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半果的山林(十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接一辆汽车疾驰而过的时候,发现车灯照着的路面远近都没有边禾禾的影子,我才知道边禾禾已经走了好长时间,她早已消失在国道两边的某个地方。一个人想事情脑子比较清醒,我猛然吃惊,边禾禾仍旧是给我许诺,没有给我实质保证,边禾禾也不认识黄塘村,零点时分我在家里等她,我能够等到边禾禾吗?
我心里慌乱,连忙掏出手机,在通话记录里找到了边禾禾的手机号码,遗憾的是,手机连线时,手机已经欠费。
握着不能通话的手机,我站在国道边麻木了。一辆夜归的摩托打着亮灯从我身边跑过,我闻着摩托散发出的汽油味道,望了一眼隘口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半山腰,才知道该回家。
在平坦宽阔的柏油路上模着夜色走了一段时间,看见左边有一处灯火阑珊的村庄,挨着柏油路有一间村野小店,店里半遮的门里坐着一位肤色姣好的年轻主妇,主妇端着碗坐在简单的玻璃柜台后面吃饭。我站在柜台边,一根白炽灯光下漂亮的年轻主妇端着碗静静地看着我走近她。年轻主妇的眼光看见我显得亲切,有久违的感觉,看她的身材体型,像是某个男人的媳妇。我不想和主妇泛起涟漪的目光久久对视,慌乱的掏出一把钱放在柜台上。
主妇也不知道我是谁,她望着我似乎想认出我是哪里人:
“刚刚回家吗?”
我点点头看着自己放在柜台上的钱。主妇没想和我做生意,她看到回家的人就想多聊几句的样子:“你从哪里回来的呢?”主妇喜欢问话,我只好说:“古秦淮。”主妇惊讶了一声:“啊?我老公也在古秦淮,每年只是过年回家几天,你怎么不等过年回家呢?”我不好意思笑了笑,没回答。主妇年轻漂亮,他家男人一个人在外面不把她带走,我觉得可惜。
主妇发现我不想多说话,她终于注意到了柜台上的钱:“想买什么,买烟吗?”
我一边用指头翻着柜台上的钱,一边应付:“我不抽烟,我想买一挂爆竹。”主妇不好意思笑了笑:“小店没有爆竹经营许可证,不许卖爆竹。”我以为主妇只想和我制造一些话题,随着她的笑脸也笑了:“不会吧?我记得我出去那年,每家小店都有爆竹。”主妇认真的回答我:“是真的,要是有,还会不卖给你吗?”
我不相信,眼睛突然滴溜溜起来,总想寻出她没有爆竹的理由。眼睛看了主妇好久,我打算把那些柜台上的钱拿回来:“烟花有吗?”主妇难为情地摇了摇头。我又问:“小孩子玩的二踢脚有吗?”主妇憨憨地笑着,似乎笑我买不到爆竹就想用小孩子的玩具代替。
我好不容易遇到一家小店,要是她这里没有爆竹,其他地方也不一定有,何况就算别的地方有,我深更半夜也找不到可以卖给我爆竹的小店,所以我当时想,就算没有爆竹烟花也可以的,当然小孩子玩的二踢脚,就有点那个。
我急了:“你仔细想想,会响的会叫的比如喇叭之类的都行。”
主妇仍旧摇头:“你回家,就为了买一挂爆竹吗?你白天回家呀,你不给自己时间,要是等着爆竹急用,我真的帮不了你。”主妇脸色通红,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主妇难为情,我也相信了她这里买不到爆竹。我收起柜台上的钱,心里很失落。正准备离开,主妇忽然张着嘴吐出红艳艳的舌头,瞪着眼望着我。我被主妇突然的样子吓傻了。主妇眼神露出极端难过的样子,又不说话。我不由得问了一声:“你,不舒服?”主妇依旧不说话,只是把指头点着口里的喉咙,又把眼睛看着放在柜台上的放碗。我终于看见了碗里有一条小鲫鱼,鲫鱼被吃了许多,只剩下骨头。
“你是被鱼刺卡住了?”
主妇点点头,眼眶流出一滴泪。被鱼刺卡住喉咙,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你难受吗?”我小心地问了一句。主妇突然咳嗽起来,一咳嗽眼泪就越多,要腰也伸不直,身子伏在柜台上。我看着主妇难受,禁不住捏起拳头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几下。主妇终于把涨的通红的脸抬了起来,端起茶杯使劲嗯下了一口水:“差点被卡死!谢谢你!”主妇感激我,我微微一笑,就想离开。主妇没等我走出店门,她忽然叫住我:“你真的想要爆竹吗?”
我望着主妇。主妇忙着解释:“别误会,不是我不想买给你,我店里确实不能买爆竹。是这样的,这里是我娘家,我替哥哥看店。我女乃女乃八十多岁了,这些日子身体不太好,医生说该准备的就准备一些,别到时候匆忙。所以,我家里有一挂特别大的爆竹,原先是给我女乃女乃百年之后准备的,你想要,我先给你,明天我自己再买。”我心里一喜,可是随即忧闷,爆竹是老人百年以后用的,而我迎接边禾禾是喜庆事,百年之后的事情和婚嫁喜事是相冲的。可是我又想,我要是不要这一挂爆竹,我就没有爆竹迎接边禾禾。边禾禾只是想要一挂爆竹迎接她,她并不考虑爆竹的出处,于是我爽快地答应:“我要!”
主妇说:“我家男人不在,你跟我到里面房间里搬吧!”一个寂静的夜里,主妇要我进她住的地方,我竟然毫不犹豫:“嗯。我自己来!”我走进主妇店后面的房间,里面很简单,真的只是她一个人住的样子。我从床边把那挂爆竹搬起来,主妇也伸出了手,这样才把爆竹搬出了房间。我给了主妇钱,主妇望着搁在柜台上的爆竹:“这挂爆竹直径将近一米,是一挂地地道道的‘一里路’。”
我点了点头。主妇又说:“有车吗?”我摇了摇头。主妇再次问我:“你背得起吗?”我被主妇问得不好意思,我轻轻地“嗯”了一声。主妇微微一笑:“我帮你扎在背上,你驮回去吧!”
我看着圆圆大大地一圈爆竹,我也犯傻了,如果就这样搂着回家,爆竹进不了家门就会被搂得散架。主妇说给我扎在背上,也只有这样。我同意了主妇的想法,主妇望着我:“头和胸弯下,把背拱起来。”我弯下了腰。主妇使劲把爆竹搬到我背上,接着用一条指头粗的绳子自我脖子以下尾椎骨以上连着肚皮捆了个严严实实。
“行不?”主妇怕捆扎不结实。
我在背上掂了掂爆竹:“嗯,可以。”我弯着腰也不想多说话。临到我出门时,主妇突然问:“你下次还会经过这里吗?”我没想过主妇会这样问我:“会的,经常会。”主妇有点高兴:“还是走夜路吗?”我被主妇问得有点不好意思:“嗯,可能吧。”
我走出了门,主妇还在我背后说:“那个人,经过的时候,就进来哦!”
我被主妇的热情煽动了情绪,忙着应答:“好啊,好啊!”主妇再也没问我,只是红着脸,目光热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