黑色的。但葡萄的滋味很甜美。从小自己就霸占着那棵葡萄树。
于是萧萧说:“我记得你家小院子里有棵山葡萄来着?”
“现在长得更粗了,几乎都快爬三楼的阳台上了,不过我女乃就是不准别人吃那棵树上的山葡萄,每年满树的葡萄熟了之后,都会慢慢的变紫变黑,然后就掉得满地都是,谁要她都不给,说是给你留着呢。”季霏儿语气里颇有酸味。
萧萧愕然,嘿嘿一笑才说:“其实我一点也不爱吃那小不点的葡萄,就是喜欢吃完它,舌头会变成黑色,吓唬人好玩!”
……季霏儿无语。
萧萧看见了那个小院子,也看见了爬满了整个院子,一直蔓延到了3楼阳台的葡萄树,只不过4月的季节里,只能看见它干枯的树藤,而不见有些许的绿意。小院儿很整洁,两旁有两排花架子,但是花还在屋里,没有搬出来。
小丫头若惜下车就欢快的跑着推开了小院儿的铁艺门,大喊着:“太姥姥!太姥姥,我来看你来了。”
“你这个妞子怎么来了?几天不是上幼儿园么,逃课了吗?”略带严厉的话语从屋里传出来,屋门开了,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探出了头。脸上还带着一副花镜,正为若惜撑着门,让小丫头进屋。
萧萧惊呆了,季女乃女乃居然坐在轮椅上,难怪季霏儿说她只能养花,看报纸。几年的光景,居然腿脚不好使了。这让萧萧心里泛酸,看见这位苍老得已经满头白发,满脸的皱纹的老太太,萧萧觉得自己当时走的当真有点太冲动,而现在这么一眼之下,神马思绪都成了灰飞烟灭。
“季女乃女乃!”萧萧几乎是小跑的冲了过去,蹲在老太太的膝盖前,看着枯瘦如柴的双腿,萧萧略带哭意地问:“您这腿是怎么了?”
季老太太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也是吓了一跳,然后摘下眼镜仔细打量半晌,才神情激动的抓住了萧萧的手,嘴唇颤抖着,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萧萧说:“小叶子,你终于肯回来了?”
萧萧有些哽咽着点头说:“我回来了!”
老太太半晌才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年可把女乃女乃想坏了,哎~”老太太神色黯然,说道:“前一阵子清明节的时候,还去看了你姥爷,我还合计着,临死前还能见你一眼不,想不到转过天儿,你就来了。”
萧萧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想着老太太那么硬朗的身体怎么就一下子垮了?
推着老太太的轮椅进了屋中,房间里的摆设依然没变。沙发上坐着那位馄饨摊主季老头,正在专心的挑着一盆芸豆角,抬头看了一眼萧萧,微微一笑才说:“来得正好,我刚刚从早市买回来的大紫袍芸豆角,咱们晚上吃芸豆炖排骨。”
“嗯!”萧萧答应着。
对于萧萧的到来,老太太显得很高兴,拉着萧萧的手一直不松开,还不停的问着萧萧这几年在做什么,过得怎么样。
季霏儿只是满心嫉妒的坐在爷爷的旁边,帮季老爷子摘豆角。
最后谈及季老太太的腿病,季老爷子才叹了一口气说:“当年我家二小子和媳妇把你气跑了,可谁也没想到你一跑就跑出了sy城,蛮蛮后来说哪找不到你,我们大家才慌了神儿,得知老二媳妇把你骂跑了,你女乃女乃就将老二两口子赶了出去,后来一气之下也住了医院,脑出血。你走了快7年了,她也瘫了快7年了。”
萧萧难过得将头深深的埋进了膝盖,从里屋走过来的小丫头若惜连忙跑过来说:“叶子叔叔你别哭,给你糖!”
蛮蛮是萧萧的小姨,前年移民加拿大了。
小孩子天真的话让气氛缓和了许多,季老爷子也觉得过去伤感的事提得有点多了,才哈哈一笑说道:“好小子,欠了你姥爷2碗馄饨,合计着你20岁就能还上了,没想到让我足足等了7年。”
晚饭,萧萧吃着浓郁北方特有的味道。忽然觉得似乎一切都过去了,以后要往前看。而季老太太对于萧萧改名,由萧叶改成了萧萧也颇有微词,说萧萧的名字是他姥爷起的,怎么能说改就改?
对于红茶季霏儿来说,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自己女乃女乃竟然也可以这样喋喋不休,絮絮叨叨,对自己的两个亲孙女她都没这样过。
萧萧吃完晚饭就告辞离开了,季霏儿并没有走,还要陪老太太一会儿,只不过今天季老太太心情有些太激动,有些累了,很早就休息了。
季老爷子和季霏儿坐在红木椅上,喝着茶。小丫头若惜则在院子里骑着三轮小车,玩得不亦乐乎。季老爷子说萧叶的心结终于是解开了,你女乃女乃也不太恨你二叔二婶了,于是也说起了连季霏儿也不知道的以前的老事儿。不过老头也许是喝了二两的酒,所以前词不搭后语,说得断断续续的也只是大概。季霏儿只知道当年是因为季老爷子犯过大错误,老头老太太都被抓了起来,萧老爷子当时还是刑侦大队队长,后来是萧萧的老爷把父亲季云鹏和二叔季云程接到家里,一养就是2年多。而且一直为季老爷子翻案,为此得罪了上级,上面的领导警告萧家不要管此事,老萧头性格执拗,竟然把证据越过了市局领导,直接放到了市长的书桌前面。季家终于被翻案了,但是萧老头也因为得罪了上面的人,仕途终生未进一步。在区里工作女儿和女婿也因为受到了萧老头的牵连,发配到了小镇。后来浑河发大水,为了保sy城,市政府下令军方炸开了浑南的大水坝,而负责疏散群众的萧萧的父母出了意外,被洪水卷走了。萧家老头就一直跟着自己的小女儿萧蛮蛮和萧叶一起生活。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着,萧老头借了季老头一笔钱,当时季老头也没有能力还,所以不肯拿着,萧家老头只说了句:“就将钱换成1000碗的馄饨,记账!吃一碗划一碗。”于是就有了欠2碗馄饨的那件事……
但老爷子终究却没说萧萧为什么后来离开sy城,也没说女乃女乃为什么把二叔他们家赶出去的事。
都是往事,季霏儿靠着爷爷的肩膀安静地听着,老房子里面回荡着那些年月里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