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薛婉霞(五)
一阵手机铃声骤然响起,薛婉霞连忙坐起来翻着她的小包包。我问薛婉霞:“是不是妈妈的电话?”薛婉霞没有回答,只是念着手机里的信息:“亲爱的用户,欢迎你使用移动公司推出的系列套餐服务!”念完这条信息,薛婉霞轻轻的说:“阿蛮,回家好不?”确实该回家了,我却突然问薛婉霞:“腕霞,身上有钱不?”薛腕霞不知道我要钱干什么:“有,你要吗?”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也没管薛婉霞是否看得出我向她要钱时的表情。薛婉霞从包包里拿出一沓钱:“两千够不够?”我在微弱的晨光中接住了薛婉霞手中的钱:“腕霞,你一个人回家吧,哥想出一次远门,去西南!”我要去西南,薛婉霞声音突然走样:“是不是去寻找边禾禾呀?”我的心事被薛婉霞猜中,我只好承认。薛婉霞口中鼻孔的气息立即浓粗起来:“阿蛮,我和你一起去,好吗?”
没想过薛婉霞会和我一起去西南,但是我知道带着薛婉霞去寻找边禾禾不合适。我没有直接拒绝薛婉霞的要求,只是突然抱着薛婉霞的头,用嘴巴在薛婉霞额头上深深的吻了一下,然后站起身就朝着柏油路面上急匆匆走去。走了几步又觉得委屈了薛婉霞,于是我又回头:“腕霞,你先回家!要是妈妈问我,你就说我去朋友家玩几天,叫妈妈别牵挂。”
我知道这样做很无情很绝情,可我还是低着头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向隘口走去。没走多远,薛婉霞却在我身后大声呼喊:“阿——蛮!”薛婉霞声音中有怨恨和愤怒,我吃了一惊,站在潮湿的空气中一动也没动。薛婉霞是跑着过来的,她看着我模糊的身影:“阿蛮,带上我吧!”我在晨昏中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薛婉霞知道她的要求无法实现,她叹着气情绪有些低落:“路上小心些呀!”我默默无语,很想抱着薛婉霞再亲一下,可是我一转身又把自己的身影消融在迷惘的晨雾中。
走了很远,我偶尔回过头,薛婉霞的影子还那样伫立在如夜的早晨,默默送我离去。
我狠下心不再回头,一路蹒跚向着隘口。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天色已经微亮的时候,我已经依靠在那块红色大理石路牌边,我在等着心中梦想的客车停下,然后就随着客车远走他乡。我从国道一端的远处数着路过的车辆遥远的车灯,等车灯临近我时,我就希望有一辆让我心悸的车悄然停在我面前。
我正在隘口四处眺望,有一双手在我左肩上重重拍了一下,接着我就看见一座蜡像站在我面前。
“上车吧!”蜡像开口了。
我望着蜡像吃惊:“左右左?!”
就在我的视线底下,左右左的客车悄然停着。我望着看不清表情的左右左:“我去西南,你去吗?”左右左简短的吐出两个字:“不去!”我心意松散:“我就不上你的车了!”左右左却说:“我把‘大西南’装进了车厢,你去看看吧!”我疑惑地望着左右左迷糊的脸,然后狐疑地跟在左右左后面,一直走进了左右左的客车。客车里迷迷蒙蒙空空荡荡,看不见大西南的异域风情,也嗅不到大西南的泥土清香,车里清凉的空气仍然是黄塘村的。我站在车门边看着空无一人的车厢:“是不是你寂寞要我来陪你啊!”左右左不说话,把车门关上然后侧着脸和我说:“阿蛮,那个标志的女人又在路标牌后边看着你,她不像是你兄弟的女人啊!”我顺着左右左的目光,这时候我才发现薛婉霞一直尾随我,我在路标前面,她一直在路标后面。我现在上了车,薛婉霞就静静地站在那块大理石边望着左右左的客车。
见着薛婉霞落寞凄迷的身影我催左右左:“开车吧!”
左右左没理我,淡淡地吟出一句:“多情应笑我!”我用责问的眼光看着左右左。左右左叹了一口气:“你是想要车上面的,还是想要车下面的?”车上面的我不知道是什么,车下面的我知道左右左指的是薛婉霞。我极端不好意思:“左右左,你就是这点不好,见着和我在一起的女人就乱猜。”左右左嘻嘻一笑:“阿蛮,我没乱猜。每次在隘口边见着你,那个标志的女人总在暗处侦查你,是无风不起浪啊!”
透过车窗,我望着薛婉霞站在路标牌边的影子心里不是滋味。我佯装没事:“车里面空空的,你能给我什么?还说大西南!”
左右左嘿嘿一笑:“还能有什么!当然是边禾禾啰!”听到“边禾禾”三个字,我心里一阵激动:“左右左,你有边禾禾的消息?!”左右左又嘿嘿一笑:“那是!边禾禾真的回家了!可是边禾禾没有进家门,又回来了!”二十多天几天过去了,边禾禾既然回家乡了,不可能不进家门。虽然不信,我还是急不可耐:“那,边禾禾呢?”
左右左老望着站在路标牌边的薛婉霞,他又不想说边禾禾的事。而我只想知道边禾禾的下落:“快说啊!”
我又催左右左,左右左终于开口了:“看到这种情况,我真不想告诉你!可是不告诉你你又心急。我猜模着这些天你为了边禾禾也没睡好觉,眼睛看不清!——边禾禾就在最后一排位子上躺着睡熟了,你却没看见!”
这些天我确实没有睡好觉,但是我的眼睛一直不错。我把握不准左右左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只知道踉踉跄跄从车门边模着座位椅子往车后面扑了过去。等我看到最后一排座椅时,我吃了一惊。最后面一排座椅上真的睡着一个小女人,上半身卷缩在前一排的座位后面,身上盖着一双旧的花色毛毯,双手挽着放在胸前。我站在睡着的小女人面前仔细看着她略圆形的脸庞,并且悉心听着小女人女圭女圭睫毛下那个很漂亮的鼻孔里睡梦中微弱均匀的呼吸声,然后我才弯下腰把溜下的毛毯给她拉起来,又把车厢地板上的一只化妆品小包包捡起来放在小女人熟睡的头边。
当那只化妆品包包触碰到她的发丝时,小女人突然睁开眼爬起来双手就搂着我的脖子激动地大喊:“老公!”小女人叫出了睡梦中的第一声嘶喊,接着眼角边就渗出了泪痕。我感觉到了贴紧小女人的脸颊湿了,我双手箍紧小女人的腰沉沉地轻唤:“边禾禾——!”边禾禾双手像一付铁夹子紧紧夹着我的脖子口中喃喃不停:“老公,我又梦见你!”
“禾禾,不是梦啊!你睁开眼,这里除了阿蛮还有司机左右左!”我连忙解释。边禾禾没有睁开眼,她就那样搂着我。我此时心里激动:“禾禾,一切都过去了,阿蛮带你回家!”我的话音刚落,边禾禾的身子颤抖了一下:“老公,不回家!”听说我要带她回家,边禾禾嘤嘤细哭。我一下子慌了,不知道边禾禾为什么哭起来。我开始哄着边禾禾,坐在车头的左右左冷冷地说:“还回家啊?是不是还要让你四个百家姓里的叔叔再把边禾禾送出家门?听禾禾的话吧,别又做后悔的事情!”
左右左说完话悄悄发动了客车,把车头掉向黄塘市那个方向。我心里很急,喊住左右左:“左右左,别开走啊!那是以前,我妈妈说过要是我找到了边禾禾就让我把边禾禾带回家,我妈妈还说了边禾禾是个不错的姑娘,还要给她买衣服!”左右左哪里在乎我:“就算边禾禾相信,我也不信!你看看吧,那块黄塘村的路标旁还屹立着一座‘望夫崖’,要是你带着边禾禾回家,那座‘望夫崖’呢?”
我心里凉透了,我知道左右左说的“望夫崖”是指站在红色大理石边孤零零的薛婉霞。
边禾禾听到左右左说“望夫崖”,她很惊异,但是边禾禾没有发觉车外面浓浓的晨雾中还有个女人注视着这辆客车,也不知道车下面有一位标志的女人在等着我。边禾禾没有追究,她只在我耳边轻语:“老公,禾禾不要老公的妈妈给禾禾买衣服,禾禾只希望老公别再犯傻!要是老公的妈妈再把禾禾赶出去,禾禾和老公就不可能再有机会相逢了。”想着边禾禾受的委屈,我憋着胸腔一胸腔的气息紧紧搂住边禾禾柔软的腰肢说:“禾禾,阿蛮听你的!”
薛婉霞已经回家了,我妈妈和四个百家姓里的叔叔必须要给薛婉霞一个交代,薛婉霞回家是因为我妈妈和四个叔叔,是因为我这个还没有成家立室的男人。我现在带着边禾禾回家,边禾禾又会遭受一台靠椅两根竹竿的待遇,势必重复旧辙。
我把边禾禾抱着坐在座位上的时候,左右左从驾驶室回头看见,他搂着方向盘酸酸地回过头:“别搂得那么紧啊!车上还有我呢!怪不得只有你们在,就没有乘客敢上车,原来你们把我的客车当做无人区。”我看着左右左脸上露出抱歉的样子,边禾禾知道左右左又在打岔,还是轻轻地说了一声:“左右左,谢谢你!”左右左故意“咳咳咳”:“就我俩,还说那个‘谢’字——”左右左说着话,车子一掉头,车灯穿过早上的迷蒙照射出几十米远